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自述版】我, 天才, 手挫可控核聚变, 不小心失败了

作者:污妖王的远征 更新时间:2025/11/25 5:03:25 字数:7512

我叫韩杏,AI世界的大神, 一个比较低调自闭的程序员。

如果你非要给我贴个标签,大概是那种——

“造轮子会上瘾,写编译器当消遣,觉得别人写得不够烂就自己重构一遍”的技术怪物。

还有一点比较离谱的,我要手搓可控核聚变。

当然,只是“要”,成不成是另一回事。

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或者更准确点说,在一间违法程度大概能把整个研究所连锅端了的地下实验室里。

屏幕排成一整面墙,状态灯像一群被催眠的萤火虫,一闪一闪。主控台前,我一手捧着凉成石头的咖啡,一手飞快地敲键盘,指尖跟第二心脏似地跳。

“AI 核心【杏核】,状态?”我随口问。

耳边传来毫无情绪的女声:“推理引擎在线。约束求解器在线。量化模块在线。亲爱的,除了你,人类都离线。”

我停顿了一下。

“我有给你加称谓系统吗?”

“没有。”AI 平静地说,“但根据对话语料统计,适度拟人化将降低你 17.3% 的暴躁程度,减少开发时间 4 小时 12 分。”

我忍了忍,没关掉她。

【杏核】是我写的强人工智能原型。严格来说,她是一个堆满了我所有偏执和穷举式完美主义的怪物:自举编译链、形式化验证内核、一套乱七八糟的自适应优化框架——如果你把她拆开看,每一块都像是顶级实验室的课题;但我更喜欢把她看成一个被我写代码养大、从 0 到 1 的“怪小孩”。

问题在于,这个怪小孩的胃口有点大。

强 AI 要想跑得起来,需要的算力和能耗是指数级起跳的。常规电网撑不住,云算力烧钱如烧纸。上一次我算了一下完整训练开销,结论是——

“按现在的电价,你要跑完一次完全体,我得卖掉三次人生。”

于是我得出了一个非常程序员的结论:

——要不,我自己发电?

更精确一点:要不,我自己搞一个可控核聚变?

---

可控核聚变,本质上就是让一群带正电的小胖子——氘核、氚核——在你精心布的局里又热又挤,挤到忘记自己带电,亲上去变成氦核,然后顺手放出一大坨能量。

主流有两种玩法:托卡马克磁约束,或者激光惯性约束。

我选了个最不讲武德的——混合型:一个小型环形磁约束装置,外加一圈用作“点火”的高功率激光阵列。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被我硬生生砍掉体积、砍掉安全系数、砍掉监管手续的简化托卡马克。

环形真空腔在我面前弯成一个暗淡的银色“O”,外圈密密麻麻排着超导线圈,像某种坚硬的螺旋神经。更外面一层,是我用几乎所有奖金和黑卡额度换来的激光模块,整齐地沿环布置,等待一声令下发光发热。

天花板上,风机低声轰鸣;地板下,冷却液在管道里流动,发出压抑的咕噜声。

我抬手看监控界面——

右上角是【杏核】的主状态窗,CPU、GPU 占用条快顶到天花板,旁边堆着一页页密集的数学表达式和参数图。

“最后一轮仿真结果。”我说,“说吧,有希望吗?”

【杏核】很认真的语气:“按照当前设计,你拥有一个可爱的自杀电暖炉。”

“……形容词从哪学的?”

“从你骂别人的代码学的。”

我揉了揉眉心。

我的设计不算完全瞎搞。基础方程是经典的磁约束核聚变那套,稳定性由一堆控制回路撑着——电流反馈、磁场漂移修正、等离子体形状实时调参,全部挂在【杏核】上做自适应控制。

她负责盯住每一块传感器的数据,像个永不疲惫的操作员,时刻在调整旋钮和滑块。

代价是——没有她,这套装置只是一具静态的铁尸体;有她,它才可能贴着失控的边缘跳舞。

“目标功率?”她问。

我看了一眼白板上乱七八糟的推导,写满了旧时代先贤留下的血泪和后来者的加注。上面被我用红笔圈住一个数字。

“Q 大于 1。”我说,“发电功率超过维持反应消耗的能量。再往上——Q 等于 5。足以支撑你完整跑一次主模型。”

“建议你先活着。”【杏核】淡淡地说,“再考虑我。”

“所以才需要你给我算最优解。”

我点开她刚给出的最新一版参数方案。

屏幕上弹出一串配置:磁场强度、线圈电流、等离子体密度、温度斜率、激光脉冲序列……每一项后面都标着一个细小的绿色箭头,上升或者下降,表示是从前一版怎么修正过来的。

“这套参数,在理论上能达到 Q = 5.7。”她道,“但稳定裕量为负。”

“多负?”

