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凝重的医生,神色不安的家长,泛着暖色灯光的病房和抱着病历本的护士。
这是方亦斌醒来后看到的场景。
看到方亦斌缓缓睁开眼睛,医生才舒缓了因紧张而绷紧的面部表情,长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身旁刚刚同样面色凝重的麻醉科医生,转头对方亦斌母亲说道:
“这位家长您可以安心了,您儿子没有什么问题,手术也很顺利,醒不来不是麻醉出了什么问题,单纯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已。这几天再观察一下应该就可以出院了,这几天要注意一下饮食。”
林翠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闭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握紧了医生的手:“谢谢医生,谢谢你们!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们!”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医生有些欣慰地看了看病床上还一脸懵的方亦斌,话锋一转道:“这么说来,这孩子父亲呢?”
“他爹啊”林翠摇了摇头,“他爹是个老不靠谱,今天说了要来的,结果现在还没到,估计又记错时间了。”
“哦...”对别人的家事不好多说,医生给了同事一个眼神,二人便告辞了。留下的护士负责给林翠说明术后注意事项。
听着护士姐姐讲述,醒来一脸懵的方亦斌也逐渐回过了神来。
昨晚回到病房后,方亦斌脑海里一直萦绕着920病房那个女孩的歌声,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掏出手机上网查询有关先天性心脏病的东西。一边看一边把各种症状和自己想象中920的女孩对上。
在方亦斌想象中,920那个叫秋月的女孩应该有一头柔顺的及腰长发,身材娇小瘦弱,皮肤是有些病态的白。长着一张好看的脸,眉眼间却是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忧伤。说话细声细气,就像林黛玉那样。手里还总是捧着一本文学著作,每天在病床上静静地读书,恬静而忧伤。而到了晚上,她就会放下硬壳精装名著小说,对着弯弯的月亮轻声歌唱,让命运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自然流淌。
这个想想伴随着网上所描述那些症状越来越生动,越来越立体。以至于到后面连方亦斌都相信这就是那个女孩的样子了——一个美丽而娇弱的人儿。
他开始想象自己如何跟她接触:一开始是在走廊碰巧撞见,后来对方得知他是实验中学的学生,要自己告诉她高中都有什么人和事。随着两人越来越熟络,少年少女之间也慢慢生出了别样的情愫...自己出院以后也会每天都来看望她,会带她出去散步,给她推着轮椅讲述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当他还在琢磨两人结婚仪式的细节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他也终于想起自己白天还要动手术。
护士姐姐来找他时,他说自己睡得很好。
主治医生问候他时,他说自己休息得很好,已经准备好了。
手术床前,麻醉医生举着麻醉针问他还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他说感觉氧气面罩有点紧。
然后意识断片,醒来自己又回到了这个病房。
神色轻松的护士,强忍愤怒的老妈,泛着暖色灯光的病房和床帘后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的江婆婆。
“这大概十分不妙...”,方亦斌如此想到。
在客客气气地送走护士姐姐后,方亦斌的亲妈再转头看向方亦斌时,表情已然垮了下来。
意识到一切都已无可避免,方亦斌垂下了头闭眼等待末日审判。
“说说吧,你这段时间都在搞什么东西。”林翠的语气冷静,话语却极度冰冷。
这就是审判的开始。
“上次考试你考多少名来着,是不是年级五百九十多?你们一个年级才不到七百人,你这成绩以后是想要上什么大学?”这是学习成绩审判。
“还偷跑去上网吧,我就说你怎么老是回家那么晚,你说你跟同学在外面看书,你那书都看到游戏里了吧?还弄了张假身份证,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你知不知道冒用别人的身份是犯法的?”这是品行审判。
“第二天就动手术,你都有本事前一天晚上熬夜。我早知道就不该给你手机,平常就看你老顶着那黑眼圈,还说自己睡得不少。”这是生活习惯审判。
“你就跟你那爹一样不靠谱,儿子动手术,现在都还没个...”
林翠话没说话,就被一声呼唤打断了。
“斌斌!”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袋塑料袋进来。
看到病床上的方亦斌,中年男人露出大大的笑容:“知道你要动手术,爸爸连鱼都没有钓,下班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还给你带了喜欢吃的肯塔基,今天吃点好吃的明天好安心动你的痔疮手术!”
似乎没有注意到林翠脸上沸腾的怒气,男人一边放下袋子一边问:“对了,明天是上午动还是下午动啊,我好给单位请个假。”
“毕竟宝贝儿子的手术,我肯定要在场!”男人一拍胸脯。
.........
