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全称PlayStation Portable，是索尼公司所推出的次世代游戏掌机。使用20-333MHz
MIPS架构R4000处理器作为强劲的心脏，搭配有480×272像素24位真彩色30:17宽荧幕 TFT液晶屏幕和64M内存，双扬声器、麦克风、蓝牙模组。不仅可以打游戏，还可以看电影、听音乐。外型炫酷，性能强大，功能丰富，是每一个年轻男孩的梦中情机。高达1300块的价格使得她有如游戏机中的兰博基尼那般，狂拽酷炫、高不可攀。为了拥有她，方亦斌自年初就开始攒钱，在牺牲了不知道多少顿早午饭后，如今的他终于攒到了一千块，距离将PSP从游戏机店带回家只差最后的三百块钱。
每当方亦斌想到自己一路过来的牺牲，都感到一阵唏嘘。
不过一码归一码，网还是要上的。
新月网吧门口，四个男孩面色凝重。
“都带着吗？”吴青烟轻轻问道。
“带着，”一个男孩从包里掏出了一张身份证。
“我是李三。”身份证上是一个21岁的青年。
“我是王五。”另一个男孩掏出了一张印有28岁青年信息的身份证。
“我是赵二。”吴青烟掏出的身份证上是一个胡子拉碴的42岁中年男性。
“我是柳娟。”方亦斌掏出的身份证上是一名50岁的中年妇女。
……
“...你是柳娟？”网管抬头看了一眼怎么看都是学生的方亦斌，又看了看身份证上那怎么看都是中年妇女的照片和信息。
“我是柳娟。”方亦斌脸不红心不跳。
“......”网管哥一阵无语，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后门就在厕所旁边，到时候记得从那边走。”
“谢谢哥！”
四人落座后，便都急不可耐地启动了最近最热最火的网络游戏——英雄联盟。
“匹配一个路人吧，我玩中！”
“我打野！”
“我ADC！”吴青烟。
“我还是辅助。”方亦斌举手。
“斌斌每次都打辅助，不会觉得无聊吗？”吴青烟问道。
“对啊，要是让我玩辅助不如秒了。”旁边的男生也应道。
“我觉得挺好的，”方亦斌笑了笑，“而且也总得有人玩辅助吧。”
“确实，那还是咱哥俩走下路嗷。”吴青烟点头。
“好嘞。”
“碾碎他们！”
.........
有道是‘网吧五连座，从来没赢过’，现在看来就算是这个数字变成了四，对结果似乎也妹有太大影响。
在连输三局之后，网吧四兄弟已经从开局的豪言壮语，快进到了沉默不语阶段。在嘈杂的网吧里，四兄弟所在的区域一片死寂，只偶尔传来一点喝饮料的吸吸管声。电脑屏幕的画面依然停留在失败结算页面。
最后不知是谁先打破了沉默，对其他三人发出了一个提议：
“要不...先点菜吧？”
.........
“26号机，你点的牛腩饭！”网管的声音从前台传来。
“好嘞！”吴青烟一阵小跑拿回了自己订的饭。
“27号机，你点的小面！”
“来啦！”方亦斌点的是加辣加辣再加辣的山城小面，这是他的最爱。
抱回热腾腾的餐盒，为了攒PSP饿了一整天的方亦斌坐在电脑前迫不及待地开动超辣小面。一边吃面，一边嘶溜可乐、在碳酸水的加成下，麻辣的威力都翻了一倍左右。
“你可真能吃辣。”看了一眼方亦斌的小面，吴青烟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牛腩饭。
“其实我觉得我们对线打得是可以的...”吃了一口饭，吴青烟没忍住开始复盘之前的失败。
“就是打团配合差一点，总是会有人跟不上。”
“我们说不定可以试一试更方便开团的英雄，斌斌你说呢？”
将头从小面里拔出来，方亦斌点点头：“我觉得可以，我也可以试试机器人。”
“机器人还是算了吧，斌斌之前玩一次都没有勾到过！”中单位的男生喊道。
“你怎么空口污人清白！”方亦斌抗议道：“我还是有勾到几次的！”
“我作证，斌斌打团从来没有勾到过人。”打野位的男生也赞同道。
方亦斌站起身来，急道：“你们胡说，我明明——”
他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从他的腹部传来，就像是有人在用针扎他的肚子那样。剧烈地痛苦让方亦斌说不出来话，整个脸都因剧痛扭曲成了一团。
“...斌斌，你没事吧？”吴青烟看方亦斌突然站立原地，表情十分痛苦的样子问道。
“我...”方亦斌试图做出回应，但剧痛让他无法再吐出一个字来。
在这股痛苦达到顶峰后，方亦斌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在栽倒下去之前，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白天生物老师戴庸所讲过的话：
“如果一个人失去了健康，却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无法理解，这难道不是很可悲吗？”
随即意识坠入黑暗。
“斌斌！？”吴青烟赶忙把方亦斌扶起来，发现后者已经晕厥过去了。
“完了完了，你把斌斌气死了...”中单哥说道。
“我、我开玩笑的啊，斌斌！”打野哥手足无措。
“斌斌——！”
.........
