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排练，音乐教室的玻璃窗上已经贴满了爱音剪的新年剪纸，樱花、铃铛和音符的图案在夕阳下透着暖光。理奈抱着她那把半旧的民谣吉他，指尖在冰凉的弦上轻轻摩挲，指节因为紧张微微泛白：“学姐们，我回老家后每天都会把暖手宝揣在琴包侧袋，保证手指灵活，视频连线时肯定不会拖后腿！”她的背包拉链上挂着那枚丰川祥子做的粉色吉他钥匙扣，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晃悠着，像颗坠在风里的小流星。我伸手帮她把滑到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瞥见她谱本扉页写着“向佐藤学姐学习”的小字，字迹工整又认真。
我们围坐在钢琴旁，用乐奈的粉色笔记本敲定了线上排练的细节——时间定在每周六下午三点，避开了丰川祥子的打工时间和理奈的补课安排。乐奈用荧光笔精心绘制了排练表，每一栏都标着可爱的小图标：鼓槌代表她的手鼓记录，贝斯图案是若叶睦的谱子整理，钢琴键对应丰川祥子的和弦修改，麦克风分给纱织和爱音的歌词打磨，而我的那栏画着把小吉他，标注着“指导理奈指法”。“我奶奶特意给我的手鼓包缝了隔音层，说就算我练到半夜，也不会吵到邻居！”乐奈举着她那只画满猫咪的卡通麦克风，眼睛亮得像浸在蜜里的桂圆。
我回老家的第一天，就把新吉他摆在了靠窗的书桌前。窗外是覆着厚雪的稻田，远处的神社鸟居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偶尔传来的钟声混着枯枝断裂的声响，格外清冽。我在琴包旁放了个陶瓷小香炉，里面插着妈妈煮的柚子茶包，暖香慢慢渗进木纹里，驱散了乐器的寒气。下午三点刚到，手机屏幕就弹出了视频邀请，接通的瞬间，六张熟悉的脸挤在画面里——乐奈裹着橙红色的厚毛毯坐在暖炉旁，膝盖上还放着本鼓点笔记；若叶睦的背景是摆满乐谱的书房，她的淡紫色贝斯靠在书架边，琴头挂着妈妈织的铃兰挂饰；丰川祥子身后是打工餐厅的后厨，不锈钢操作台擦得锃亮，她特意调了晚班，围裙上还沾着点面粉；纱织坐在装饰着年糕和注连绳的客厅里，手里捧着本烫金的歌词本；爱音则举着刚写好的谱子在镜头前晃来晃去，纸页上沾着的可可渍还没干透。
第一次线上排练简直像场小型“灾难现场”。理奈老家的网络突然卡顿，她的吉他声断断续续像被风雪撕成碎片，最后干脆卡在一个破音上，屏幕里的她急得眼眶发红；乐奈的手鼓敲得太用力，震得麦克风发出滋滋的杂音，她奶奶的声音从背景里传来：“奈奈子，轻点儿呀！”；丰川祥子的钢琴音总比大家慢半拍，我们研究了半天，才发现是她手机架得太远，延迟比其他人高了两秒。“别慌，我们把节奏放慢百分之十，用同步节拍器！”我点开手机里的节拍器APP，把音量调到最大，“滴答、滴答”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到每个人耳边，像一根无形的银线，把分散在各地的音符紧紧串了起来。等理奈终于流畅弹完一段前奏时，我们都在镜头前鼓起掌，她笑着抹了把额角的汗，鼻尖上还沾着点雪粒——原来是开窗透气时飘进来的。
腊八那天的排练结束后，我们特意留了半小时分享日常。纱织举着个玻璃罐在镜头前转了圈，里面的腊八蒜泡得通体碧绿，像装了一罐子春天：“我妈妈说泡够二十一天才够味，开学时我带两罐来，一罐配米饭，一罐给大家当排练时的小零嘴！”她的书桌上摆着本烫银封面的新歌词本，页面边缘画着我们乐队的卡通形象，每个人都戴着毛茸茸的新年虎头帽，我的卡通形象手里还抱着把粉色吉他。若叶睦则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新的贝斯拨片，桃木质地泛着温润的光：“这是我爷爷用老桃树的枝桠做的，他说桃木能驱邪纳福，特意在边缘磨得圆圆的，不会硌手。开学后给大家每人做一个，上面还能刻名字呢。”
丰川祥子的镜头里突然闯进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小棉袄，踮着脚好奇地够钢琴键，肉乎乎的手指在琴键上乱按出一串杂音。“这是我表妹，跟着姑姑来我家过年的。”丰川祥子无奈又温柔地把小女孩抱到腿上，帮她拢了拢滑下来的围巾，“她总说要学钢琴，缠了我三天，我只好每天教她认一个音符，现在已经能断断续续弹《小星星》的前四句了。”屏幕里突然传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姐姐加油，乐队最棒”，我们都被逗得笑了起来，连理奈那边延迟的吉他声，都像是被这声童音染得温柔了许多。丰川祥子低头对表妹说了句什么，小女孩立刻乖乖地趴在她怀里，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角晃来晃去。
