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城的白山黑水中有着灵气,这里自古以来人杰地灵,并且自封建王朝时代末期就以出产煤炭驰名全国。
1953年那会儿是顺城最巅峰的时刻,那段时间还曾经一度被华为中央直辖市。
顺城除了丰富的煤炭储量,地理位置也很优秀,它位于一条名为浑河的河畔冲积而成的平原上,又有长白山余脉环绕三面,整体的地势多丘陵、平原,既能放牧、又能耕种,周边山区盛产各种山货,像人参、灵芝、木耳和各种能吃的菌子应有尽有,山中有鹿、熊、虎、狼、狍子等野兽出没,浑河、辽河滋补这这片大地,河中更是盛产各种河鱼河鲜,真可谓是山水都能吃得住的宝地。
顺城下辖四个城区三个县,四个城区分别是商业繁华的新抚区、工业发达的望花区、矿产丰富的东洲区和啥也不是,只有老农种地的顺城区。不提那三个县,单说顺城区为什么被称为啥也不是呢?倒不是说顺城区真就一无是处,只因1987年那会儿,顺城区除了人口比其他几个区多之外,论矿产资源不如东洲区、论工业发达不如望花区,论商业发展更不如新抚区,说是城区还不如市级的县城,都是垦荒种地的蔬菜大棚,所以在城区里面这一比就被比下去了。
张小六的家就住在顺城区,而她是1987年出生在刘山一带,张家原本的老屋在老虎台矿区青草沟下坎,属于棚户区的平房住宅。后来到了1992年的时候,那会儿张小六已经5岁了,再过两年就该上学了。
张家的大人看张小六这孩子都该去上学了,一咬牙,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再加上借了一笔钱,就这么着在当时被最不被看好的城区,也就是顺城区的河东街花了5000块买了一栋楼房,一家人这才开开心心住上了楼,张小六也得以在城市里念书上学了。
张小六,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土鳖的贱名,她爸爸叫张二奎,这名字也不好听。可老话讲的好啊,这叫‘贱名好养活’,也有一定的道理。张小六的爷爷叫张明宇,乃是青草沟一带有名的‘半仙儿’兼‘神汉’。
那什么叫‘半仙儿’呢?这是东北的说法,分出马仙、火居道、阴阳先生、巫婆和神汉,大致意思等同于‘灵媒’。其中不乏能掐会算、能通灵、能走阴、能请神、能驱鬼和治病的高人。
那个年月,老百姓家里穷,很多病医院又治不了,让一般人家出国或者到上海、北京这样的地方看病也不现实。所以,有些有些医院治不了的怪病,早些年间很多人相信这个‘半仙儿’或许有办法,一旦家里人得了医院治不了的病,很多都会打听之后请个灵验的‘半仙儿’到家里来给看看。
张明宇在世的时候就做这样的活儿,他是有真本事的,曾经卜卦推算过,说自己儿子和孙子这一代免不了要遭劫难,因此在弥留之际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张二奎以后有了孩子,千万千万别取什么太好的名字,必须取个像张二奎的这样的贱名,才能消灾免难。
张二奎当然相信自己的老爹,何况他也是子承父业,一边在工厂上班的同时,一边私下里干着‘半仙儿’这样的副业,经常在周六周日的时候乔装打扮一番,装成瞎子到天桥底下摆摊给人算卦,他不收钱,只收杨梅罐头,算一卦收一罐杨梅罐头,一天只算三卦,一卦不多,一卦不少。
说是‘半仙儿’,其实张二奎在天桥底下算命,用的不是什么真本事,都是些旁敲侧击、心理暗示的江湖手段,依靠的是察言观色、相人相面,然后再照方抓药,凭的就是一个脑子活、嘴巴利索。比如说,来的是一个穿胶底鞋的汉子,很长时间没剪头发,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张二奎先叫住对方,然后表示自己擅长卜卦算命,说不灵不要钱,然后就借机跟对方握个手,以触摸手纹的方式‘看’手相。这一握手不要紧,张二奎就能凭对方手上的老茧看出对方是做哪一行的,是卖苦大力的,还是砌墙抹灰的,亦或者干木匠活儿的,跟着一语道破对方的行业,当场就把对方给拿住。
