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的伤口结痂了,脱落了,最后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粉色痕迹,像是一条刚出生的小蛇盘踞在那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自由。相反,那对赤金双鸾铃仿佛已经长进了肉里。经过那晚的“静音”折磨后,杏似乎打通了某种诡异的生理开关——现在,只要他稍微动了“想要逃跑”或者“步伐沉重”的念头,脚踝就会产生幻痛。
这种巴甫洛夫式的驯化,让他现在的每一步都走得轻盈、小心,像是一只怕惊扰了露水的猫。
“哟,这不是我们要争花魁的‘白杏’吗?伤好了?”
走廊上,几个下女郎嬉笑着路过,看着杏的眼神里夹杂着嫉妒和轻蔑。
杏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欠身,双膝并拢,下颌微收,铃铛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叮”。
完美无缺的礼仪。
哪怕他心里在骂娘,身体却已经学会了讨好。
杏现在的目标很明确:晋升为**【太夫格】(Tayu-kaku)**, 这样才有机会参与花魁的争夺,成为醉月楼的候选人之一。
平安京的夜幕下,醉月楼并非一座单纯的青楼,而是一座活着的、呼吸着的巨大魔导生物。它的血管里流淌着欲望转化而成的灵液,它的骨架是由千年的神木与最新的合金共同支撑。
要理解杏为什么拼了命也要爬上“太夫格”的位置,就必须读懂这座塔楼残酷而精密的“生态金字塔”。在这里,阶级不仅仅意味着衣着和待遇,更意味着你在这个巨大的能量转化矩阵中,充当的是“燃料”、“电池”,还是“操作员”。
最底层:秃(Kamuro)——“扫除灵尘的消耗品”
金字塔的基座,是无数穿着统一赤红短褂、留着齐耳短发的幼女。
她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在客人的眼中,她们是端茶倒水、乖巧可爱的“秃”;但在醉月楼的魔导系统中,她们是**“生物滤网”**。
这不仅仅是打扫卫生。游女屋的空气中终日弥漫着客人们发散出的浑浊愚妄(被称为“灵尘”)。这种能量如果堆积,会产生名为“祟”的恶灵。而“秃”的任务,就是在手腕上佩戴着能够吸附灵尘的【黑曜石手环】,穿梭在各个房间,用自己纯净稚嫩的生命力去中和、吸附这些污秽。
到了晚上,她们挤在阴冷的大通铺里,手环会反噬出冰冷的寒气。很多体质弱的孩子熬不过三年就会因为“灵尘中毒”而被悄悄处理掉。只有最强壮、或者最麻木的孩子,才能熬到身体发育,晋升为下一级。
第二层:新造(Shinzo)——“待价而沽的素体”
这是杏目前所在的阶层,也是竞争最血腥的斗兽场。
被称为“新造”的少男少女们,居住在悬挂于中庭半空的巨大竹编回廊中,俗称“鸟笼”。
在这里,他们被分为两类:
一类是**“振袖新造”,即未来的精英预备役。像杏和红叶这样容貌绝佳、才艺出众的苗子,会被允许穿着华丽的长袖和服,接受“姐姐”们的指导。他们是被当作艺术品来雕琢的。
另一类是“留袖新造”**,即被判定为没有天赋的肉zhu。她们会被过早地开发身体,进行一些低级的接待工作,或者作为高阶游女的“替身人偶”,在黑暗中承受那些彼岸太客人的暴虐,以保护真正的招牌不被损坏。
对新造而言,唯一的出路就是拼命展现价值,避免沦为“留袖”。
第三层:格子(Koshi-Joro)——“并联的能量电池”
这是醉月楼的中坚力量,也是大多数游女的终点。
之所以被称为“格子”,是因为她们工作在醉月楼一层的**【光栅回廊】**。那里没有墙壁,只有一道道由魔力构成的全息栅栏。
成百上千名游女端坐在栅栏后,像超市货架上的商品一样展示着自己。她们的后颈都植入了【欢愉连接端口】,通过魔导管线连接着地下的主阵列。
当客人选中一位“格子”时,不仅仅是肉体的交易,更是精神能量的直接抽取。她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提供高强度的情绪价值,通过端口将客人的欲望转化为纯净的魔力输送给楼里。
这是一份将灵魂当作燃料的工作。大部分“格子”在三十岁之前就会因为精神枯竭而疯癫或早衰,最后变成一具空洞的躯壳。
