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塞浦路斯共和国,阿卡马斯半岛附近某处隐蔽临海据点,咸湿的海风穿过露天阳台,阳台的旧木桌上,摆着几份当地小吃:几串嗞嗞冒油的烤肉串,一碟淋着橄榄油和柠檬汁的哈鲁米奶酪,以及一小篮散发着香草气息的皮塔饼。
阳台上,身材健壮的男人对近在咫尺的食物视若无睹。
他整个人如同焊在了高倍望远镜上,眉头紧锁,一遍遍扫描着眼前这片墨蓝色海域,偶尔快速在旁边的电子手簿上记录着洋流方向和可疑光点,全身心沉浸在搜寻工作中。
“我们在墨西哥引发‘鬼潮’成功调离了X,”男人头也不回地对着后面汇报,因长时间的专注他的声音略显沙哑,“随后按计划,使用定向能量脉冲远程刺激了‘拉之眼’,诱发了可控范围内的神性灾厄……最后,由潜伏单位发射穿甲弹,成功命中了引擎。目标已确认坠毁在我们预设的阿卡马斯半岛以西二十海里的搜救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挫败:“但是,月姐,我用尽了所有探测手段……没有找到唐柔,也没有捕捉到‘拉之眼’的任何能量波动。她和神器就像蒸发了一样。”
“啧!”,男人身后的桌边传来了不满地哼声,“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们要这么提防一个名字都没有的人,如果有机会,我倒是真想和那个X打一架。”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五的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女孩嘟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服,“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与她相对而坐的“月姐”则显得从容许多。她优雅地用叉子切下一小块煎得恰到好处的哈鲁米奶酪,送入口中。
“小夜,我们的目标是神器,别老想着打架了。”月的声音平和,她目光转向依旧钉在望远镜前的男人,“日,确认所有常规和非常规搜索手段都已用尽?包括对水下异常空间结构的扫描?”
日终于从望远镜前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身拿起一块皮塔饼,有些食不知味地啃着,一边点头:“是的,月姐。能量扫描、生命探测、声呐成像、甚至尝试捕捉微观空间褶皱……全都一无所获。那女孩要么是带着神器沉入了某个我们无法探测的缝隙,要么就是她的隐蔽手段远超我们的预估。单靠我们几个,在这片海域继续找下去,估计也无济于事。”
月听完,端起旁边的一杯当地产的Commandaria甜酒,抿了一口,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被暮色浸染的海平面,眼神冷静而深邃。
“既然我们找不到,”她放下杯子,指尖在木桌上轻轻一点,做出了决断,“那就让更多的人帮我们找。通过我们在黑市的渠道,发布悬赏——高价悬赏那个东方女孩的下落。”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仿佛在品尝另一道精心烹制的菜肴,“重赏之下,这片地中海沿岸所有的‘渔夫’和‘秃鹫’,都会替我们把藏在角落里的猎物……给翻出来的。”
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指着桌上的一片狼藉,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管家式的抱怨道:
“月姐,小夜,容我提醒一句。我们这次行动的预算,可没包括你们这顿‘塞浦路斯风情下午茶’。光是租用那艘伪装的渔船、以及打点沿岸那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官员,就已经让我们的经费在滴血了。你们俩这又是吃又是喝的,考虑过咱们下个季度的资金问题么?”
“噗——”小夜差点把嘴里的肉喷出来,没好气地白了日一眼,“喂,日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啊!打架前要吃饱肚子,这是基本常识。”
“贪吃鬼,你当然不心痛,反正赚钱又不是你,你只要负责用。”日小声叹了口气。
“小夜,”月轻轻放下酒杯,她看向日,脸上依旧是那副从容的神情,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了然,“日说得对,预算确实需要精打细算。”她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但‘拉之眼’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我们今天消耗的这点第纳尔、欧元……在神器面前的价值都不过是九牛一毛,先发布悬赏吧。”
“好的……月姐。”日立即应声,虽然声音有些不情愿,但手指却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操作了起来。
地中海沿岸。
唐柔几乎是爬上岸的,接近岸边时,海浪将她重重地摔在冰冷而粗糙的砂石滩上。肋下的伤口受到撞击,让她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现在她趴在岸边,剧烈地喘息着,咸涩的海水从她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
她强撑着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小渔村的外围,几艘破旧的木制渔船搁浅在沙滩上,远处有几栋白色墙垣的矮房,在晨曦中显得宁静而祥和,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海水的味道。
她必须寻求帮助,至少需要淡水、食物,以及……一个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但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可疑——一个浑身湿透、带着明显伤势、穿着怪异战术服的女性。
唐柔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动神念。
神念——匿影,可以通过扭曲光线、吸收特定频段声波、甚至微弱干涉周围生物的感知焦点,以达到伪装的目的。
她正是通过这个神念躲过了圣甲虫和未知敌人的追杀。
通过神念,她微妙地调整自己的气质和存在感,改变了自己的服装外观,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更像是一个遭遇了海难或意外的普通游客。
她在海岸上眺望,最后选择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和善、正在修补渔网的老人作为目标。
老人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皱纹,眼神浑浊却带着渔民特有的质朴。
唐柔踉跄着走近,用尽可能温和、带着虚弱和恳求的语气,夹杂着简单的英语单词和手势,尝试沟通:
“Excuse me… Help… Water? Please…”(打扰了……帮帮忙……水?拜托……)
她指了指自己干裂的嘴唇,又指了指身上的伤口,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希腊语回应了几句,用充满了困惑和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唐柔。
没有薇古斯的协助,她恰巧也未选修希腊语,此刻,语言障碍像一堵无形的墙堵住了她的生路。
唐柔心中焦急,但脸上不敢表露。她尝试着拿出身上唯一看起来“无害”且可能具有一点价值的东西——那枚X给的西班牙古银币。她将银币托在掌心,示意给老人看,希望能用这个换取一点基本的帮助。
老人凑近看了看银币,又看了看唐柔苍白而恳切的脸,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和衡量。他似乎在判断这个陌生女人带来的麻烦和可能得到的回报。
沉默了几秒,又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最终,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收起银币,然后对着唐柔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向不远处那栋看起来最简陋的白色小屋。
唐柔心中稍稍一松,但警惕丝毫未减。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是短暂的喘息,还是新的危机。
别无选择,她只能迈着虚浮的脚步,跟上老人的背影,赌上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