爱音突然抱着吉他弹起一段轻快的新旋律，背景里能看到她家院子里的樱花树，虽然枝桠光秃秃的，却透着蓄势待发的生机：“这是我昨天在溪边写生时写的，听着流水声就有了灵感，叫《春归谣》怎么样？等开春樱花开了，我们就在这棵树下排练，花瓣落在琴弦上肯定特别美！”她把谱子凑到镜头前，纸页右下角沾着点泥土渍，是蹲在溪边时不小心蹭到的。纱织立刻翻出她的歌词本，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我加段关于‘归鸟’的歌词吧，一群小鸟从南方飞回来，刚好对应我们寒假后重逢的样子！”若叶睦也跟着点头：“贝斯部分可以加段渐强的节奏，像积雪慢慢融化，春天一步步走近。”
除夕那天，我们提前把排练改成了热闹的新年茶话会。乐奈端来奶奶做的年越しそば，细细的面条上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汤里还飘着两颗鱼丸：“奶奶说吃了年越しそば，新的一年就能顺顺利利！”若叶睦展示了妈妈织的新年毛衣，淡紫色的羊毛布料上绣着银色的贝斯图案，针脚细密又整齐：“妈妈说这是她熬夜织的，让我演出时穿。”丰川祥子从背包里拿出个黑色的效果器盒子，眼底藏着点小骄傲：“我攒了两个月的打工钱买的，开学后我们可以试试这个失真音色，弹副歌肯定特别有力量。”纱织给每个人发了电子贺卡，上面是她画的乐队合照，我们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背景是绽放的烟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我则抱着吉他弹了段《初雪谣》的变奏，特意加入了老家神社的钟声元素，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要顺着网络传到每个人的耳边。
跨年夜的钟声敲响时，屏幕里突然炸开了五彩斑斓的虚拟烟花——是理奈提前学了三天的特效软件做的，烟花炸开的瞬间还飘出“空弦回响新年快乐”的字样。“新年快乐！”我们六个人几乎同时喊出声，声音透过麦克风混在一起，虽然有些嘈杂，却比任何完美的合唱都让人动容。乐奈立刻敲起了手鼓，节奏欢快得像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若叶睦轻轻拨了下贝斯弦，低沉的音浪透过耳机传来；丰川祥子弹了个明亮的钢琴音，像烟花炸开的瞬间；纱织哼起《日常回响》的调子，声音里带着点哭腔；爱音举着手机绕着院子跑，镜头里闪过漫天的烟花，她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我则弹着吉他，让旋律随着神社的钟声飘向远方，手指扫过琴弦时，突然觉得这个跨年夜，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比任何时候都温暖。
开学前一周的线上排练，理奈一上来就给了我们个惊喜。她抱着吉他坐在窗前，身后的积雪已经融化了大半，露出地面的点点新绿：“学姐们，我把《春归谣》的前奏练熟了，还加了点自己的小改编，用泛音模拟鸟鸣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弦上轻轻一挑，清脆的泛音像真的有小鸟从屏幕里飞了出来。虽然中间有个小节弹错了，但她立刻调整节奏接了上去，眼神里满是自信。若叶睦在镜头前笑着点头，手里还拿着本新的贝斯谱：“我的桃木拨片也做好了，每个上面都刻了对应的乐器图案，你的那把吉他图案我特意刻得大了些。”
重逢那天的车站格外热闹，到处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我刚走出检票口，就被一团亮黄色扑了个满怀——爱音举着个写着“空弦回响欢迎回家”的纸牌，纸牌边缘还粘着粉色的羽毛装饰。她身边站着抱着贝斯的若叶睦，淡紫色的围巾上别着朵干紫阳花，是去年夏天我们在社区演出时摘的，花瓣虽然干了，却依旧保持着好看的形状；丰川祥子拎着个印着猫咪图案的大保温桶，里面是她爸一大早做好的御饭团，还冒着热气；纱织抱着个玻璃罐，里面的腊八蒜绿得发亮，她的白色发带换成了红色的新年款；理奈则像只小鸟似的扑过来，把一串用红绳串着的樱花木片塞给我，木片上还带着淡淡的木香：“这是我老家院子里的樱花树做的，爷爷说能带来好运，我特意打磨了很久，不会扎手。”