第四层:太夫格(Tayu-kaku)——“独立的终端节点”
这正是杏梦寐以求的阶层,也是跨越凡人与权贵的门槛。
一旦晋升为“太夫格”,就意味着脱离了“电池”的命运,获得了“自我”的权利。
空间特权: 她们有权利搬离拥挤的集体宿舍或鸟笼,拥有了位于中高层的独立厢房。房间内设有小型的私人结界,意味着她们终于拥有了隐私——这在游女屋是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
身体特权: 她们不再需要像“格子”那样来者不拒。太夫格有权拒绝看不顺眼的客人(除非对方权势滔天)。更重要的是,她们获得了接触**【核心术式】**的权限。她们不再是被动被抽取,而是开始学习如何主动操控、引导魔力。
服饰特权: 她们被允许穿着带有家族纹章的定制和服,脚下可以踩着四寸高的黑涂木屐,甚至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秃”作为侍女。
在外界看来,太夫格已经是明星;但在醉月楼内部,她们是正在进行“最终调试”的高级处理器,距离顶峰只有一步之遥。
顶层:太夫(Tayu)——“神性的幻象”
位于金字塔尖端的,只有寥寥数人。例如三大太夫擅长舞技清水熏等。
她们居住在云端的**【天守阁】**。
太夫不再是人,而是这一方天地的“神”。
她们的身体经过了无数次最高级别的魔药调理和术式改造,美得不似凡人。她们的一颦一笑都能引发魔力潮汐。
绝对支配: 太夫不接客,她们接的是“国运”。能见到太夫的,无不是大名、高僧或顶级富商。在那个层面上,肉体的**已经极其罕见,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共鸣与洗礼。太夫通过茶道、舞姿或琴音,安抚那些大人物躁动的灵魂,甚至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政治决策。
花魁道中: 太夫出巡,被称为“道中”。那不是简单的游行,而是一场大型的幻术仪式。太夫穿着重达三十公斤的、织入了反重力金丝的十二单衣,踩着八寸高的“三枚齿”高木屐,在无数樱花全息投影的簇拥下,走出那个著名的“外八字回旋步”。那一刻,她就是整个平安京欲望的具象化身,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会被夺去心神,甘愿献上一切。
在这座塔里,向上爬的每一步,都是踩着下面无数人的血肉和尊严上去的。
秃吸食废气,新造断绝童真,格子燃烧灵魂,太夫格出卖自由,最终供养出那几位高高在上的太夫。
杏很清楚,他不想成神,他只想拿到那把通往母亲生命的钥匙。但为了拿到钥匙,他必须先让自己变成这台机器中最锋利的一个齿轮,咬合着血肉,嘎吱作响地转动起来。
而横亘在他面前的最大的考核,名为——【熏染】。
……
地下三层,【共鸣室】(The Resonance Chamber)。
这里的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充满了甜腻的熏香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铁锈味。墙壁不是木头,而是覆盖着某种生物皮革般的隔音软垫,上面绘制着密密麻麻的导魔回路。
“进去吧。”
负责考核的是一位面容枯槁的老妇人,人称“鬼灯婆婆”。她是负责管理醉月楼“魔力回路”的术士。
杏深吸一口气,赤脚走进了那个狭小的隔间。
隔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绘满符文的蒲团,以及一面只有纸一样薄的墙壁。墙壁的另一边,就是一间正在接待贵客的高级厢房。
“杏核,分析环境。”杏在脑海中下令。
“环境扫描完成。高浓度费洛蒙残留,空气中游离魔力指数超标。警告:墙壁材质为‘传导膜’,具有极强的精神共振效果。建议宿主封闭听觉。”
“我不能封闭。”杏苦笑,“这是考核。”
所谓的【熏染】训练,其本质是让游女学会如何成为一个“魔力导体”。
在这个魔导平安京,权贵们在欢愉时释放的精神能量(Lust)是维持城市结界的重要燃料。普通游女是被动的电池,而太夫级别的游女,必须学会主动引导、提纯这股能量。
怎么学?