病床边多了一个挨训的人。
林翠再也无法忍住怒意,将包括连手术内容都搞错在内的一系列失误,连同结婚以来丈夫所有不靠谱行为都翻出来数落了一遍,反复强调方亦斌现在这副模样当爹的有七成责任。说到后面又说起自己工作的压力,对父子俩生活态度的极度不满,自觉受了无尽委屈的林翠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
老方小方爷俩只能不停认错道歉,老方还带着小方一起指天发誓保证再无下次,终于才让林翠慢慢恢复平静。
最后再次嘱托了方亦斌术后诸多注意事项,林翠放下了给方亦斌带的各种生活用品,有些赌气般一个人走了。
老方看到,也赶紧追了上去,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儿子我改天来看你,有事记得打电话”。
病房重归平静。
“呼......”长长出了一口气,方亦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10点。
方亦斌大概记得自己不到中午就进了手术室,难道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吗?
突然想到什么,方亦斌悄悄掀开了隔壁的床帘。
看到隔壁床的江婆婆还在呼呼大睡,方亦斌稍稍放了下心。
看来老年人也有睡得比较沉的。
床边还放着老爹带来的肯塔基套餐。自己的老爹不光记错了自己手术的时间,还记错了自己要动的手术,真不知道除了钓鱼还有什么能他记上心的。
自己可是阑尾炎手术,怎么可能吃这种东西。
看着塑料袋里的炸鸡汉堡,方亦斌摇了摇头。
不出意外的话,这袋肯塔基应该会被扔掉,或者分给别人。
江婆婆已经睡觉了,而且老年人似乎一般不太喜欢吃垃圾食品。
想到这,方亦斌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要不...送给那个女孩?
当方亦斌拎着肯塔基来到920病房门前时,他就意识到这不是个好主意。
自己与对面素未相识,突然拜访,要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嗨美女你好有兴趣同我共进肯塔基吗”?
最初的冲动热血退去后,尴尬的感觉便从脚底升起。
在门前干站了一会,方亦斌决定假装自己只是来接水喝的。掏了一个一次性塑料杯,挪到饮水机前的方亦斌又愣住了。
他又想起医生说过术后暂时不要进食或喝水,也最好不要乱走。
最终他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个女孩还会不会唱歌。
躺在床上的方亦斌,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想着。
自预言的日子越来越接近,贴吧【2012】吧的气氛也一天天高涨起来。每天都有人发布各种各样的内容,有的对玛雅预言的解读,也有表示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有些不太寻常的迹象。几乎每一秒都有一个新的帖子被发出,大家热议着不知究竟会不会到来的末日。关于末日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也有诸多讨论,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这一片网络空间中:有不安,有怀疑,有不屑一顾,也有期待。
方亦斌突然想到,在村上春树的《1Q84》中有这么一句话——
其实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在期盼着世界末日的到来。
.........
那个晚上,方亦斌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这个世界因一场灾难进入到了永恒的冬日。人们再也无法看清太阳,也再无无法感受到太阳的温度。凌冽的寒风、无尽的风雪席卷了整个世界。
灰暗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山城笼罩,向下倾倒寒冷的冰雪。
所有的树木都已干枯,所有的河流都被冻结。曾经色彩繁多的山城,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寂静和死亡的灰白。
就算是曾以为永无止息的嘉陵江也已经停止了流动,成为了一块冰冻的陆地。
一支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队伍,正在穿过冰封的江面。
自山的那头,到江的那边。
所有人都裹着厚厚的披风,看不清模样。他们背着沉重的行李,只是低着头前进。偶尔抬起的头,脸上也写满了对命运完全的绝望。
方亦斌就站在这条人流的边上,他试图向他们搭话。
他问他们:你们都是谁?
他们告诉他:他们都是被命运抛弃的人。
他问他们:你们要去哪里?
他们告诉他,他们要去南方,真正的南方。去这个国家、甚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算暖和的地方。
一个模样酷似江婆婆的老妪倒在了队伍旁,没有人试图搭救这个年老的妇人,沉默着绕开了她。
方亦斌跑上去扶起这个长得很像江婆婆的老妇人,老妇人感谢了这个好心的年轻人。并希望年轻人能再扶她一把,好让她继续走下去。
“为什么还要走下去,你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支撑你走到的!”方亦斌焦急而不解的问道。
老妇人笑着对他说,自己是被命运抛弃的人。无法留在这里,只能继续往南走。往南走,还有一线希望。只要还能维系这一线希望,就算自己倒在了半路,也没有关系。
说完老妇人支起颤颤巍巍的身体,踉踉跄跄重新汇入了这支庞大的人流中,再也看不见。
方亦斌呆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这时,在远处有一个身影从人流中走出。这个身影脱离了队伍,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一边走,一边抛下了身上沉重的行李,脱下了厚重的披风和外套,露出了年轻女孩的模样。
这个女孩穿着一条白裙,仿佛不受这极寒天气影响那般,一边走,一边轻跳起来。在这漫天的风雪中,她就像童话故事中的精灵那样,轻盈的脚步仿佛可以在冰面上点出涟漪。
风雪模糊了她的面容,但不知为何,方亦斌觉得她是在笑着的。
那庞大的人流不知何时消失了,耳边只剩下寒风在呼啸着,整个冰面只能看到一个女孩在起舞。
他看不明白,也不知道女孩的笑容到底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绝望。
他向着女孩的方向走,却感觉怎么走都无法靠近那个女孩。
他跑了起来,却感觉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要走,我还有话想要对你说!”方亦斌大喊道。
而女孩只是越来越远,这个世界也随着她的远去逐渐泛白。
.........