您就想啊,天桥底下那么多算命的,来这儿的人多半是来找人算命,亦或者闲逛瞎溜达。张二奎一个素不相识的算命‘瞎子’(装的),‘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一语道破来人的职业,这一般人肯定半天转不过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再者,张二奎扮瞎子算命的时候,脸上戴着个大墨镜,你也看不出他的眼神变化,可他却能看得出你的神情变化,凭借着一颗转得快的脑子,就算对方不是来算命的,也能在三言两语之间被张二奎给绕进去。
随后,一番套话就是给钱抽签,在对方见识过张二奎的本事,已经是信了七八分,如今给个杨梅罐头就能抽一签知道未来的吉凶祸福,但凡能出得起的人一准不会走,谁不想从真正的大师这里得知自己未来的吉凶祸福呢?随后,不论出的什么签儿,张二奎都能给你来个模棱两可的解释,一准能把人唬住,就算对方后来反应过来回头找他,也能说你一个哑口无言。
比如说,当年有一个在工厂里做会计的小伙子,找张二奎算命。还没等说上两句话,张二奎便压低声音一语道破,说他是‘拿了不该拿的,如今这手里都被烫的起泡了’,那小伙子当即变颜变色,因为谁都不知道他这个月财迷心窍,挪用了一部分公款去打麻将,结果没赢到钱,反而输了个精光,眼看着到了月底,事情就要败露,一时没了主意的他正好溜达到天桥底下,碰到张二奎。不曾想,一个素未谋面的瞎子,竟然一语道破他如今的窘境。
当即,这个小伙子就立刻请求张二奎指点,结果张二奎默不作声,拿起笔在对方的手掌心写了几个字——知天易,逆天难。然后,任凭对方怎么求告,就不言语了。小伙子知道这‘天机不可泄露’,当即掏出一张罐头票递给张二奎,鞠了个躬就走了。回头,张二奎收摊之后拿着票子去商场换杨梅罐头去了。
后来,这个小伙子回去之后反复琢磨,觉得张二奎说的很有道理。所谓知天易,无非就是对方知道他犯下了这样的事情,也知道这个事儿不好解决,要不怎么说‘逆天难’呢。不过,既然对方没说自己死定了,那就是说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生机在哪啊?反复思来想去,这小伙子觉得自己扛不下这样的事情,于是当晚人就跑了,为了寻那一丝生机而畏罪潜逃。
像是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有那被抓回来的,却也无法再找张二奎的麻烦,就算找到了张二奎,也说不出什么。毕竟,人家都说了‘逆天难’啊。你做了‘逆天的事情’,活该你得到这样的下场。但也有最终逃得惩罚的,就比如这个在1987年挪用了公款去打麻将的会计小伙儿,他逃到南方,最后偷渡去了南洋,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南阳地界娶了个媳妇,夫妻俩在南洋一带辛苦经营最终成了个大老板。等到多年之后,到了2018年的时候,他心怀忐忑的回到东北发现当年逃走的那个工厂早都黄了,而他那件案子也早就消了。
直到那时候,他想起曾经给他算命的张二奎,不禁感叹真乃是高人啊。却不知,张二奎遇到他这样的人,往往都用‘知天易、逆天难’来搪塞,也就是他比较幸运,因祸得福,落了个好下场,却不知好多人信了张二奎之后,不论逃得、没逃得,都被抓进看守所,最终免不了蹲上几年号子。
到了晚上,张二奎回家,喜滋滋提着三罐子杨梅罐头去孝敬他宝贝媳妇王喜娟。那是1987年的2月初,王喜娟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就好吃这口杨梅罐头,那会儿物资不充裕,想买什么还得凭票,张二奎的工作单位是铝厂,只给发米票、布票和火柴票儿,偶尔发些布票,不给发罐头票。所以,张二奎实在没办法,只能以摆摊算卦为由,给自己媳妇赚杨梅罐头吃。