我们没回家，直接去了乐器行后院的小仓库——老板特意给我们留了钥匙，还提前开了暖气。乐奈早就提前半小时到了，把奶奶的旧音响搬了出来，在仓库门口挂了串新的风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声响。“我们先试试《春归谣》！”爱音翻开谱子，阳光透过仓库的小窗户洒在纸页上，把黑色的音符染得暖暖的。理奈坐在我身边，手指按弦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吉他声不再像以前那样青涩；若叶睦的贝斯沉稳有力，每一个音都踩在节拍上，眼神专注又坚定；丰川祥子的钢琴音里藏着教表妹弹琴的温柔，和弦编配得比以前更细腻；纱织的歌声裹着家乡的气息，唱到“归鸟掠过屋檐”时，声音清亮得像初春的溪流；乐奈的鼓点像春雪融化的声音，轻快又充满活力；我的吉他则和大家的旋律完美融合，弹到间奏时，理奈还跟着我的节奏轻轻哼了起来。
休息时，我们围坐在地板上，把各自带的特产摆成一圈，像开了个小型的年货集市。乐奈带了奶奶做的铜锣烧，每个里面都夹了不同的馅料，豆沙、草莓、抹茶味的各有三个，刚好够我们分；若叶睦从背包里拿出个木盒，把桃木拨片分到每个人手里，我的那枚刻着小小的樱花图案，边缘还打磨得十分光滑；丰川祥子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刚做好的红豆汤，甜而不腻，她特意给理奈的那碗多加了两颗蜜豆；纱织的腊八蒜酸香爽口，配着丰川祥子爸爸做的御饭团刚好解腻；理奈则给每个人发了张Q版肖像画，画里的我抱着吉他，爱音举着谱子，若叶睦抱着贝斯，丰川祥子弹着钢琴，乐奈敲着手鼓，纱织拿着麦克风，每个人的背景都是各自的家乡风景——我的背景是老家的神社，她居然记得我视频里提过的细节。
爱音突然举着谱子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春天的社区演出，我们就唱《春归谣》！我已经和渡边阿姨说好了，养老院的爷爷奶奶们肯定喜欢，他们上次还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唱歌呢。”若叶睦跟着点头，指尖轻轻敲着贝斯：“我爸妈说可以帮我们联系专业的音响设备，还能邀请月之森音乐学校的同学来看演出，他们的贝斯老师也说想听听我们的歌。”丰川祥子挑了挑眉，从背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的效果器：“刚好试试我的新效果器，我研究了几种新的音色，弹副歌的时候用，保证惊艳全场。”理奈立刻举起手：“我也能帮忙！我可以画演出海报，还能帮着布置舞台！”
傍晚的风带着融化的雪水气息，吹得仓库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我们坐在地板上，把乐器摆成一圈，即兴弹起了《春归谣》的旋律。歌声混着风铃的声音飘出仓库，惊飞了屋檐下躲雪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的天空。理奈的眼睛亮闪闪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吉他声越来越稳，像株迎着春风破土而出的小苗，充满了生命力。我看着身边的女孩们——乐奈笑着打鼓，若叶睦专注地拨弦，丰川祥子的指尖在钢琴键上舞动，纱织和爱音并肩哼唱着歌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温暖的笑意。我突然明白，真正的羁绊从来不怕距离，就像我们的音乐，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哪怕隔着冰冷的屏幕，也能在跨年夜的钟声里，在初春的风里，撞出最温暖、最动人的回响。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仓库的墙壁上，像一幅温暖的剪影画。我低头看着吉他上挂着的樱花木片，在夕阳的光里泛着浅粉色的光，和琴头的紫阳花书签相映成趣。我知道，当春风吹开第一朵樱花，当溪边的柳树抽出第一缕新绿，“空弦回响”的故事又会翻开新的一页——带着寒假里跨越山海的思念，带着跨年夜屏幕前的约定，带着每个人新的成长与感悟，带着对春天的无限期待，我们的旋律会像山间的溪流一样，越唱越响亮，越传越遥远，把温暖和勇气带给更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