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七点。
多蕾西踏回森林,虽然看不见颜色,但仍能感觉到有阳光投射在身上,望着几乎快要黯淡下来的天色,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
换作以往,现在已经该到家了,至于导致迟到的原因她也说不上来,但从感觉上讲,貌似是因为红糖吗?
虽然把他捡回家,是因为礼貌性接待客人,但多蕾西总觉得,自己似乎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堵在心里,她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出来。
既不熟悉,也不陌生.
看着他受伤,心里还总有点隐约的伤感。
越是靠近,感觉就越是强烈,像猫爪挠心般的痒。
多蕾西越想越烦,脚步逐渐加快,周围森林的颜色越来越浅,不一会石子路就到了尽头,周遭的环境也变回诡异的灰白黑三色。
森林间的缝隙几乎被黑色涂满,暗白色的出口外是一片随风摇摆的灰色高草地,这是上次红糖坠落的地方,也是她回家的必经路。
“叮铃!哐啷!”
草丛里传出异响,多蕾西耳朵竖起,仔细辨认着方位,位置离红糖坠落的位置不远,似乎是在翻找东西的声音。
她掀开篮子底层的白布,下边放着一把重型左轮手枪,多蕾西持枪慢慢摸过去,刚扒开几处草丛,一个被踩出的道路就呈现在面前,她顺着路走,很快就看到了噪音的源头。
尽头处,一个成人大小的狼人正蹲在地上翻着一个大号登山包,里面不断被拿出瓶装水,肉干之类的食物,还有些斧子之类的工具,它拿起那些东西就往右手的袋子里塞,嘴里还喃喃念着什么:
“哦呦,这包这么肥,得是个旅客的包吧。那些书外人哪有这么多物资,一个个穷死了,刚来新地区就舔个大包,得吃,哎~寂寞的人唱着伤心的歌~”
诡异的是,它的利爪并没有在料子上划出痕迹,而是直接穿了过去,就好像不存在似得。
多蕾西眯起眼睛,那背包的感觉让她似曾相识,似乎跟红糖有关,按照他之前坠落的位置看,应该就是他的包吧。
还有个怪物,叽里呱啦说什么梦话呢?顺带处理一下吧。
她举枪瞄准,刚要开火时,那狼人也感觉到了背后的杀意,它猛回头,看到草丛里的多蕾西正瞄着它,全身的毛都瞬间炸了起来。
“砰!”
“屮!”
狼人下意识跳起来,躲过一枪命中头部的子弹,但子弹击中地面后又反弹回来。直接命中了它的腿,连骨带肉打成了两截,只剩下些皮肉将上下粘连在一起。
它忍着痛,拿上麻袋和背包,慌不择路的跑向了先前红糖被拖走的那条路,多蕾西扳动杠杆换弹,不紧不慢跟上去,她瞄向狼人逃跑的背影,并没有第一时间开枪,而是在等待。
刚瘸着腿跑出没几步,狼人就被一块草丛的石头绊倒在地,它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又是一声枪响,直接命中了脊椎,接着第二枪,第三枪,多蕾西一连把剩余五枪打完,才不再开枪。
狼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她俯身查看它手里的皮革背包,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塑料包装,捏起来有细砂手感的东西,上面写着“红糖”。
多蕾西眸光闪烁,果然是红糖的包啊。不过天马上要黑透了,赶紧回家吧,这个怪物体型也不小,晚上勉强能凑活一顿,她扯了下背包,发现狼人死后的双手握的特别紧,要扯下来会连着手指一块撕下来。
刚好省下分配包裹的时间了,直接拖回去就行。
她把周围散落的物品塞回包里,随后右手拽着狼人的头,在昨天拖拽红糖的轨迹上拖动起来,不一会身影就消失在了高草地中。
傍晚时分,九点。
客房的时钟响了九次,红糖瘫坐在床上 望着外面黑透的天色,打了个不知道第几个哈欠,他下午六点就把故事和往后几天的量准备完了。
本来以为,多蕾西应该在黄昏时刻,七点左右就回来,但现在已经九点了,他连点影子都见不到,这房子里又没啥娱乐活动,只能发发呆。
红糖无聊的要死,他甚至有些想念早上的柴郡猫,键归键,建模还是很香的。
忽然,外面传来开门的响声,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声音的呼唤:“红糖,你有乖乖听话待在房间吗?”
红糖匆忙坐直,整理好弄乱的头发和衣服,朝门外回应:“我在。”
外面没有再回应,而是响起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红糖被吵的捂着耳朵,他听的出那是频繁开关锅盖的声音,多蕾西肯定是在检查家里的锅炉。
幸好他压根就没出过门,红糖刚有点侥幸心理,就忽然起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想到,今天上午来的柴郡猫,应该不会在外面作过妖吧?
如果真搞了事情,那肯定会落自己头上吧??!
他尽力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如果假设成真,能不能直接挑明柴郡猫来过,是她搞的事情?可她说自己是使者,可万一她是只针对旅客的使者,其他原住民根本没见过呢?!
我*!
噪音持续着,红糖祈祷着无事发生在床上如坐针毡,几分钟后,多蕾西推门而入,她左手拿着两根针管,右手提着麻袋和背包,看到红糖那副便秘的表情后,满脸疑惑:“红糖,你找不到客房的厕所吗?”
红糖看到她这幅神色,意识到无事发生,顿时有些尬尴:“额,锅炉没问题吧?”
