初冬的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车帘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林晚星将密信贴身藏好，指尖触到锦盒里冰凉的虎头令牌，心里安定了不少。马车行至云溪县边界时，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护送的侍卫掀开帘布，神色凝重地说：“姑娘，前面有大批流民堵路，怕是不好过去。”
林晚星掀开车帘望去，只见官道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老弱妇孺蜷缩在路边，孩子们瘦得皮包骨头，伸着脏兮兮的手向过往行人乞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跪在雪地里，怀里的婴儿已经没了声息，她却还在机械地摇晃着，嘴里喃喃着“给口粮吧”。林晚星心口一紧，前世在灾区救援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立刻让侍卫停下马车。
“姑娘，危险！”侍卫连忙阻拦，“这些流民饿疯了，万一争抢起来……”“他们只是缺粮，不是恶人。”林晚星打断他，从行囊里取出萧彻给的盘缠，“你去附近的村镇买些粗粮和馒头，我先给老弱病残送些伤药。”她背着药箱下车，刚走近流民群，就被几个精壮的汉子围住，眼里满是警惕。
“我是医生，免费给大家治伤。”林晚星举起药箱，声音温和却有力，“我已经让人去买粮食了，很快就到。”她蹲下身，先给那个失去孩子的妇人诊脉——妇人悲伤过度，加上风寒侵袭，已经烧得糊涂。林晚星从药箱里取出退烧药，用温水化开，一点点喂进她嘴里，又解开自己的厚棉袄，盖在她身上。
这一幕让围拢的流民渐渐放下戒心。一个断了腿的老汉拄着木棍挪过来说：“姑娘，我们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家乡遭了蝗灾，官府不仅不赈灾，还催缴赋税，实在活不下去了……”林晚星一边给老汉包扎伤口，一边问道：“北边的粮价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官员趁机抬价？”老汉叹了口气：“一斤糙米要五十文，比去年贵了三倍！听说都是丞相的人在把控粮道。”
丞相？林晚星心里一沉，萧彻的密信里说此次选拔是为了对抗丞相，看来这粮食问题背后，果然有朝堂势力的影子。这时，侍卫带着村民送来的粗粮和馒头赶回来，林晚星组织流民排队领取，又教他们用艾草煮水消毒，防止疫病传播。临走前，她把剩下的草药都分给了流民头领，叮嘱道：“沿着这条路往南走，云溪县正在推广新作物，或许能找到活路。”
马车重新启程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天际。侍卫看着林晚星冻得发红的手，忍不住说：“姑娘，您不该把棉袄给别人，要是冻病了，怎么参加考核？”林晚星笑了笑：“一件棉袄换一条命，值了。再说，这些流民的遭遇，更让我明白推广新作物有多重要——只有让粮食多起来，才能真正救百姓。”
抵达云溪县衙时，王主簿早已带着吏员在门口等候。“赵姑娘，萧将军特意吩咐，让我全程配合您。”王主簿引着她走进县衙后院，“考核分两场，明天是策论，后天是实操，考官是从京城派来的御史，据说很严格。”林晚星点点头，她最不怵的就是真才实学——青竹村的田地就是她最好的考卷。
当晚，林晚星在县衙的书房里准备策论。她没有写空泛的治国方略，而是以青竹村为实例，详细记录了土豆和红薯的种植过程、产量对比，还附上了改良土壤、修建水渠的具体方法，最后提出“以农为本，推广新粮，轻徭薄赋，藏粮于民”的主张。写完时，天已破晓，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窗外传来了鸡啼声。
策论考试设在县衙的大堂，二十多个考生分坐两侧，考官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御史，正低头翻阅考卷。林晚星刚把写好的策论交上去，就见一个穿着绸缎衣衫的考生朝她冷笑：“一个村妇也敢来参加选拔？怕是连‘农桑’二字都认不全吧。”此人是云溪县丞的儿子周明远，仗着父亲的势力，在县里横行霸道，早就听说萧彻举荐了一个村妇，特意来刁难。
林晚星懒得与他争辩，只是淡淡道：“认不认得，考卷上见分晓。”周明远气得脸色发青，却被御史冷冷瞥了一眼，只能悻悻地坐回原位。御史拿起林晚星的策论，原本严肃的脸色渐渐缓和，看到“红薯亩产千斤”的记载时，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惊讶。
第二天的实操考核更有意思，考官让考生在县衙的空地里培育菜苗，谁的苗长得最好，谁就能加分。周明远早就买通了衙役，给自己换了最好的菜种和肥料，而林晚星分到的，却是一堆发了霉的种子和板结的泥土。“这可怎么办啊，种子都坏了。”旁边的考生小声嘀咕，替她捏了把汗。
林晚星却不慌不忙，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特意带来的红薯种和土豆芽。她先用锄头将板结的泥土深翻，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草木灰肥料撒进去，这是她出发前从青竹村的育苗棚里带来的。然后，她将红薯种切成小块，每块都带着芽眼，埋进挖好的土穴里，再盖上一层薄土，动作娴熟而精准。
周明远看到她用的不是官府发的种子，立刻大声喊道：“考官大人，她作弊！用自己的种子！”御史走过来，看着林晚星培育的红薯苗，皱眉道：“考生赵阿禾，为何不用统一发放的种子？”林晚星指着那堆发霉的种子说：“大人，这些种子早已霉变，根本无法发芽。我用的是自己培育的红薯种，这种作物耐旱高产，比普通菜苗更适合推广。”
她蹲下身，轻轻拨开泥土，露出红薯种上饱满的芽尖：“大人您看，这芽已经长了半寸，只要水肥跟上，不出十天就能长到一尺高。而普通菜苗，不仅产量低，还容易生虫。”御史凑近一看，果然见红薯芽长势喜人，再对比周明远那些刚冒头就蔫巴巴的菜苗，心里已有了判断。
“说得好。”御史点了点头，“考核的目的是选拔能办实事的人才，不是墨守成规。你能因地制宜，用更好的作物替代，这正是我要找的人才。”周明远脸色惨白，想说什么，却被御史严厉的目光逼退。
考核结束后，御史单独召见了林晚星。“赵姑娘，你的策论和实操都很出色，尤其是你提出的新作物推广计划，很对镇国公的心意。”御史递给她一份文书，“这是你的通关文牒，三天后有去京城的官驿马车，你可以和其他合格的考生一起出发。”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周明远是丞相的远房亲戚，你这次得罪了他，去京城的路上要多加小心。”
林晚星接过通关文牒，郑重道谢。她知道，这只是她对抗丞相势力的第一步。回到住处时，萧彻派来的侍卫已经在等她，送来一件厚厚的狐裘和一封密信。信里萧彻说，他已安排好京城的接应人，让她到京城后先去镇国公府附近的客栈落脚，等他的消息。
出发前夜，林晚星收到了王婆托人送来的包裹，里面是丫丫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娘，我会好好读书，等你回来吃红薯。”还有一包晒干的红薯干，带着阳光的味道。林晚星把红薯干贴身放好，就像带着青竹村的温暖和希望。
三天后，官驿马车驶离云溪县。林晚星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布回望这座她奋斗过的县城，心里满是感慨。车窗外，寒风依旧凛冽，但她知道，只要怀揣着让百姓吃饱饭的初心，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她都能像青竹村的红薯藤一样，在任何土地上扎根、生长。
马车行至官道尽头，前方就是通往京城的大路。林晚星握紧了手里的通关文牒，目光望向远方——京城的朝堂，正等着她这颗来自乡野的“种子”，掀起一场改变天下的“丰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