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刚一入喉,一股极其辛辣灼热的刺痛感便瞬间炸开,仿佛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火。
紧接着,难以形容的剧痛从腹部疯狂蔓延,如同有无数把烧红的匕首在她内脏里搅动。
那感觉已非简单的火焰灼烧,更像是整个腹腔都被腐蚀性的毒液灌满,正从内部将她一点点融化。
“啊——!”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被镣铐锁住的手脚疯狂地抽搐、踢蹬。
她的视线迅速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周涌来,耳畔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以及公爵故意装作出来的大声咒骂。
她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后便直挺挺地僵直,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潮湿的稻草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贱人!你装死?怎么可能,这药剂明明……”忽然之间,诺兰·威思顿的声音故意变得震惊起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用充满恐惧和震惊的声音朝着牢房外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囚犯——这贱人出事了!”
一直守在附近阴影里,冷眼旁观着牢房内大致动静的萨提亚斯,听到这声突兀的喊叫,不禁愣了一下。
他脸上志在必得的银邪笑容瞬间冻结,转为错愕,随即被一股不祥的预感取代。
萨提亚斯低吼一声,几步就冲到了牢房门口。
与此同时,被惊动的典狱长和几名狱卒也提着昏暗的油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牢房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曾经高贵美丽的塞西莉娅公主,此刻像一具被撕碎的人偶般瘫在地上,银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污秽的稻草上,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灰败如纸,嘴角蜿蜒流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红色血迹。
她身上只盖着那件被撕破的睡裙,一角滑落,露出部分肌肤,更添几分凄惨。
萨提亚斯脸色铁青,大步上前,粗暴地推开挡在前面的诺兰·威思顿公爵,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极其无礼地探向塞西莉娅的颈侧。
那里,一片冰冷,没有任何脉搏跳动的迹象。
他又将手凑到她的鼻尖,同样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他不死心地抓起她的一只手腕,那手腕纤细冰凉,皮肤下的生命活力似乎已彻底消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萨提亚斯猛地抬起头,冰冷如刀的目光狠狠剐向诺兰·威思顿公爵,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他精心策划的享乐,他用来立威的公开处决,竟然在最后一刻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变态”家伙给毁了!
诺兰·威思顿公爵脸上适时地露出混杂着懊悔的神情,他后退半步,微微躬身,语气急促地解释道:“对不起,摄政王阁下,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没有想到这药剂……竟然直接要了她的命……这个贱人……简直太脆弱了!”
萨提亚斯死死盯着塞西莉娅迅速失去血色的脸庞和逐渐僵硬的躯体,又看看诺兰·威思顿公爵那看似无懈可击的表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积攒了整晚的浴望无处发泄,转化成了狂暴的怒意。
“废物!”萨提亚斯猛地站直身体,指着公爵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扭曲,“你竟然搞砸了我的好事!让这个贱人就这么轻易地死了,避免了明天应有的惩罚!你知不知道,这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是,今天的事情,我会承担必要的责任,请摄政王责罚!”诺兰·威思顿故意装作满脸惭愧的姿态。
摄政王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盯着诺兰·威思顿,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哼!既然你坏了我的兴致,总要付出点代价!我就剥夺你的家族在首都及其周边所有的田产和庄园!滚回你的南方老家,去高地公爵领做你的公爵去吧!”
这个惩罚对于根基深厚的威思顿家族来说,虽然肉痛,但远未伤筋动骨。
公爵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露出一副惶恐又无奈的表情,顺从地低下头:“是……手下知道了。感谢摄政王阁下宽宏大量。”
萨提亚斯余怒未消,又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塞西莉娅的“尸体”,不耐烦地挥挥手:“死了就死了吧,真是可惜了——哼,倒是便宜她了——把这脏东西处理掉!人既然已经死了,明天的刺刑就取消了吧。毕竟,对一具尸体行刑,毫无意义。”
他最后贪婪地看了一眼塞西莉娅依旧美丽的轮廓,尤其是那裸露在外的白净肌肤,忍不住又啐了一口:“一切都完了,真他妈扫兴!把她埋了,随便找个地方,别脏了王室的墓地——她这种弑父的罪人,只配暴尸荒野!”
他甚至恶毒地想着,连一件裹尸布都不必给,就让她这样肮脏地来,肮脏地去,算是最后的羞辱。
深夜。
月黑风高。
王临都城外的乱坟岗,阴风惨惨。
一小队隶属于萨提亚斯直接控制的王家士兵,奉命在此地草草挖掘了一个浅坑。
除了一个小型的棺木之外,他们没有给公主任何尊严,甚至没有一件遮体的衣物,只是用一张破旧的草席,将塞西莉娅冰冷僵直赤裸的身体随意卷起,扔进了棺里。
萨提亚斯本人并未亲至,或许是不愿沾染这死寂之地的晦气,或许是不想再看到这具让他心情复杂的尸体。
一名军官模样的士兵冷漠地看着手下飞快地铲土,扬起的尘土纷纷落在棺木上,很快将其掩埋。
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土丘在荒草丛中堆起,标志着一位公主的彻底消失。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远处山岗上,一名负责监工的骑士勒住马,望着那边低语,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
然而,就在泥土刚刚覆盖后不久,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乱坟岗边缘。
为首的,正是脱去了华丽外套,换上一身便捷衣装的诺兰·威思顿公爵。
他脸色凝重,眼中没有丝毫轻松。
“快!就是这里,按照我做的标记挖!动作轻点,但要快!”诺兰·威思顿公爵低声命令着两名绝对心腹,“里面的空气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两名强壮的手下立刻挥动早已准备好的铁锹,奋力挖掘起来。
泥土被迅速刨开,露出了下面的薄薄的棺木。
与此同时,在黑暗、窒息、冰冷的坟墓深处,塞西莉娅的意识正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她醒了,在彻底的黑暗中醒来。
四周是坚硬的木板,狭窄得无法翻身,冰冷的触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棺材里!她被活埋了!
她感到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肺叶火辣辣地疼,大脑因缺氧而阵阵眩晕。
“不……放我出去……救命!”她想尖叫,但喉咙里只能发出漏气般的气音。
求生的本能让她疯狂地用手抓挠头顶的棺盖,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但棺盖被泥土紧紧压住,纹丝不动。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将她淹没。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污,无声地滑落。
难道诺兰·威思顿公爵骗了她?难道她终究难逃一死?
就在她意识即将再次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木板碎裂的声音!
一丝微弱但真实的新鲜空气猛地涌入!
然后,棺盖被猛地撬开,月光混杂着火把的光芒刺得她睁不开眼。
一张充满担忧和急切的脸庞出现在洞口,是诺兰·威思顿公爵!
“公主!塞西莉娅!”他焦急地呼唤着,同时迅速而体贴地将自己身上厚实的羊毛披风解下,包裹住塞西莉娅几乎冻僵且一丝不挂的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从狭窄的棺材里抱了出来。
塞西莉娅开始剧烈地咳嗽、喘息,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没事了,公主,一切都安全了。你做得很好,很勇敢。”诺兰·威思顿公爵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披风裹严实,低声安抚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塞西莉娅虚弱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疲惫感一同袭来,让她说不出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是解脱的泪水。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声音沙哑微弱。
诺兰·威思顿公爵抱着她,大步走向停在阴影里的马车,他望向南方沉沉的夜空,语气坚定地说:“去我的家乡,威思顿公爵领。那里是我的地盘,我是那里的主人。在我的领地上,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我的公主。”
塞西莉娅仰头望着他那帅气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感激。
这个夜晚,她经历了从地狱到人间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