‘斌斌’这个称呼，是方亦斌的小名。
本来只有家里人会喊他这个名字，但方亦斌的母亲林翠是他们的语文老师。
本来林翠也只有在家里会喊他斌斌，在学校里都会叫他大名方亦斌。
但在一起因熬夜上网不小心在亲娘的课上睡觉的悲剧事件中，这个称呼被气急败坏的老娘当着全班人的面喊出。
从此以后，许多同学都喜欢上叫方亦斌为‘斌斌’了。一起打游戏这几个尤其是，在多次抗议无果后，方亦斌只能接受了这个称呼。
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方亦斌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比自己房间里明显小一些的床上，床两旁还立着淡黄色的帘子，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件蓝白条纹的衣服，衣服上写着【山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斌斌，你醒来了？”身旁传来一声问候。
一名中年妇女拉开了帘子，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场正装。戴着眼镜，眼神锐利而明亮。身上缠绕着凌厉的气质，有着让几乎全部未成年和部分成年人下意识喊出“我作业都有写！”的神奇魔力。
“妈...”方亦斌有气无力地叫道。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林翠问道。
“不太清楚...”
“这里是医院，你肚子痛到晕过去了，你那几个好朋友给你扛到了这里。”林翠说道。
方亦斌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那几个的身影，大概是怕被问及上网的事已经跑了。
“我...我怎么了...”方亦斌有点害怕。
“你要动手术了。”林翠没有直接回答。
“手术...？”方亦斌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很多电视剧里的场景：面色凝重的医生，绝望的家长，亮着不详红光的ICU和病危通知书。
“我、我要死了吗...”
“瞎说什么你，”林翠重重敲了一下方亦斌的头：“你是阑尾炎，要切掉阑尾，我和你爸都跟医生说好了，明天下午就给你动。动完后你要留院观察几天，我已经给你班主任请好假了，你今天开始就住在这了。”
“啊...？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方亦斌被这一连串安排给听傻了，老妈是否过于有效率了？
‘咚’又是一记爆栗。
“你还要什么心理准备，切个阑尾而已。”
林翠没好气道，“行了我还要回去备课，明天给你把需要的东西带来，有什么额外要带的你现在赶紧说。”
“手机充电线...”方亦斌弱弱地举起手机指了指充电口。
“你小子又把手机带去学校了...算了，我回去给你拿来，今晚你先凑合着。”
林翠打开包，将毛巾、牙刷套装和水杯拿了出来。
“饮水机就在走廊尽头，晚上要是有紧急情况可以按这个按钮，会有护士阿姨来。不过你应该没什么需要麻烦人家的，睡前记得把桌上的药吃了。”
方亦斌只能点头如捣蒜。
这时老妈对他伸出了一只手：“把身份证给我。”
“啊？”方亦斌诧异了一下。
“把你用那个身份证给我。”
方亦斌讪讪地从包里掏出了身份证：方亦斌，男，17岁，1995年7月12日生。
林翠‘啧’了一下，将身份证扔回给他：“不是这张。”
犹豫了一下装傻有没有可能，最终方亦斌还是从包里掏出了另一张身份证：柳娟，女，50岁，1962年3月21日生。
“哼哼...”看了看身份证上的信息，林翠冷笑了两声。笑声中那过于明显的‘秋后算账’意味让方亦斌不禁打了个冷颤。
“有事打我电话，或者发短信。”
说完，林翠想了想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嘱咐的了，转头便走了。听着那雷厉风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方亦斌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床帘外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小伙子，你妈妈好关心你哦。”
突然的声音让方亦斌吓了一跳，拉开另一边的床帘，发现自己床位旁边还有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老太太。
原来自己是在一间双人病房。
方亦斌挠了挠头，看对面的样子应该已经住了挺一段时间了，自己似乎应该先做自我介绍：“您好...我叫方亦斌，您可以叫我斌斌，我今年17岁...”
老太太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你好啊斌斌，我姓江，叫江淑华，你叫我江婆婆就好了。”
“江婆婆好。”
“欸~”江婆婆笑得愈发慈祥，似乎很喜欢方亦斌的礼貌：“斌斌17岁了，是在读高中吗？”
“嗯嗯，我在实验中学上高二。”
“哦——”江婆婆睁大了眼睛：“实验啊，斌斌你学习这么好的啊！”
方亦斌老脸一红，他自认凭自己的实力其实是考不上实验的，但被老太太这么一捧又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是靠老妈才进的：“没、没有啦...我学习挺一般的...”