当然是靠“感同身受”。
隔壁传来了开门声,接着是丝绸摩擦的声音,男人粗重的笑声,以及……那个熟悉的、属于学姐的声音。
那是正在接客的准格子,紫苑。
“开始吧。”鬼灯婆婆冷冷的声音通过传音管传来,“用你的身体去感受紫苑的‘气’。当能量达到峰值时,用你的舞蹈把它引导进地下的法阵里。如果你断了,紫苑会受伤,而你……会被当做废弃的保险丝处理掉。”
杏盘腿坐在蒲团上,闭上了眼睛。
起初,只是一些细微的声音。
酒杯的碰撞,调情的低语。
但随着隔壁法阵的启动,一种奇异的热流开始顺着地板上的符文,钻进了杏的身体。
“检测到外部神经信号入侵。正在尝试拦截……拦截失败。对方使用了灵魂绑定协议。”
AI杏核冰冷地报告着,“宿主,你的镜像神经元正在被强制激活。”
“呃……”
杏猛地抓住了自己的领口。
这不仅仅是声音。
隔壁紫苑被触碰时的触感,竟然通过魔法阵,模糊地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那种感觉极其错乱。明明没有人碰他,但他却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指划过了他的脊背。他的皮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本能地想要躲避,但那股热流却死死地按住了他。
“别抗拒。”鬼灯婆婆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响起,“你是容器。水流进来的时候,瓶子是不会拒绝的。你要变成水。”
隔壁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
那一瞬间,杏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幻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女性。
无悔自绝魔药压制了他的雄性极速,而这种共鸣魔法则在大脑皮层强行写入了女性的夸爱杆的反馈模型。
“热……好热……”
杏的呼吸乱了。汗水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滑落,打湿了单薄的练功服。他的脚趾死死地扣住地面,原本受过伤的脚踝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警告:多巴胺分泌水平异常升高。肾上腺素激增。宿主心率:140。”
“建议:立即进行物理降温。”
“闭嘴……杏核,告诉我……怎么引导这股能量……”杏在脑海中咬牙切齿地喊道。他感觉自己快要炸开了,那种不属于他的、属于隔壁女人的欢愉,正在冲刷着他身为男性的理智防线。
“计算中……最佳方案:【螺旋式能量卸载】。请依照视网膜投影的轨迹进行肢体运动。就像……就像你是个要把水甩干的拖把。虽然这个比喻很不雅,但很准确。”
杏睁开眼,视网膜上出现了蓝色的虚线引导。
他不得不站起来,在那个狭窄的隔间里起舞。
这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是为了求生。
随着隔壁紫苑的一声高亢的尖叫,一股庞大的粉色能量波穿透墙壁轰了过来。
杏的身体猛地后仰,脊椎弯曲成一个惊人的弧度。
赤金双鸾铃疯狂地响动起来。
“叮铃铃——!!!”
在共鸣的作用下,他感觉那一瞬间自己仿佛被贯穿了。虽然肉体是完整的,但灵魂却在那一刻被迫体验了“告嗷嗷嗷巢”(请原谅作者的求生欲)。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那是纯粹的、被动的、被剥夺了控制权的快乐。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随着隔壁的节奏扭动腰肢,双臂如蛇般缠绕着虚空中的能量。每一次铃铛的撞击声,都像是敲在他羞耻心上的重锤。
汗水流进眼睛里,又辣又疼。
他是个男人啊……哪怕吃了药,哪怕穿了女装,他是个男人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为什么身体会觉得……舒服?