醒来时,隔壁床正传来关于东北地区罕见降雪的新闻播放声。
江婆婆床边放着一个小型收音机,自己在窗边做一些像是老年健身操一样的动作舒展身体。
看到从床上坐起的方亦斌,江婆婆热情地向他打了招呼,还给他塞了一个已经削好皮的苹果。
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回忆刚刚那个奇妙的梦境。
山城是很少下雪的,可以说在自己17年的人生中,就没见过几次下雪。就算是下了雪,也很难有茫茫一片白的效果。方亦斌对冰天雪地的想象,最是来自电视里那些北方地区的景象。从来没有实际体验过寒冬是怎么感觉。
但梦里那个山城,那个被冰雪覆盖的景象,却让方亦斌感到十分真实。那种耳朵被冻到失去知觉,寒风吹打在脸上如同刀割的感觉,就算醒来后也残留在脸上。
就像要找回现实的感觉那般,方亦斌来到了医院的屋顶。住院部的顶部被改成了一个小花园、种了几棵树,几朵花,还有几张长椅可供人休息。
方亦斌找了张没人的长椅,拂去了椅面的金黄落叶,坐下静静的感受秋天。
秋风轻轻吹过,打在脸上有种凉爽的感觉。风声也很柔和,跟梦中那种恐怖的呼啸完全不同。
方亦斌闭上了眼睛,放空了自己静静享受秋日。
他突然觉得,要是能一直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他一直闭着眼睛,直到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睁开眼,看到一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在慢悠悠地绕圈。老头垂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就像是在数自己的脚步那样。
看着老头身上的病号服,方亦斌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女孩会不会来小花园透气呢?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到稍微有点凉了之后方亦斌慢慢晃悠回了917病房。
跟江婆婆闲扯了一些家常,还在琢磨接下来时间要怎么打法的方亦斌,很快就发现自己不需要操心这个问题了。
因为他的网吧兄弟们来了。
四个人,包括上次因为被没收手机没能前往网吧的刘鸣,拎着水果来到了917病房。
这个小小的病房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方亦斌向他们介绍了江婆婆,四人齐声的“江婆婆好”让江婆婆眉开眼笑,吴青烟还直接把原本准备送给方亦斌的向日葵送给了江婆婆,更是让江婆婆心花怒放。一听说他们都是实验中学,不停夸赞着“真优秀啊”,让几个对自己真实水平比较有数的班级吊车尾纷纷老脸一红。
吴青烟又从身后掏出了一捧百合花,交给了方亦斌。
方亦斌有点懵:“你还...准备了两份呢?”
“这倒不是,”吴青烟摇摇头:“我就准备了一捧,这是你同桌唐晓让我带给你的,她还挺关心你的。”
此话一出,身后的三人立刻“wow——”的起哄起来。
方亦斌赶紧制止他们的起哄行为,并且表示自己跟唐晓无任何特殊关系,只是初中时就是同学比较熟悉而已。
随后几人开始讲起这几日学校里发生的事:哪个谁又惹老师生气了,戴庸又上课发挥开人生讲堂了,哪个男生追哪个女生失败了...
讲着讲着就讲起了那天方亦斌晕倒的事情。几个人一边吃着方亦斌的肯塔基一边聊,越讲越起劲各自就自己的视角补充起了当时的细节。本来还对方亦斌有些歉意的两个也越讲越兴奋,越讲越快活,丝毫没有注意到方亦斌的脸色越来越黑。
“当时斌斌不是吃了超辣的小面吗,本来看着脸就很红,结果一急整个都红透了,就像电视剧里的关羽那样!”
“对对,连脖子都红透了!”
“我当时不是离他最近么,我看他眼睛都充血了!”这是吴青烟。
“我靠,早知道手机先不急着拿回来也要跟你们去了!”这是那天没能去的刘鸣。
“你没去真可惜了,斌斌他本来就比较弱鸡,还总喜欢逞能,我早知道有一天会玩脱!”
“这个斌斌就是逊啦!”
“哈哈哈...”“哈哈...”
整个病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方亦斌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又要背过气去。
.........