后来到了11月份的时候,王喜娟感觉自己要生了,于是在矿务局医院住院待产期间问张二奎该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张二奎想也不想,就说要是生了女儿就叫张丫蛋,要是生了儿子就叫张狗子。
王喜娟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因为,待产的产妇不止是王喜娟,这么多天大家闲聊唠嗑都成了熟人,期间免不了炫耀一番自己家未来的孩子叫什么什么名字,谁家给孩子起的名字好听,立刻就会引来一阵赞叹和喝彩。王喜娟也渴望别人称赞自己家孩子的名字好,此刻一听张二奎起的‘丫蛋’‘狗子’这样的名字,马上就不乐意了。
张二奎无奈,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好说歹说,再加上杨梅罐头的攻势之下,王喜娟最终同意要是生了孩子,甭管男孩女孩,就叫‘小六’。因为她在老王家是老幺,排行第六,她小时候的小名就叫小六。张二奎盘算了一阵,觉得张小六就张小六吧,虽然不如‘狗子’‘丫蛋’这样的名字好,但也差不多了。于是,孩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直到12月21日下午的时候,王喜娟莫名一阵困意,等醒来被告知她生了个女孩。
王喜娟当时一愣,心想我睡了一觉怎么就生了孩子啊?这些天她是不止一次看到有人生孩子的时候险象环生,自己也挺担心,不曾想这个孩子居然来的如此随意,趁她睡觉的时候一不留神就降临到了人间。孩子出生的时候,不足7斤,是非常瘦小的婴儿。并且,在孩子出生后十多天都不曾睁眼睛,回到家中待了快一个月依旧闭着眼不睁开,平时吃饱了也不哭闹,除了睁不开眼,各方面都和健康的孩子无异。这可急坏了王喜娟,她担心自己孩子从此会是个瞎子。不光王喜娟担心,她丈夫张二奎更是担心,心想我这是不是扮瞎子扮的,结果遭天谴了。
可是,你天谴归天谴,可得冲着我张二奎来,别冲我孩子来啊。
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夫妻俩只好忐忑的带着孩子回到医院做检查,医生忙碌了一阵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孩子虽然闭着眼不肯睁眼,却不代表他眼睛不正常,只是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后来,医院里好多医生都听说这个事儿,纷纷跑来看这个奇怪的孩子,就连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听说此事也特意来看了看孩子,那是一个年近90的老中医,弯着腰驼着背,虽然身形佝偻却精神翟硕。
老人家看了看张小六,笑呵呵的抱起来并逗弄了张小六一番,口中念念有词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这孩子的眼睛没问题,还是一对顶好的天赐的神瞳咧。呵呵。只是现在啊,时候不到,暂时不能睁开。来来来,我给你们开个药方子,你们抓好药之后,每天收集露水储存起来,等孩子百日的时候,将这些药提前三天泡在收集到的露水里,孩子百日的当天早上,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用纱布蘸药水给孩子敷在眼皮上。到时候还睁不开,你们带他来见我。”
说完,老人家就开出了一个药方。张二奎半信半疑,但冷不防扫了一眼发现这老爷子转身的时候,身背后浮现一抹转瞬即逝的神光,暗想这老爷子莫非不是普通的医生。可张二奎毕竟是本事不到家,天赋又平平无奇,再看却发现这老中医也就是个普通人,当即觉得刚才可能是看错了。