“做得好。”鬼灯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你的共鸣率竟然达到了90%。继续,还没结束。”
这一场折磨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隔壁终于安静下来时,杏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板上。
他的眼神涣散,嘴唇微张,嘴角挂着一丝不受控制的唾液。那个总是冷静计算一切的“科技大牛”灵魂,此刻已经被生理的洪流冲刷得支离破碎。
“训练结束。能量引导成功率:98%。获得技能碎片:【魔力敏感体质】。”
“宿主状态评估:理智值下降15%。建议摄入高糖分食物以缓解……呃,贤者时间?”
杏连骂AI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还在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最让他绝望的是,当那种强制的共鸣褪去后,他的身体竟然产生了一种名为“空虚”的戒断反应。
他竟然在渴望下一次。
……
两个月后。
时间在醉月楼里是个模糊的概念,只有日复一日的折磨和蜕变。
杏变了。
如果说刚进楼时的他,是一块生硬的、还要靠演技来伪装的玉石;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团流动的水银。
他走路时,不再需要AI时刻提醒“收胯”、“提臀”。那种仿佛随时都在诱惑人的步态,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
在共鸣室的训练中,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崩溃,变成了现在的麻木、甚至游刃有余。
他学会了如何在隔壁激烈“战斗”的时候,面无表情地一边通过身体动作引导能量,一边在脑海里和杏核下五子棋。
把身体交给本能,把灵魂藏进深处。这成了他的生存法则。
“太夫格考核,合格。”
当鬼灯婆婆在名册上盖下那个朱红色的印章时,杏跪坐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谢婆婆教导。”
他的声音柔媚入骨,听不出半点男性的特征。
抬起头时,那一瞬间的风情,竟然让阅人无数的鬼灯婆婆都恍惚了一下。那双眼睛里水波流转,像是藏着钩子,却又清澈得让人心疼。
走出地下室,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阳光刺得杏眯起了眼睛。
“白杏姐!”
早已等候多时的丸子冲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一把将杏裹住。
“你出了好多汗,别着凉了。”丸子心疼地看着杏苍白的脸色,还有他脖颈上那些因为魔力过载而浮现出的淡淡红痕。
杏任由丸子伺候着,眼神却越过庭院,看向了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天守阁。
那里是整个游女街的最高点,也是核心所在。
“丸子。”杏轻声开口。
“哎,我在。”
“我要洗澡。多放点热水。”杏低头看着自己那一双精致得仿佛艺术品的脚,脚踝上的金铃在阳光下闪着妖异的光,“我觉得……身上好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丸子愣了一下,随即眼圈红了。她用力地点点头:“好,我这就去烧水。哪怕把皮搓破了,咱们也洗干净。”
杏笑了笑,那个笑容里没有了以往的温情,多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意。
就在这时,AI杏核突然弹出了一条红色的紧急提示:
“宿主请注意。检测到特殊信号波动。”
“来源:正南方,方位角165。信号特征:加密频道——花组。”
杏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低下头,装作整理衣摆,实则看向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一个穿着黑色和服、脸上戴着狐狸面具的身影一闪而过。那是黑猫。
考核刚结束,花组的人就来了。
看来,他们对这把磨好的“刀”,已经迫不及待要使用了。
杏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身体里残留的那种令人作呕的燥热感。
无论是共鸣室里的玩物,还是花组手里的刀,或者是父亲眼中的耻辱。
他都不在乎了。
只要能爬上去。
“走吧,丸子。”杏迈开了步子,金铃发出只有特定的频率才能听到的悦耳声响,“我们去见见……我们的新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