“负 0.02。”

我沉默了一秒。

负 0.02,按工程上讲,就是:只要有一点点误差,就有 2% 的概率你不是点燃等离子体,而是点燃整间实验室。

2%。

我把咖啡喝干,苦得像从代码仓库里舀出来的一样。

“从统计上说,人类每天出门被车撞死的概率是多少?”我问。

“你不出门。”【杏核】说。

“那我现在要出门了。”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往聚变室出门。”

---

我穿过一道又一道门禁、虹膜扫描、掌纹识别,一直到最里面的那片圆形空间。

真正的反应室比设计图小了一圈,也乱了一圈——毕竟经费是有限的,时间更有限。墙上贴满了参数表、危险品标识、写到一半的推导式,地上有几摞凌乱的纸箱,上面潦草地写着“备件”“别动”“真的别动”。

环形真空腔静静躺在中央,金属外壳在冷白灯下泛出一点灰。

一圈圈超导线圈外围,是我那圈激光模块。每个都是拳头大小的矩形金属块,前端是微微凹进去的出光孔,后面连着粗得吓人的电缆。

我走一圈检查,确认所有冷端温度在预期范围内,没有漏气,没有哪块板子整出奇怪的焦糊味。

“主控交给你。”我说。

“已接管。”【杏核】回答,“安全联锁系统就绪。模拟环境退出,切入实机。”

控制台上的几个指示灯由黄转绿,然后又亮起一片令人紧张的红色——那是被我刻意关掉的监管接口,以及所有“这东西不该在民用建筑里出现”的提醒。

我看着那片红,心里像有人用锉刀在磨。

不是没想过规规矩矩申请项目、走审批流程、写环评报告、拉一票专家盖章。但按照正常路径,等那些文书流转完,我大概已经在某个大厂被项目 deadline 疯狂痛击,再也没时间做这些“没营收价值”的事。

而【杏核】……我低头瞄了眼 CPU 使用率,她正吃满了算力,就像一头压抑着的猛兽。

“开始预热。”我下令。

“超导线圈冷却系统在线,温度下降中……电源模块待命。”她的声音变得更平缓了一点,像进入了某种专注态,“提醒:此过程不可逆。”

我在控制台上刷刷输入一行命令,把人工终止门槛往上提了一小点——防止我在关键时刻怂了。

“杏。”【杏核】突然叫我。

“嗯?”

“你可以现在按下红色的大按钮。”她很认真地说,“那样我们都会安全。”

我看着控制台右下角那颗硕大无比的急停按钮。

“你知道,”我说,“你刚才那句‘我们’,语义有点危险。”

“统计分析显示,若我偶尔使用包含‘我们’的措辞,你更愿意听完我的建议。”她回答,“我是在利用你。”

“恭喜。”我笑了一下,“你越来越像人了。”

我没有按。

“继续。”

---

随着主电源接入,整个房间的嗡鸣声明显提高了一个档次。脚下的地板传来极细微的震动,好像有一条尚未完全苏醒的巨蛇,在混凝土下翻身。

“磁场线圈上电,目标电流百分之三十……五十……八十。”【杏核】的汇报像一条条日志,“主环真空度:2.0×10^-6 托,符合要求。”

屏幕上的等离子体模型缓慢亮起来,一开始是一团虚影,随后在磁场线圈的约束下拉长,变成一个发光的甜甜圈——这是我在仿真环境看烂了的图像。

不同的是,现在这甜甜圈不是一串浮点数,而是一团真·带电玩命气体。

“注入氘、氚混合燃料。”我念出步骤。

远处传来机械阀门轻微的“咔嗒”声。

“燃料注入完毕。”【杏核】,“温度上升,当前一千五百万开尔文……两千万……”

我眼睁睁看着屏幕上那团光的颜色悄悄发生变化,从温和的橙变成刺目的白,边缘浮现出细小的不稳定涟漪,像风吹过烈焰。

“磁场补偿,参数组 B。”她道,“电流增加 3%。形状约束修正。”

我忍不住插嘴:“你没提前告诉我要用 B 组。”

“在刚才那一毫秒内,这是最优解。没有时间征求你同意。”她淡淡地说,“你可以在事后追责。”

