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透过满是灰尘的百叶窗，像栅栏一样印在陈旧的地板上。
家里安静得可怕。
八重凌天没亮就走了。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压着几枚带有血迹的铜币——那是昨晚那颗破损魔核换来的钱，大概只够买半袋面粉。他逃离了这个家，逃离了昨晚差点掐死亲生儿子的那个自己。
杏坐在床上，看着那些铜币出神。
“杏，过来。”
母亲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轻柔得像是一阵随时会散去的烟雾。
爱丽丝坐在梳妆台前。那是一张断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红木梳妆台，是杜萨克家族曾经辉煌的唯一见证。
今天的母亲有些不一样。她穿上了那件压箱底的、已经有些褪色的丝绸长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抹了一点很久没用的胭脂，试图遮盖那因为生命力透支而惨白的脸色。
她看起来很美，美得像是一场即将结束的幻梦。
“妈妈？”杏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很轻，因为AI提示他，现在的身体血糖过低，剧烈运动会导致晕厥。
爱丽丝转过身，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水晶瓶。瓶身上雕刻着繁复的玫瑰纹路，瓶塞用火漆封死，里面荡漾着一种呈现出梦幻般的、淡粉色的液体。
在这个充满了铁锈和霉味的贫民窟里，这个精致的小瓶子显得格格不入。
“扫描目标物品。” 杏在心中下令。
视野中瞬间浮现出淡蓝色的数据框：
* 物品名称：【无悔自绝魔药】（No Regrets）
* 来源：杜萨克家族·后宅秘药（S级违禁品）
* 主要成分：海妖的脑垂体提取物、曼陀罗花汁、固化水银。
* 药理作用：
1. 雄性特征阻断：彻底摧毁**酮的分泌机能，停止第二性征（喉结、体毛、骨骼粗大化）的发育。
2. 骨骼软化：溶解部分骨钙，使骨架保持少年的纤细，并大幅度增加柔韧性。
3. 感官过载：永久性提升神经末梢敏感度300%（副作用：痛觉与快感同步放大）。
* 警告：该药物不可逆。服用者将永久丧失生殖能力，并沦为依附强者的“玩赏级”体质。
看到最后一行字，杏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一瓶化学**药，甚至比**更彻底，它从基因层面把一个人变成了“宠物”。
“这是……什么？”杏明知故问，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
爱丽丝的手在发抖。她看着眼前这个继承了自己美貌的孩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滴在那个水晶瓶上。
“这是……糖水。”爱丽丝哽咽着，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个让人心碎的微笑，“这是妈妈家族里传下来的宝贝，喝了它，杏就不会生病了，身体会变得软软的，永远这么可爱……”
她蹲下身，视线与杏平齐。那双枯瘦的手抚摸着杏的脸颊，指尖冰凉。
“杏，答应妈妈。”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狂乱而急切，“不要长大。千万不要长大变成像你爸爸那样满身臭味、只会杀戮的男人。”
“只要你永远这么漂亮，这么乖……他就不会讨厌你了。他就不会……想杀你了。”
爱丽丝语无伦次地低喃着。昨晚八重凌掐住杏脖子的画面，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是出于爱。 一种扭曲的、绝望的、为了保住孩子性命而不得不摧毁他未来的爱。
在她的认知里，只要杏不具备威胁性，只要杏不像个“雄性”，那么八重凌就不会产生那种生物本能的排斥和杀意。她要把儿子变成女儿，变成一个无害的瓷娃娃。
杏看着母亲。 此时的爱丽丝，就像一直被逼到悬崖边的母兽，虽然方法笨拙且残忍，但那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保护伞。
“杏核，推演服用后果。”
“推演结果：身体机能下降40%，由于敏感度提升，未来在格斗技能习得方面将承受巨大痛苦。但……‘容貌值’将突破人类极限，‘柔韧度’将达到S级。” “战术分析：这是进入花街夺取‘驻颜丹’的最佳辅助药物。如果不服用，随着青春期到来，男性特征显现，在游女屋潜伏的计划将彻底破产。”
杏闭上了眼。 哪怕没有系统的分析，他也没法拒绝。 因为如果他拒绝，母亲会崩溃。
“好。”杏睁开眼，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听妈妈的。我想永远陪着妈妈。”
爱丽丝怔住了。她颤抖着拔掉了瓶塞。 一股甜腻到让人发晕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把瓶口凑到杏的嘴边，手抖得厉害，液体差点洒出来。 “乖……喝下去。可能会有一点点热。”
杏张开嘴，顺从地含住了瓶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仿佛要将灵魂都腐蚀掉的甜味。
那是他作为“男人”的终结。
轰——！
药液入胃的瞬间，仿佛吞下了一团岩浆。
并没有爱丽丝说的那么温和。那是一种几乎要将全身骨头拆碎重组的剧痛。
杏猛地捂住肚子，整个人蜷缩在地板上。
“警告：内分泌系统正在发生剧烈坍塌。” “检测到雄性荷尔蒙正在被中和……**机能强制休眠……骨骺线提前闭合……”
