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回林浩的身体后，那种强烈的虚脱感和灵魂被抽空般的疲惫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勉强缓过劲，用手机联系了唯一可能理解他现状的人——王磊。
两人约在他们常去的一家廉价小餐馆。油腻的桌面，喧闹的食客，空气中弥漫着炒菜和啤酒的味道。这里是属于“林浩”的世界。
王磊到的时候，林浩正对着一盘炒饭发呆，眼下的乌青比平时更重，脸色也更苍白。
“耗子，你这脸色……通宵打游戏了？”王磊一屁股坐在对面，他个子高大，皮肤黝黑，是个典型的体力劳动者，性格直率热血。他是林浩的大学同学，也是如今唯一还保持联系的朋友。
林浩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比通宵……刺激多了。”
他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昨天傍晚那离奇的遭遇——巷子里的异象、身体的剧变、成为“琉璃”的震撼、甜品店的试探，以及最后仓皇逃回、变回原状的虚脱，断断续续，却又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了王磊。叙述中，他不可避免地加入了大量作为“林浩”的内心吐槽和挣扎。
王磊听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里的啤酒杯差点滑落。“我……我靠！真的假的？耗子，你是不是饿出幻觉了？还是看动漫看魔怔了？”
“我也想是幻觉！”林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那感觉太他妈真实了！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换了一遍！还有这个……”他指了指自己依旧苍白的脸和沉重的眼皮，“这虚脱感，跟被卡车来回碾了八遍似的，也是假的？”
王磊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而且林浩虽然偶尔愤世嫉俗，却从没编造过如此离奇的谎话。他灌了一大口啤酒，抹了抹嘴，消化着这爆炸性的信息。“所以……你真能变成一个大美女？叫什么……琉璃？”
“嗯。”林浩点点头，也喝了口啤酒，冰凉的液体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我起的名字。昨天……算是第一次‘上线’。”
“我靠……”王磊再次发出感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男人本能的好奇，“那……啥感觉？我是说，变成那样。”
林浩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感觉……很奇怪。身体轻了，高了，视野不一样。走路得重新学，不然总觉得要摔。周围人的眼光……完全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在甜品店，我就那么站着，什么都没做，那个服务生就主动给了我免费的蛋糕试吃。我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提钱。”
“就因为你……因为她好看？”王磊问。
“还能因为什么？”林浩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我以前进去，多看两眼价格牌，店员都嫌我碍事。这就是区别，磊子，赤裸裸的区别。”
王磊挠了挠头，他心思单纯，但也能感受到林浩话语里那股复杂的怨气和不平。“那你……打算怎么办？这能力……太邪门了。”
“怎么办？”林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属于“林浩”的算计和属于“琉璃”试验成功后那点微小的野心开始交织，“磊子，你记得我常说的吗？如果我有那张脸……”
“你想……用这个去……”王磊不笨，他立刻明白了，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耗子，这……这不太好吧？骗人？而且这能力听着就不稳定，万一出岔子……”
“我知道有风险！”林浩打断他，声音有些急促，“时间有限，大概……半天？而且变回来之后累得像条死狗。但我试过了，磊子，真的可以！轻易就能得到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的呼吸因为激动而略微加重，“我不甘心，磊子。我真的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缩在这个破地方，对着那些人生赢家流口水说酸话！现在机会……虽然邪门，但它掉在我头上了！”
王磊看着好友眼中混合着疲惫、亢奋和偏执的光芒，知道劝不动。他了解林浩骨子里的那股不甘和藏在自卑下的精明。他叹了口气：“那你……小心点。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打掩护？”
“嗯。”林浩点点头，神色缓和了些，他知道王磊是他唯一能依靠的“后勤”。“观察期。我得先摸清这变身的具体规律，持续时间，冷却时间，对身体的负担……还有，‘琉璃’这个身份，需要练习。走路，说话，神态……昨天太仓促了，破绽百出。”
“练习？怎么练？”王磊问。
“镜子，录像。”林浩说，显然已经思考过，“在我那屋里。变身时间估计得用在‘实战’上，平时就用林浩的样子练形体，练表情管理。还有……”他顿了顿，“信息收集。我们之前不是瞎聊过那些有钱人的八卦吗？得系统点，找找目标。”
王磊听到“目标”两个字，眉头又皱了起来，但他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问：“那你接下来具体打算怎么做？总不能天天去甜品店蹭免费试吃吧？”
“当然不。”林浩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炒饭，眼神却飘向了餐馆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那不属于他的繁华地带。“先巩固‘琉璃’的基本设定，把变身规律摸透。然后……找一些‘低级’目标练练手，熟悉一下那个阶层的游戏规则。”他想到了大纲里提到的赵宇那类花花公子，“最后……”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王磊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名字。
“顾云深。”
王磊倒吸一口凉气：“顾氏那个？你玩真的？那种级别……耗子，这水太深了！”
“我知道。”林浩收回目光，看向王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点孤注一掷的火苗，“所以需要计划，需要时间。一步一步来。”
他端起啤酒杯，跟王磊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从今天起，帮我留意所有关于上流圈子、奢侈品牌、高端场所的信息，还有……顾云深的公开行程和喜好。不用刻意，就当平常八卦看。”
王磊看着林浩，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那个总是缩在角落吐槽的宅男朋友，心里可能一直憋着一股连自己都没完全察觉的狠劲。他重重叹了口气，举起杯子。
“行吧……谁让你是我兄弟呢。不过说好了，量力而行，别玩脱了。还有，”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脸上露出纯粹的担忧，“你自己……也小心点。别最后忘了自己到底是林浩，还是那个‘琉璃’。”
林浩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
“……我知道。”他低声说，将杯中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
窗外，城市的霓虹再次亮起，映照着餐馆内两个年轻人截然不同的心事。林浩的“攻略日志”，在经历了混乱的初章后，于这弥漫着油烟气的廉价小馆里，悄无声息地翻开了谋划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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