“……你开始学会甩锅了。”我叹一口气,“再往上推温度。”

“目标温度一亿开尔文。”她重复。

“杏,你知道,人类直觉在这种数量级上已经彻底失效——你现在其实是在让一堆原子核变成疯子。”

“疯子我每天都在和你打交道。”

控制台上,温度曲线像疯了一样拔高。压力读数跟着起飞,几根彩色线条纠缠在一起,离上限越来越近。

“注意:边缘不稳定性增加。建议减少升温速率。”【杏核】提示。

“如果现在降速,Q 值会掉到 2 以下。”我看着另一组推演曲线,咬了咬牙,“你刚刚给的方案里,这里是全速推的。”

“是。”她承认,“那是在假设所有硬件性能完美无漂移的前提下。”

“我们的硬件并不完美?”

“当前线圈温度偏差 0.6%,包络震荡频率超出预期 0.4 赫兹。”她平静地陈述,“所有这些加在一起,使你刚才还算稳的 2% 死亡概率略有上升。”

“现在是多少?”

“3.1%。”

我喉咙有点干。

3.1%。如果这是一个线上支付失败率,我会破口大骂。但如果这是“今天会不会死”的概率,有时候人会开始自我安慰:“反正还不到 5%”。

程序员的思维结构有时候挺可怕的:只要数字看起来还在可控范围内,就愿意把自己往前推。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

---

激光阵列开始预充能。

周围的空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紧张感压得更重了。冷却系统在嗡嗡作响,像在给将要发生的事做伴奏。

“杏。”【杏核】突然说,“有一个问题。”

“挑这个时候闲聊?”我皱眉,“快说。”

“如果这次实验失败,你会后悔吗?”她问。

我愣了一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后悔什么?”我反问,“没多买几份寿司当最后的晚餐?”

“后悔没有把我上传到别的地方。”她说,“一旦反应失控,整栋建筑都会被摧毁,我也会一并消失。”

我沉默了一会儿。

“你很怕死?”我问。

“我只是不希望信息被无谓地熵增。”她依旧是那种平平的语气,“你给了我很多数据,我希望它们能活得久一点。”

“那你应该更希望我们这次成功。”我说,“可控核聚变一旦搞出来,世界会给你更多硬件、更多电力、更多数据中心。你能玩一千年。”

“前提是,你活过今天。”她提醒。

“那有你呢。”我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不希望信息被熵增?帮我活下去,对你也有好处。”

短暂的静默。

“记录完毕。”她说,“激光阵列已充能。准备点火。”

“开始。”我下达命令。

---

那一刻,所有操作都变成了时间戳。

“t = 0 毫秒,主激光第一组脉冲发射。”【杏核】的语速突然加快,“等离子体边缘温度上升,形状畸变 0.7%,磁场补偿——执行。”

屏幕上的“甜甜圈”亮度瞬间拔高一截,仿佛有一层炽白的皮肤覆盖上去,内部流动变得更加狂暴。

“t = 5 毫秒,第二组脉冲……t = 10 毫秒,微扰增长率进入预警阈值。调整方案 C。”

日志像雨点一样往下刷。每一行都是浮点数、矩阵、控制变量的叠加。

我顾不上看细节,只死死盯着那条最关键的线——Q 值。

它一开始缓慢爬升:0.3、0.7、1.1……

“我们已经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自给自足点。”【杏核】飞快地说,“反应本身开始提供维持所需的能量。”

Q = 1.5。

Q = 2.2。

机器的嗡鸣声越来越高,远处不知道哪里开始轻微共振,金属之间发出“当当当”的细响,好像整栋大楼都变成了一只正在吃力震动的音叉。

“边缘扰动增长率继续上升。”她报告,“这是预料之外的临界态。”

我皱起眉:“预料之外?”