这种痛苦不是表皮的伤，而是深层的、来自骨髓的酸痒和灼烧。 杏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块烧红的炭——那是药物正在溶解他的喉结软骨，为了让他永远保持少年的声线。
“呃……啊……”
他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声音却因为声带的剧变而变得沙哑、软糯，带着一种奇异的颤音。
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
更可怕的是**“感官过载”**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衣服粗糙的布料摩擦在皮肤上，原本毫无感觉，现在却像是在用砂纸打磨。地板的凉意被放大了数倍，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刺他的大腿。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 整个世界的信息量通过皮肤暴增了三倍，大脑几乎处理不过来。
“痛觉神经重写完成。触觉阈值下调至0.01N。当前状态：极度敏感。”
“杏！杏你怎么了？！”
爱丽丝吓坏了。她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她慌乱地扑过去，一把将蜷缩在地上的杏抱进怀里。
“不要！！”
杏在心里尖叫。
现在的他，皮肤敏感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母亲那件原本柔软的丝绸裙子，上面的刺绣花纹此刻刮在他身上，就像是刀割一样疼。母亲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烫得像火。
那种拥抱，对他来说变成了酷刑。
但他死死咬住了嘴唇。 牙齿咬破了下唇，鲜血渗了出来，给那张苍白绝美的小脸增添了一抹妖冶的红。
不能推开她。 如果推开她，她会自责，会发现这是一瓶毒药。
杏浑身颤抖着，在母亲的怀抱里，忍受着每一寸肌肤被“凌迟”般的痛苦。
AI冷漠地在他视网膜上刷着屏： “检测到外部挤压。疼痛指数：7级。建议开启痛觉屏蔽。”
“不。” 杏拒绝了。 他要记住这种痛。这是他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为了救这个女人，所付出的第一笔代价。
慢慢地，那股岩浆般的热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后的无力感。
他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突出的指节变得圆润了。皮肤变得晶莹剔透，甚至能看清下面淡青色的血管。他的睫毛似乎变长了，在那双因为疼痛而充满水雾的眼睛上投下阴影。
他变得……不再像尘世的生物。
爱丽丝抱着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变得像水一样柔软，像玉一样易碎。 她成功了。 她亲手抹杀了自己的儿子，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女儿”。
“对不起……对不起……”爱丽丝抱着他痛哭，眼泪打湿了杏的肩膀。那眼泪的温度，透过衣服，烫得杏心里发颤。
杏费力地抬起手——那只手现在白皙得有些透明——轻轻擦去了母亲脸上的泪水。
此时他的任何一个动作，在药物的作用下，都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柔媚。那是刻入骨髓的本能，是为了取悦饲主而进化的拟态。
“不疼的，妈妈。”
杏用那个刚刚被改造完成的、软糯清甜的声音说道。
他仰起脸，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让人心碎的笑容。
“甜的。” “像是草莓味。”
爱丽丝呆呆地看着他。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天使。 她紧紧搂住杏，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而杏把头埋在母亲的胸口，在母亲看不到的角度，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幽深。
“杏核。报告身体参数。”
“报告：改造完成。当前体质：【极乐魔药体】（未完成版）。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将比常人消耗更少的能量，却能引发更强的视觉吸引力。” “副作用确认：此时如果遭受鞭打或抚摸，神经反馈将是普通人的三倍。请极力避免受伤。”
避免受伤吗？ 杏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不。 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的身体，那就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吧。
那张花魁大赛的传单，还在他的口袋里。 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入场券。
“妈妈，我有点困了。”杏轻声说。
“睡吧，睡吧我的宝贝。”爱丽丝轻轻拍着他的背，哼起了古老的童谣。
在母亲的歌声中，那个名为“八重杏”的男孩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白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