在用了不知道多少“滚”字将四人礼送出境后,方亦斌恨恨地坐会床上,啃了几口苹果。
刷了刷贴吧,不知过去多久感到有些困的方亦斌正准备躺下睡一会,又有人来到了病房。
这次是他的老妈。
老爹据说又跑去钓鱼去了,说起这个老妈语气就恨恨的。
但比起钓鱼的老爹,方亦斌更关心放在面前的东西。
“这是...什么?”方亦斌小心翼翼地问道,虽然他的心里已然知道答案。
“这是你的作业。”
方亦斌无力地垂下了头,有些不愿面对现实。
林翠没有在意儿子明显的低落:“你要感谢唐晓那姑娘,是她给你把所有作业都留着,还专门交给了我,说你要是有问题可以给他发消息。”
方亦斌只得回了一个苦涩的“是...”
有些时候,方亦斌也会感到迷茫:自己的同桌,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恨自己?
他们初中三年都是同学,升高中后也一直都在一个班。
虽然交情没有跟吴青烟那么长,但四舍五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晓就表现出了对他多过别人的关心。这让自认为没做什么特别的事的方亦斌感到很疑惑,他也曾经问过唐晓,得到的却是“你是我同桌,这不是当然的吗?”这样颇有江湖豪意的回答。
让方亦斌一度对她升起女侠那般的钦佩之情。
但反过来,自己不论是逃课,不写作业还是干什么别的不合校规校纪的事,她也会直接向自己的亲妈通报,导致自己挨了好几顿打。最后还是老妈看自己逐渐长大了,再打太伤青少年自尊才逐渐收手。
但不管怎样,等会还是在qq上给她道个谢。
顺便强调一下不要再给自己收拾作业了。
方亦斌也给自己老妈介绍了江婆婆,一老一中很快便聊得火热。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林翠意识到天色已晚,对方亦斌又一顿日常唠叨之后,不久也离开了。
方亦斌长出了一口气,双手一摊就倒在床上。
本想睡一会,躺下后却感觉没有困意。
又在贴吧打发了一些时间后,方亦斌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决定喝点水。
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太阳还没完全沉下去,月亮却已经高挂天空。
医院里探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天热闹的医院逐渐恢复了安静。
他来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便靠在边上看窗外的风景。
很快,他的视角又移到那间病房——920
他又在想自己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下那个女孩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那个920号病房女孩的事情,明明自己对她其实并不了解,仅仅是听过她唱歌而已。
但梦中的场景总会不断浮现,他总觉得那个在风雪中起舞的女孩就是她。
他总是在想,梦里面自己到底想要对那个女孩说什么,或者说问些什么。
是想问他名字?但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
还是想问她那天唱的歌叫什么名字?
或者只是单纯想要找个理由搭讪?
他不知道,但在他17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这么一个女孩,能在他还什么都不了解,甚至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他这么在意。
就算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那起码也得见着色吧?
就在方亦斌陷入思绪的时候,伴随着一阵推拉门的滑轮声响,920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踩着和其他病人不同的印有兔子图案的毛绒拖鞋走了出来。
她没有管已经目瞪口呆的方亦斌,径直走到饮水机前,用印有松鼠图案的马克杯接了一杯水。随后靠在饮水机的另一侧,轻轻喝了一口水。
两人就这样各自靠在饮水机的一侧。
方亦斌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对方看,赶忙收回了视线。但女孩的面容,已经深深刻印进了他的脑海。
和自己想象的有所不同,女孩是一头及肩而不是及腰长发。身材没有想象中那么娇小,身高可能有160左右,但很纤弱。而最重要的是和自己想象一样,是个美丽的女孩。
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小而挺,嘴巴也小小的,皮肤白得有些不健康,却又透着些许血色。就像小说里写的那种古代的病弱少女一样。只是嘴唇看上去比皮肤红润很多,似乎是涂了点口红。
意识到在意了几天的女孩现在就站在自己旁边,方亦斌既紧张又忐忑,低着头盯着一次性水杯里的水看,不敢抬头看向女孩。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在这个小小的饮水机两侧,是淡定喝水的少女和紧张不安的少年。
在一阵沉默后,少女先打破了尴尬:“话说...”
就像方亦斌想象中那样,少女的声音轻柔,吐字糯糯的很好听。
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对自己说话,方亦斌赶紧抬起了头:“是!”
少女似乎被方亦斌的反应吓了一小跳,但随即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好听,只是方亦斌听着好像有一点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但接下来的话,直接将他打入了冰窟。
少女面色突然一沉:“你是不是这两天都在我房间门前偷听?”
少女的声音很轻柔,但质问的话语就像一把匕首,直接刺中了方亦斌的胸口。
“别再做这种事情了,像跟踪狂一样。”
“真恶心。”
说完,少女便拿着自己的马克杯回了房间。
留下了站在原地,已然石化了的方亦斌。
而这时的方亦斌,也终于想起了在那个梦里,他想要问少女的话:
这就是世界末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