张二奎资质平平,虽然承袭了一些张明宇口耳相传的能耐,但那都是江湖伎俩,他连法力都没有,一双眼睛说到底也是肉眼凡胎,虽然偶尔也灵光一现间窥见些许的隐秘,但想要完全看清却是难如登天。当下又有孩子的事情揪着他的心,在没有办法情况下,就只好按照那个老中医的办法来做。人家说的信誓旦旦的,又是医生,还说到时候不管用就来找他,想必是有点本事的。
等到张小六百日的时候,张二奎夫妻俩天还没亮就开始准备,等太阳升起之后,给孩子用沾满了药水的纱布敷上眼睛。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之后,拆开纱布,百日的婴孩张小六那紧闭的眼皮一阵的抖动。
张二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看到自己孩子的眼皮随着一阵抖动之后,最终缓缓的睁开了。可随即,他和妻子王喜娟就被张小六这一双眼睛吓了一跳,因为这双眼睛并非寻常的黑眼珠子,而是湛清碧绿的山猫子眼。这一对眼珠子,在夜里散发着精光,看起来很是诡异,但看久了就不觉得古怪,反而觉得还挺好看的。
隔天,张二奎夫妇又带着张小六去医院找先前的那名老中医,想要当面道谢。可结果呢,找了小半天也没找到那位姓胡的老大夫,于是只得挂了个眼科的号,给孩子检查一下。当眼科大夫再次查看张小六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和正常人无异,各方面看着都很正常,所谓的‘湛青碧绿’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一双乌黑的眼珠子。
张小六这一双黑亮的小眼睛,特别的有灵气,这让王喜娟摸不着头脑。这不对啊,抱来之前,眼睛还湛清碧绿的,怎么路上在公交车上睡一觉就成黑眼珠子了?
张二奎当时反倒是明白过来,他安慰了妻子一番,带着孩子返回家中,同时也稍稍猜测出一点眉目。感情,那天遇到的那个老大夫说不准就是所谓的‘何方神圣’,只是各种缘由不方便明说,才借了个障眼法告知他如何给儿子开眼。而这双眼睛可了不得...必然不是普通的眼睛。
为此,张二奎找出父亲当年留下的一个铁盒子,拿出基本满是灰尘的线装书翻看来,随意的翻了翻就翻到一页写着‘阴阳眼’的书页,当即翻看便确定自己孩子就是所谓的‘天生阴阳眼’。
“原来是这样啊...”
张二奎明白了,自己的孩子是天生阴阳眼。
单说这双眼睛,绝非普通的肉眼凡胎可比,乃是一对明断阴阳的宝贝。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张二奎两口子发现张小六这孩子除了长得瘦之外,身体也算是健康,于是也就放宽了心。
张小六这孩子长相十分奇特,身材又瘦又矮,天生古铜色的皮肤,又黑又亮,就好像涂了一层油似的。一头微微发黄的头发,细看大致上也算是黑发,但太阳光一照就立刻变成微微泛着橘红的棕色了,小时候是一双山猫子眼,等慢慢长大了就变成一对死鱼眼了,看谁都像是瞪着对方,看久了会把对方看的心里发毛。身上的衣服都是旧衣服,但却洗的特别干净,脖子上常年挂着三样东西,一枚白色的羊脂麒麟玉,一把小孩巴掌大小的木质小剑,一把家里大门的铜钥匙,模样算不上漂亮、艳丽,反倒像是像个假小子一样,一眼看过去都认不出是个小姑娘来,可偏偏给人的感觉是特别的激灵、有灵气儿。
不光长得激灵,她这鬼心眼儿也多。七岁半的时候也是该上学的年纪,这时候的张小六就已经是出马弟子了,随身都有仙家护持不说,就连父亲张二奎那一身本事已经学去了七八分。不光是江湖手段,包括家传的绝学也被她学了几样真本事去,身上居然有了连张二奎都不曾有的法力。只不过,她此时年纪太小了,就算有法力也使不出什么大神通,顶多就会个‘剪纸成人’的小术。而唯一能拿得出手镇场面的神通,就是张家祖传的——请神术。
这请的不是神佛、道圣,也不是天龙护法、道家星君,而是东北地界萨满教信仰之中大名鼎鼎的五仙——胡黄白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