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托斯行动处的环形大厅。
石墙上投射出的全息星图幽幽旋转将幽蓝的光斑投在唐格里斯阴云密布的脸上。
他指关节敲打着橡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次敲击都像在计数着流逝的时间。
“卡特，还没有新的信号吗？”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
行动处主任卡特站在星图前，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流动的数据瀑布。
“没有。自‘信使’最后一次发出遇袭坐标后，所有联系彻底中断，‘拉之眼’的信号……也消失了。”
“该死！”唐格里斯猛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一个空咖啡杯跳了起来，“A级计划‘拉之眼’本应已经顺利完成，X亲自出手，把它从帝王谷的金字塔里完好无损地挖了出来，苏醒程度确认低于百分之五十，他明明已经完成了最困难的部分，顺利交接了。”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雄狮，来回踱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X呢？
“墨西哥突如其来的爆发了‘鬼潮’，那是几十个神念者同时失控形成的灾难，除了他没人能快速压制。”一旁的文职人员补充道。
“即便如此，”卡特转过身，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锐利，“护送小队里还有唐柔，她也是执行部评级为A的精英。按照预案，她应对绝大多数突发状况。但现在，她在返航途中……失联了。”
“失联？！两位A级，带着我们刚刚到手的神器失联了。”唐格里斯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声音在穹顶下回荡，“为什么现在才组织支援小组去调查？！时间窗口正在关闭！”
“是校长的直接指令。”卡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支援小组已经准备就绪，正在等待校董会的补充指令。”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侧门无声滑开。一名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个银色的数据板，步履轻盈，与大厅内凝重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艾略特·李，校董会的特别联络官。
“唐格里斯处长，卡特主任，”艾略特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礼貌，“抱歉打扰。关于‘拉之眼’援助计划，校董会有一项补充指令需要即刻传达。”
他将数据板递给唐格里斯，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唐格里斯皱着眉接过，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内容。下一秒，他脸上的肌肉绷紧了，捏着数据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抬起头，眼神如同冰锥般刺向艾略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语：
“来看看我们亲爱的校董会，又给我们整了什么幺蛾子……”他声音低沉，“关于‘拉之眼’的援助计划，他们‘指定’……”他停顿了一下，“A级学生，林屿，一同参加。”
“A级学生林屿？”卡特主任凑近，眉头紧锁，“我不记得行动处或者研究处有叫林屿的A级。”
唐格里斯将数据板重重地拍在桌上，光幕弹开，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林屿的简要信息。“新生，林屿，十八岁，来自中国，暂无神念，学生评级A——由校董会亲自认定。”他念着这些信息，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猛地提高音量，怒视着艾略特：“校董会的意思是，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刚刚入学、甚至连神念都没有觉醒的新生，直接参加关于神器而且极度危险的任务？！他们是不是在伦敦的烟雾里待得太久，把脑子都熏坏了？！”
“唐格里斯！冷静点。”卡特出声提醒，语气带着警告。
“冷静？我很冷静。”唐格里斯说道，“校董会那帮人，本来就他妈的全是一群弱智，当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勉强补充了一句，语气却毫无敬意，“除了我们敬爱的校长大人，她……最多算半个弱智。”
艾略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仿佛没听到这大不敬的言论。卡特则压低声音：“处长！注意你的言辞！”
“言辞？我有说错吗？”唐格里斯无所谓道，他指着全息星图上那片代表失事区域的红光，“一群对神的力量一无所知，只会躲在伦敦豪宅里拨弄算盘、玩弄权术的家伙，竟然想教我们如何弑神？他们还是老老实实享受他们的荣华富贵比较好！把无辜的孩子往火坑里推，这就是……”
“够了，唐格里斯。”
一个如同磐石般沉稳的声音从大厅最内侧的幽暗高台上传来。那里坐着一位一直沉默的老人。
副校长诺那卡威——塔纳托斯真正的定海神针，前代行动处处长，也是唐格里斯的老师。
唐格里斯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喷薄欲出的怒火瞬间噎在喉咙里。他立刻转身，面向阴影的方向，微微躬身，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恭敬：“抱歉，老师。”
幽暗的光线中，副校长缓缓前倾身躯，灯光隐约勾勒出他饱经风霜的侧脸轮廓。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唐格里斯身上。
“一年前，在希腊的废墟之下，”老人缓缓开口，“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第一次真正‘征服’一件神器：‘命运三女神纺车’。这是跨越历史性的一步，是无数先辈只在古老残卷中幻想过的场景。”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沉重的功绩与代价在每个人心中沉淀。
“我们证明了道路可行，但也因此，我们站在了前所未有的风口浪尖。在这关键时期，学校的发展、研究、乃至每一次大规模行动，都还离不开校董会在资源和政治上的援助。”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站在一旁、依旧面带微笑的艾略特，“有些平衡，即便令人不悦，也必须维持。”
副校长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古剑。
“所以，执行命令吧。”他下达了最终决断，“让那个叫林屿的孩子，加入支援小组。”
唐格里斯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挺直身体，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心脏位置，行了一个古老的、属于塔那托斯行动处的战斗礼节。
“明白。”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
艾略特·李此时才微微欠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指令已传达，就不打扰各位了。”说完，他转身，迈着和来时一样轻捷而规律的步伐，无声地退出了指挥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