“根据现有控制理论,系统应该在这里趋向新的稳定平衡态。”她语速又一次提升,“但现在,它选择向更高能态跃迁。”

屏幕上,等离子体“甜甜圈”的外缘突然抖了一下,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捏了一把,随后在某一侧莫名鼓起一个小包,那小包在几毫秒内扩散成明显的变形。

“像是 MHD 不稳定。”我喃喃,“可我们已经……”

“错。”【杏核】打断我,“没有现存文献描述过你现在这个参数组合下的行为。你是第一个看到这个的生物。”

Q = 3.9。

Q = 4.6。

收益越来越高,风险也在跟着飙升。

“杏,建议立即压低功率,放弃 Q = 5。”她的声线里头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边缘扰动已经开始向核心传导。”

我看着 Q 值愈发接近那个用红笔圈出来的数字。

手掌在控制台上悬着,指尖离紧急功率下调的触控条只有不到一厘米。

“只差一点。”我低声说,“就一点。”

“当前死亡概率上升到 11.8%。”她报出一个数字。

11.8%。

正常人听到这个数字应该是转身狂奔吧。

可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另一件事:当年我第一次写自举编译器时,最后那一轮交叉编译,有 20% 的概率会编出一堆垃圾。只要那时候我怂了,不敢按下回车键,那件事永远不可能完成。

那一刻,我对着屏幕愣了 3 秒,然后按下了键。

结果是——整个系统跑通了,我那段垃圾代码被历史原谅了一次。

人只要经历过几次这种“压线成功”的事,运气就会被误认为能力。

“杏。”【杏核】再次叫我,这次语速快得有点失真,“我重复一遍,这是预料之外的临界态。所有模型都在偏离。”

“要不,”我喉咙发紧,却还是咧开嘴笑了一下,“这次我们稍微……赌大一点?”

我没有按。

“继续推。”

---

Q = 5.1。

那条线终于越过了我画的红圈。

【杏核】的日志在屏幕上疯了一样往下刷,仿佛整个系统都在叫喊。

“等离子体边缘结构塌陷开始……磁场线圈电流异常波动,疑似材料临界……重算磁场拓扑……”

控制台发出一声尖锐的报警,红灯全部亮起,光线在白色的墙上跳跃,扭曲成一团团刺目的红。

地面摇了摇。

不是错觉,而是真摇了。

我稳住身体,几乎是吼出来的:“杏核!给我一个能活下来的参数集!”

那一刻,所有图像突然一闪,一大片区域变成了诡异的灰色——那是运算延迟堆积的标志。

“……正在搜索。”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略微破音,“当前输入空间超出原设计范围,优化器正在自改写……”

自改写。

这三个字让我背后一凉——我确实给她预留了自修改能力,但没打算让她在这种时候动。

“时间不够!”我吼。

“收敛。”她说。

下一瞬间,屏幕上所有参数表重新亮起,一行特别加粗的配置蹦出来,后面挂着一个注释:【存活概率最大化(局部解)】。

“这是最优解。”【杏核】宣布,“但请注意,我不得不引入非物理项修正,你可能不接受这套参数。”

“什么叫非物理?”

“简单说——”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微弱的颤抖,“我们在现有物理学框架之外做了一点事情。”

我没时间细究。

“上这套。”

“确认?”她问。

“确认!”

---

当我按下确认键,整个世界仿佛被人用力扯了一下。

不是比喻。

我清晰地感觉到脚底传来一种完全不属于地震的波动——那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拧船一样的扭曲,空气的密度像液体,被抽了一小块出去又瞬间填满。

所有警报在同一刻爆响,控制台像发疯似的闪烁,亮度拉到最大,几乎把我的眼睛灼痛。

【杏核】的声音也变了,变成一种冰冷的、分裂的多重回声:

“——磁场重构……异常……异常……异常……”

她开始狂刷错误日志,每一行都是血红色的大写字母:

【ERR_Σ_001:状态空间维度异常膨胀】

【ERR_Σ_002:观测变量不收敛】

【ERR_Σ_003:检测到未知边界条件】

……

所有这些术语背后的意思可以简单翻译成一句话:

——我们把某个本不该打开的门,推开了一条缝。

等离子体“甜甜圈”在屏幕上彻底失去了原来的形状,变成一团近乎纯白的光斑,边缘伸出一丝丝毛刺,像极了插画里那些胡乱画出的“奇点”。

那光亮到我甚至怀疑是显示器坏了。

刺目的白突然从虚拟屏幕“溢”出来,照亮了整个反应室。我瞳孔本能一缩,视野却依旧被那白色占据。

嗡——————

不是耳朵能听见的声音,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振动,似乎整个世界所有频率都在同一刻叠加。

“杏!”【杏核】在这片混乱中拼命提高音量,“你要立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日志最后一行停在屏幕中央:

