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辆马车表面看来满载干草,穿梭在河谷旁的蜿蜒小道上。
阳光时而透过树荫,时而经河水反射,落在蕾茵那稚气未脱的脸上,使得旁人都能明显看出她神情中的严肃与凝重。
“露西拉大人,教廷和协会是否有回复?”蕾茵继续以二阶魔法【传音术】,与露西拉进行短距离沟通。
“没有,我没法越过北方分部直接联系总部。即便动用了老师的关系,想调动 S级战力来达其亚兰德,至少也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至于教廷,除非艾琳瑞恩真对塞法里斯的王室动手,不然白银审判官根本没空管这里的事。”
尽管蕾茵已多次向露西拉询问援军情况,但露西拉清楚她内心的焦虑,每次都耐心作答。
事实上达其亚兰德支部的魔女不算少,可勉强能与艾琳瑞恩抗衡的 S级战力,只有她这位支部长和另一位副支部长凯瑟琳,除此之外其他人即便是来了也毫无意义。
“蕾茵,比起三天前和艾琳瑞恩对峙时,你好像变得更焦虑了,到底怎么了?”露西拉心思细腻,自然察觉到蕾茵与三日前不同的心境变化。
“……没什么。露西拉大人,如果艾琳瑞恩起了杀心,您想办法带赫绯儿和大卫他们走,我会想办法处理。”
蕾茵思量片刻,终究没把龙血印记的事告诉露西拉。
可这样一来,反倒让露西拉皱起了眉,显然她完全不理解蕾茵的用意,因为蕾茵即便脑子再好使,终究不过是 B级的小魔女,难道还能藏着能对抗艾琳瑞恩的底牌?
“你别头脑发热,我堂堂达其亚兰德魔女协会支部长露西拉·诺姆,绝不可能丢下我可爱的下属们不管。”露西拉吐出一口烟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蕾茵的要求。
但蕾茵用更为认真严肃的语气回复:“万不得已时我有办法制止她,成功率在五成以上。露西拉大人,信我。”
即便看不见前首马车上蕾茵的脸,露西拉仍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某种决绝,便不再多言。
蕾茵当然不乐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事实上她很清楚,自从看了那本书后,自己绝不可能逃掉,哪怕靠露西拉的六阶魔法【闪现术】也不行。
同样,就算不逃,蕾茵大概率也躲不过被艾琳瑞恩发现【东行见闻录】末尾龙血印记消失的事实,到时候杀身之祸恐怕还是会如期而至。
可蕾茵并非毫无抵抗之力,龙血印记的力量很强,既然能洗脑艾琳瑞恩,那么其蕴含的能量被符文骨片完全吸收后,骨片内蕴的残缺八阶魔法,必定能对艾琳瑞恩造成伤害。
所以与其费尽心机逃跑,直面这位准称号魔女反倒是蕾茵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接近正午时,众人进入北丰河谷地界,便见河谷旁一处平原山丘上,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型城堡。显然,这里便是曾是占据此地,后来被艾琳瑞恩屠戮殆尽的贵族的领地城堡。
一路上,众人偶尔会看到不少上山打猎、或是去河里捕鱼的领地民。他们一见到蕾茵,似乎都表现得极为开心,简直像看到了救星。
此外,还有些人拿着铜锤与铜镐,正前往矿洞开采铜矿。
可原本的田地却成片长满杂草,除了极少数地块做了作物越冬处理外,几乎没人打理耕种。
“蕾茵亲,他们看到你好像都好开心啊?”这时赫绯儿用【传音术】问道。
“几个月前,这里的贵族被屠杀后,王室断了此地的贸易。是我让洛兰村继续维持与北丰河谷的贸易,才暂时稳住了这里的局势。
不然大批流民定会因饥荒与生存问题南逃,那样一来,艾琳瑞恩多半要对洛兰附近的其他贵族动手了。”
蕾茵难得听到赫绯儿问正经问题,便认真作答。可回答完回头一看,赫绯儿那愣愣的表情,仿佛在说自己大脑“过载”了……蕾茵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北丰河谷领地本就是纯粹的铜矿产地,既不产粮也不拓荒,甚至连冶炼用的高炉都没有。物资与粮食补给常年靠贸易。故而王室掐断贸易后,这里基本形同死地。
可王室显然小看了艾琳瑞恩这位准称号魔女,哪怕她不擅长生产却见多识广。
这位“魔女领主”推行渔猎与畜牧结合的方式,硬生生解决了食物问题,还像模像样地建起青铜冶炼工坊,让铜矿开采得以继续。
也恰巧在这时,蕾茵主持的洛兰村恢复了与北丰河谷的通商,通过铜矿与铸币贸易,她解决了北丰河谷领民吃穿用度的大问题,让这些人暂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这样一来,蕾茵毫无意外的成了艾琳瑞恩关注的目标。
因此,蕾茵这次带一批铁制农具来,既是为了进一步稳定北丰河谷的民心,也想将其作为牵制艾琳瑞恩的筹码。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艾琳瑞恩能始终贯彻“人生而平等”的理念,不愿放弃如今领地民众的生存权。
或者说,她对蕾茵的杀心,是否会让她对自己执着的理念不管不顾。
临近北丰河谷领地城堡时,蕾茵抬头,已然看到一位留着青绿色长发、手持橡木法杖的魔女,正是艾琳瑞恩。此刻她正微笑着站在城堡顶端凝望蕾茵。
蕾茵内心一沉,表面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从容,穿过一排排简陋却结实的帐篷与木屋中心围绕的的走道,来到城堡外的一片空地。
“蕾茵大人,各位魔女大人、骑士大人辛苦了。货物与马车可以先进入城堡内的空地存放,等您与艾琳大人谈完,再清点货物也不迟。”
迎面走来一位穿女仆装的年轻少女,身边还跟着两名身穿皮甲的护卫。
“女仆吗……”蕾茵在心里喃喃,目光却仔细打量起少女的双手,以及身上未被遮挡的皮肤。
“原来如此……”显然,这位女仆手上伤痕茧子不少,脖颈处还留着陈旧的手指掐痕,故而蕾茵推测她大概率是前贵族领主留下的佣人,如今被艾琳瑞恩收留并协助管理领地。
“不必了,这是这次物资运送的清单,按照我与艾琳瑞恩过去谈好的价格支付金币便可,清单上也写好了价格,这应该是你们北丰河谷急需的物质。
另外……你叫什么名字?”蕾茵递过去一张粗糙的纸,上面用炭笔写着物资清单以及对应的价格。
女仆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魔女大人询问自己这样的佣人的名字,这才略显拘束地接过清单,回答:
“我叫马蕾,是艾琳大人救下的北丰河谷领民之一,也曾是前领主的佣人……不过现在,我自愿留下来帮艾琳大人管理城堡。”
蕾茵微微点头,又看了眼她身边的两名护卫,而后扭头看向远处帐篷与木屋里三三两两围观的民众,继续问:
“你们也是前领主的人吗?还有他们呢?”
两名护卫显然也没料到蕾茵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对视一眼后,同时重重点头。
马蕾则沉吟片刻,说:“是的,这里每个人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虽然这里曾给我们带来过苦难,但现在,北丰河谷已是我们新的家园了。”
“假如……王室要收回北丰河谷,夺回这片露天矿场,你们会怎么做?”
蕾茵正想继续追问,马蕾刚要回答,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会亲手击溃达其亚兰德王室,直到他们承认这片领地上的人民,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艾琳瑞恩亲自从城堡里走出来,正用碧绿色的眼眸打量着在场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蕾茵身上,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露西拉小姐、赫绯儿小姐、蕾茵小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