这是实话，但在江婆婆听来就成了优等生的谦逊。
“哎哟，这么谦虚呢~”江婆婆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优秀又谦逊，还对长辈很有礼貌的年轻人了。
“对了，斌斌你醒来就在这了，应该还不知道这边都什么情况吧，让婆婆给你好好讲讲——”
根据婆婆所说，方亦斌住在山城医科大附属医院的住院部，9楼917号病房。这一层楼多是长期住院的各类病患，而且以老年人居多。理论上说方亦斌这种不是很麻烦的病应该在别的楼层的，可能是床位紧张导致他被安排在了这里。江婆婆因为老年心脏病，自从去年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
“905的那个老头子姓王，是肺病，好像叫什么慢性阻塞性肺病...随时都戴着鼻导管，一说话就咳嗽，你很容易就知道是他。”
“910那个，姓刘，中风脑梗，讲话含含糊糊的，不过好像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914那个姓李，糖尿病还痴呆，已经在这住了很久了，记不住事，还容易认错人，晚上要是听到他喊人不用管他的。
江婆婆有些兴奋地给方亦斌按顺序介绍这层楼的各位老伙计。
说完919肺炎的老马后，江婆婆突然顿了一下，语气也有些沉了下去：“920...哦对还有920...那个小姑娘...”
“920怎么了？”方亦斌不解江婆婆突然的低落。
“920...920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名字叫秋月，大概三四年前就在这里了。”
“她好像本来也是实验中学的，如果没有那个问题的话说不定跟你都是同学的。”
“唉...好可怜的一个小姑娘，还那么年轻...”江婆婆明明自己也是住院的病号，说起920的女孩却表现得比自己生病还要难过。
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还一直都在住院...
方亦斌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产生了好奇，向江婆婆问道：“她是因为什么要一直住院呢？”
“她啊...”江婆婆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她这里有问题。”
“这里？”方亦斌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就是心脏啦，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好像说很难活过20这样...”
.........
现在时间是凌晨1点，整个楼层一片寂静。为不打扰到到老人休息，拿着塑料水杯出来接水的方亦斌在走廊里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生怕弄出响来。
艰难挪步到走廊的尽头，他轻轻地接了一杯纯净水。其实他很早就渴了，但看着江婆婆神采奕奕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打断。只好等到江婆婆睡下去再出来喝水。
一口气灌完一杯，方亦斌又接了一杯水。
深夜的医院走廊只会留下几盏微弱的灯光，柔和的月光自窗外穿入，洒在走廊尽头那一小片区域。就连饮水机水桶里的水看起来都泛着晶莹的微光。
他决定先不急着回病房，在这里享受一会静谧的月色。
靠在窗外，像是酌酒一般轻轻抿了一口纯净水。
他的目光很快被几米外的一处门牌所吸引。普通的病房会在门房上标记数字，一块朴实无华的刻有病房号数字的银灰色金属板，通常就是这个病房的标志。而面前这块门牌，在数字金属板两旁，还贴了两株铃兰花。中间的金属板还被人为涂鸦了一些内容：‘qiu yue’，而金属板上的数字清晰可见：920
这就是江婆婆所说那个女孩的房间，她似乎跟自己一般大小，但差不多四年前就一直住在这里。原因是她患有一种比较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具体有多复杂，方亦斌并不知晓，但从她好几年前就不得不长期住院治疗，应该不是什么能简单解决的病。
戴庸的话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如果一个人失去了健康，却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无法理解，这难道不是很可悲吗？”
我是不是太无知了？
看着920病房门上的铃兰花，方亦斌如此想到。
一直以来，自己都对似乎不太用得到的知识过度缺乏关心。就像生物知识那样，如果考试不考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尝试去了解一些。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他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感觉自己似乎不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如果认真学一些东西，这个时候会不会更好一点呢？
也许自己依然会有些慌乱，但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用理性来安抚自己。
也许自己的人生，也能得到一些解答也说不定？
但如果要学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开始呢？
杂七杂八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翻腾，感到凭自己的脑子似乎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方亦斌胡乱搓了搓自己的头发，拿起水杯返回自己的房间。
他刚准备推开门回到917病房，隐约听到一缕轻柔的歌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他听不大清歌词，便跟随着轻柔的歌声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他其实能猜到这是谁的歌声。
随着他越靠近走廊尽头，那轻柔的歌声逐渐清晰，连歌词也清晰了起来。最终追寻的脚步停在920病房门口，这背后就是歌声的来源，是那个名叫秋月的女孩在唱歌：
月光把天空照亮
洒下一片光芒点缀海洋
每当流星从天而降
心中的梦想都随风飘扬
没有听过的歌，方亦斌想到。
听着也不太像是最近的流行歌曲。
有种儿歌的感觉，但方亦斌不太明白。
他的心跳得很快，一种难言的情绪堵在胸口。
一门之隔，就是残酷命运的痕迹。
尽管他早已从江婆婆那得知了些许，但此刻站在门前的方亦斌才真正有了实感：在这扇门背后确实住着一个可怜的女孩。
这个女孩跟自己一般大，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原因，可能跟自己是同学。
这个女孩得了很复杂的病，身体很弱，需要长期住院。
这个女孩会给自己的病房门做装饰，似乎是一个有着积极性格的女孩。
这个女孩的嗓音很轻柔，唱歌很好听。
这个女孩...似乎活不久了。
113：22：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