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那座被称为“第七幸存者基地”的钢铁壁垒,周围的腐化迹象反而越少。并非环境好转,而是所有能被吞噬的有机物,早已被清理一空,只留下裸露的、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地表,以及更多在废墟间游荡的、被基地活动吸引而来的腐化生物。
林小洛带着阿夏,在阴影中潜行。阿夏的存在成为了最有效的清道夫,任何试图靠近的低阶腐化兽,都会在她无声的触碰下化为黑尘。这为林小洛节省了大量的体力和时间。
但林小洛的心情并未因此轻松。她清晰地感觉到,贴在她身侧的阿夏,情绪正逐渐变得焦躁。那双空洞的眼睛不再仅仅注视着她,而是频繁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远远出现的、同样朝着基地方向艰难前行的人类幸存者。
仿佛任何可能分走林小洛注意力的存在,都是她的敌人。
“阿夏,冷静点。”林小洛低声安抚,尝试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覆住阿夏那冰凉的手。
阿夏微微一颤,聚焦回林小洛身上的目光柔和了一瞬,但那份焦躁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并未真正平息。
终于,她们抵达了基地巨大的合金闸门之外。这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高耸的、布满能量纹路和射击孔的金属墙壁隔绝了内外,门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此刻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幸存者。他们排着扭曲混乱的长队,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队伍的最前方,是几名身穿爱德勒公司制式黑色装甲、荷枪实弹的守卫,以及一个坐在检测仪器后的文职人员。守卫的眼神冰冷而倨傲,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视着每一个幸存者。
“姓名,年龄,是否有特殊技能或召唤资质?”机械式的问询不断重复。
大多数幸存者只是普通人,在缴纳了随身仅存的值钱物品或完成了某种“贡献”评估后,被允许进入侧面的一个小门进行“净化隔离”。少数人声称自己拥有召唤资质,则会被要求当场演示。
林小洛看到一个瘦弱少年,颤抖着双手,勉强在掌心凝聚出一团微弱的光晕,召唤出一只皮毛黯淡、只有巴掌大的嗅探鼠。守卫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通过,但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下一个!”
队伍缓慢前行,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汗水的酸臭。林小洛能感觉到阿夏贴得越来越紧,那股冰冷的寒意几乎要刺穿她的衣物。周围密集的人群,显然让阿夏极度不适。
轮到林小洛了。
守卫抬起眼皮,扫过她虽然沾染污垢但难掩清丽的脸庞,以及相对完好的衣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姓名,年龄,技能。”
“林小洛,十八岁。”林小洛平静地回答,“我是召唤师。”
“召唤师?”守卫坐直了身体,旁边的几名同伴也投来审视的目光,“召唤什么?演示。”
林小洛深吸一口气。她无法召唤裁决之剑,但阿夏是真实存在的。她心念一动。
阿夏的身影在她身旁缓缓凝聚,半透明的形态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鬼魅。不同于其他召唤物出现时或多或少会引发的能量波动或声响,她的出现是寂静的,带着一种剥夺生机的寒意。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排队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看向阿夏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守卫们也愣住了。他们见过召唤元素精灵、异界魔兽甚至骷髅兵的,但如此凝实、带着如此诡异气息的“幽灵”,闻所未闻。
坐在检测仪后的文职人员面前的屏幕疯狂闪烁起红色警报,但能量读数却一片混乱,无法界定等级。
“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守卫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能量步枪,枪口对准了阿夏。
就是这个动作,成了引爆的开关。
一直压抑着焦躁和敌意的阿夏,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填满,森然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那名举枪的守卫!
“呜——!”
空气中响起一声无声的尖啸,只有林小洛和那些精神敏感的人能捕捉到那直刺灵魂的冲击。
守卫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手中的步枪差点脱手,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惊骇。
“阿夏!不要!”林小洛急忙在心中厉声制止。
阿夏的动作停滞,周身翻涌的黑暗气息缓缓收敛,但那双重新变得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着那名守卫,仿佛只要他再有丝毫敌意,就会立刻将其撕碎。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林小洛和她身旁那危险的幽灵身上。
为首的守卫队长脸色阴沉,手指按在了通讯器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林小洛心中暗叫不好。她没想到阿夏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更没想到她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敌意如此之深。
就在这时,那名坐在检测仪后的文职人员擦了擦冷汗,凑到守卫队长耳边低语了几句,目光不时瞥向屏幕上依旧混乱但峰值极高的能量读数。
守卫队长眉头紧锁,盯着林小洛和阿夏看了半晌,最终挥了挥手,语气生硬:
“特殊召唤物,风险待评估!带她们去B7区隔离观察!严加看管!”
两名守卫立刻上前,示意林小洛跟上。
林小洛松了口气,至少没有被当场拒之门外或发生冲突。她拉起阿夏冰凉的手,低声道:“我们进去。”
阿夏顺从地跟着她,但在经过那名刚才举枪的守卫时,她微微侧头,投去最后一眼。
那一眼,让久经沙场的守卫如坠冰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林小洛和阿夏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后的通道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压力才缓缓消散。
守卫队长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按下通讯器,低声道:“报告,入口哨卡发现一名特殊召唤师,召唤物为未知幽灵类,具有极高智能和极强攻击性,对召唤师表现出极端保护欲。建议提升监控等级……”
通道内,光线昏暗。
林小洛紧紧握着阿夏的手,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心中波澜起伏。阿夏的力量和偏执,是保护伞,也可能是一把双刃剑。
而她们在这座看似提供庇护、实则由爱德勒公司牢牢掌控的基地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