多蕾西歪头,疑惑又加重几分:“没问题,你应该没出过房门吧?没睡醒吗?”
“咳咳,没事,我有些好奇而已。”红糖羞红脸,捂着嘴伸手指了指她左手的针管:“请问,这俩个就是我的药吗?”
“一管是,一管不是。”多蕾西坐到床边,将黑针放到一边,随后拿起白针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红糖有些害怕,但还是撸起袖子把手伸了过去,多蕾西握着他的手腕,眼睛微眯,眼中灰色的胳膊瞬间褪色,露出底下的白色血管,里面流动的黑色血液都一清二楚。
快的是动脉,慢的是静脉,她对准动脉扎下去,接着把一阵根药剂猛推进去,红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不懂医学,可谁家打针对准动脉扎位置扎的?
按道理来说,下一秒就该是大出血,但想象中的惨状并没有来,甚至都没有很明显的痛觉,针管里的药剂就见底了。
在红糖看不见的体内,透明的药剂顺着动脉流进全身,他原本往外渗着血珠的各内脏快速愈合,断成几段的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好,移位的脏器骨骼全都回归原位,整个愈合过程就像是游戏里的呼吸回血一样。
嘶,不疼?
红糖回过神来,伤势已经痊愈,多蕾西则是起身后退,像是要躲着什么,他见到这个动作,刚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就涌上了一股血腥味和窒息感,还有反胃感。
“咳咳,呕!”
他咳嗽几声,张嘴吐出一个巨大黑红血块,上面沾着些红蓝细条,显然是他体内那些淤血和坏死组织混合后的产物。
被子被血弄脏,红糖顿时吓坏了,这吐人床上不得被赶出去,他慌乱间想去擦干净被子,但刚擦几下,多蕾西就从旁边递过来了一卷新棉被,她柔声:“把这张换下来吧,不过小心点,别弄脏床单。”
红糖咽口血沫,脑子没别过来弯,脱口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很抽象的话:“真的没事吗?”
“呵呵,为什么有事?一张被子而已,又不是弄坏了那些气炉和锅碗,再者说,你又不是故意吐床上的。”多蕾西嘴角含笑,把那个登山包放到床边,语气柔和:“这是你的包吗?”
红糖小心的把被子换好,扭头就看见了自己的背包,他眼睛几乎是瞬间瞪大,略微震惊的神色和提高语气又被瞬间控制住:“是!...是我的包,谢谢。”
多蕾西凑近床边,表情好奇:“故事准备好了吗?”
红糖检查背包的手停下,匆忙从怀里拿出那本红色的笔记,他也不想把这玩意现出来,可这里实在没有其他纸笔可以用:“有几个不同的点和故事,电梯,手机,电视,电子游戏,你想听那个?”
多蕾西摇摇头,伸手指向那本她眼中深黑色的笔记:“在开始之前,你的那本笔记,可以给我看下吗?我想了解下你的人品和生平。”
红糖脸色难看,不知道该同意还是拒绝,因为他仍清晰记得巫师当初的警告。
“不要把笔记交给任何人。”
“这本笔记,对你们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吧?”多蕾西看穿了他的心思,她也不弯弯绕,干脆利落的把话挑明:“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愿意。主要是,红糖你应该会在这住一段时间吧,这里接虽然待客人倒是没什么压力。”
“但既然是要长住,我自然是要确认一下人品的,无论如何,我们也才认识几天,我也没有对你那么信任吧?当然,如果不愿意也没事,过几天离开就好了。”
红糖看着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一时间脑内天人交战,他想不到拒绝她的理由,毕竟这里也危机四伏,稍不注意也许就命丧于此。
一个花季少女,不仅救了自己,还贴心照顾,加上理由也没有任何问题,他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无论如何,他觉得对一位女孩,让她完全信任也许没那么容易,不过现在他别无选择,而笔记就是最好的自证办法。
但再多的正面因素,也盖不住那份未知的恐惧,三个月来完全的独立生存,猛然过渡到现在的小温柔乡,他也真有种不真实感。
多蕾西就在一旁静静等待,她清楚笔记对于他的重要性,毕竟她在这里居住的主要原因,就是要取回最珍贵的记忆,而他把记忆交到别人手上,自然是异常重要的决定。
红糖从背包里取出包卷烟,点燃后吸食起来,直到一根烟见底,他才下定决心,把笔记递到了多蕾西面前,苦笑着调侃:“请别失望把我赶出去,好吗?”
多蕾西无言,正色接过笔记翻阅起来,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才有的翻页速度,红糖在旁边看着,手里卷烟一根接着一根被点燃,时间过的很快,他却感觉每秒都很煎熬。
仅剩最后三根烟时,多蕾西合上书,红糖顿感心脏停跳一拍,看着她将笔记递回来,伸去接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和气质与之前相比并无变化,他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没有变化的话,看样子是过关了。
多蕾西轻笑几声,摆出一副亲切微笑:“我不介意你从客人变成租客,如果能聊得来,成为朋友也是可以的,祁先生,你人品过关了。”
“呼,很高兴您能接受我。”红糖擦把汗,摊开笔记准备讲故事:“多蕾西小姐,今天的租金需要现在支付吗?”
多蕾西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把麻袋也放到床边后,起身朝门外走去:“稍晚一些吧,我去准备晚饭,待会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