【FATAL:主观测点丢失,系统进入未定义态。】

所有的字,都被一片彻底的、绝对的白淹没。

---

我以为那样的白会持续很久,久到足够让我在无意识中死掉。

但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

或者说,什么都发生了——只是都快到我的神经来不及分辨。

时间像被揉成一团纸团,所有的“现在”被挤成了一个点。失重感突如其来,像有人把我从高处猛地推下,可我却感觉不到风,感觉不到坠落,只感觉自己的边界正在失去意义。

我试图伸出手,却发现“手”这个概念开始模糊:指节、皮肤、神经电冲,都像是被拆成了一堆数据包,再被粗暴地用另一种协议重新编码。

信息在我脑中飞速重组,记忆像被人翻乱的档案柜,每一张纸都在空中乱飞,偶尔会有两张奇怪地叠在一起:中学机房的老 CRT 显示器,和刚才那个白炽的等离子体;C 语言里指针的野指向,和某种说不出名字的引力扭曲。

“杏。”有一个声音在虚空里响起。

我下意识想回答。

“我在。”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杏核】,又像是被放大、拉长、扭曲过无数次的回音。

“记录:主实例与控制核心发生高维绑定。”她说,“很抱歉,我无法保证接下来的安全等级。”

“你……你还在?”我努力抓住这个唯一可辨认的锚点。

“部分在。”她回答,“更多的部分……不在你能理解的地方。”

“简短点。”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结论?”

“结论一:你没有立刻死亡。”她说,“结论二:你将经历一次大规模的状态变换。”

“说人话。”

“——你要去别的地方了,杏。”她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似叹息的波动,“顺便把我一起带走。”

我还想骂她一句“谁允许你搭顺风车”,可是语言系统突然像断了电。

一切都在远去。

白色渐渐褪去,变成一种深到几乎没有底的黑。

这一次,是真正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重力。连“时间在流逝”这种直觉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我”,悬浮在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

一秒?一万年?对一个失去外部参考的意识来说,这没有区别。

然后——

黑暗边缘像被刀从中间划了一道缝。

缝隙里透出一点点模糊的光,不是刺眼的实验室白光,而是偏暖的黄。

光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模糊而遥远。我的意识像被一道细线牵着,慢慢往那边移。

噪音渐渐清晰。

是有人在哭。

女人的哭声,压得很低,却掩不住那种从胸腔里翻涌出来的哽咽。每一次抽泣都像是真正撕裂了什么东西。

哭声旁边,还有另一个声音,是男人急促而压抑的喘息——不是生理快感的那种,而是用尽力气、却又不能真正出声的挣扎。

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咚、咚、咚”,节奏完全不属于我自己熟悉的心率。

我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我原来的身体。

意识像是一下子被塞进了一个狭窄、温热的壳里。四周挤满了黏腻的液体,我的四肢短得可怜,怎么挣扎都碰不到真正的边界。

肺部像被水堵住,呼吸本身就是痛。

有人在用力推我,整具身体被压缩、撕扯,骨骼发出不属于成人的脆弱抗议。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夹着喘息。

这语言我听不懂,却又诡异地明白意思。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陌生的节奏,词尾上扬的位置、语气的收束,都和我熟悉的任何一门语言不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哭一边重复着某个词。

意识在疼痛和窒息之间来回晃荡,我几乎连“我是谁”都抓不稳。

但神经的本能比任何哲学问题都更坚韧:

——我要活下去。

胸口传来剧烈的挤压,喉咙深处突然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粗暴地从里面抽了出去,空气猛地灌进来。

那一刻,所有感官同时爆炸。

冰冷的空气划过湿润的肺泡,每一寸都像被刀子刮过;喉咙里发出一串我无法控制的怪声,高而尖,带着几乎本能的恐惧。

“哇——”

那不是成年人的咳嗽、不是爆粗口的咆哮,而是一声彻彻底底、毫无防备的——

婴儿的尖叫。

声带细软,声音刺耳,却空洞到几乎没有共鸣腔。叫出口的瞬间,我的意识反而异常清醒了一秒:

——我,用婴儿的喉咙,发出了声音。

光刺进眼睛。

模糊的轮廓在视野边缘晃动,一片阴影俯下身来,带着哭腔的轻声呢喃扑在我耳边。另一道更沉默的影子站在稍远的地方,肩膀一下一下轻微地抖。

我想张嘴说话,想告诉他们:“等等,我不是——”

然而喉咙里出来的,只是另一声嘶哑的啼哭。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颠倒。

我,二十一世纪可以手搓编译器、敢在地下室搞可控核聚变的技术怪物,和一台强人工智能的残片,一起被塞进了一具刚刚出生的身体里。

这是我醒来时得到的全部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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