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是一种很贱的生物。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恶意与绝望成为人生的全部，偏偏有人在这时点亮了一丝善意的烛光，就能让人忘却所有的不幸，让人忘记想要解脱的想法。
真是分不清究竟是所谓生命的韧性，还是不长记性。
为何还要在这世间逗留呢？只为了那缥缈的幻象吗？
无论如何，叶星眠觉得，她好像变了。
说不出来究竟变了什么，但她的确变了。她的心中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但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既然人还在，时间便继续在虚无的坐标轴上以光速前进。
万事万物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无论看上去是快还是慢。
对于柳伊诺的问题，她没有回答。但既然没有否定，柳伊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柳伊诺默默搀扶着受伤的少女，向着校门外走去。
这所学校的请假流程很麻烦，要先在保安处给老师打电话，老师再打给家长，两方都同意之后，还得等老师风风火火地送来请假条，签了字，才能离开。
但身为优等生，柳伊诺是老师和保安们眼中的小红人，再加上叶星眠的状态看起来的确不好。这才免去了大部分的步骤，二人得以直接离开学校。
而在远处，某个隐蔽的角落。
一名少女，目送着相互搀扶的二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搭在裤腰侧的手掌，无意识地紧紧攥成拳头。
……
柳伊诺的家距离学校并不远，她住在靠近学校的一片高档小区内，叶星眠曾经从别人口中了解过这里，但从未亲自来过。
被少女牵着手，每当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过来时，少女都会主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
心底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尽管身上脏兮兮地，但叶星眠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很怕其他人的目光了。
难得地抬起了头，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因为阴天，而且刮着风，大部分人都躲在家里，或是还没有下班。明明是中午，却完全不见明亮的阳光，头顶尽是灰蒙蒙的乌云，少女不自觉地缩了缩手。
或许，要下雪了。
因为没有手机，看不到天气预报，少女只能如此猜测着。冷冷清清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真正引人注目的还是……
手，白白嫩嫩的，牵在一起，软乎乎的，热热的，被握着很舒服。
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是有所图谋，还是单纯的好意？她分不清。只是长久以来的自卑在心底作祟，在看到那双牵在一起的手时，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嗯？怎么了，你冷吗？”
黑色长发的，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急匆匆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她这才第一次认真地看到那双眼眸，颜色是浅浅的茶色，在冷色的阳光映射下溢出金色的辉光，像是一对小太阳。
她不经意间走了神，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低下了头，脸上有些烫烫的。
好像不是因为发烧……
“不……我……没事……”
一如既往不够坚决的语气，让人感觉她说这话时有些底气不足，柳伊诺自然没有相信。
微微蹙起眉头，她本就是一手搀扶着少女的手臂，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掌的姿势。在听到少女的话就便凑得更紧了，就连胸前的柔软都挤到了少女的身上。
“身为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啊，不要勉强自己。”
带着关心意味的亲近让少女满心不自在，沉默片刻后，她试着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人。
“我是男的……”她生硬的强调道。
“还装！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瞒得了谁啊？嗯？我说你，你连件内衣都没有吗？”
柳伊诺扯了扯少女身前的布料，而后被她连忙捂住了。
“别……别碰……”
声音支支吾吾的，细弱蚊呐。柳伊诺好笑的看着少女通红的脸。
“怎么，还觉得自己是男的吗？”
少女撇过脸，没有说话。
“喂，我说，不会连你养父母都不知道你是女孩这事吧？”
有些诧异地询问道，仔细想想对方的经历，她又觉得这好像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次并没有回避她的询问，少女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会？！你不是从小就生活在他们家吗？”
少女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更多有关自己的事，心底好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是她的戒备心，一个是她被柳伊诺的温柔所打动的本能。
说起来，自从刚才对方靠过来之后，似乎的确暖和了许多。
啊，说到底，自己的坚持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反正她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保持着沉默，她忽然驻足，抬头看向天空。
空荡荡的世界，冷冷的风时不时吹打在脸上。只有身旁的少女将她温柔的体温传递到自己的身上，明明像是第一天认识她，她却发现自己的防备似乎都已经卸下了一大半。
闭了闭眼，靠着身旁的女孩，她忽然轻轻地转过头，似乎随意的说了句。
“班长，我可以相信你吗？”
“啊？嗯，当然。”没有想到对方突然问出这些话，短暂的迟疑后，柳伊诺点了点头。
“这样啊……”
叶星眠流露出一抹微笑。
“好的，班长。到了你家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好吗？”
“哦哦，好的。”看着对方的反应，总觉得好像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少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话说，你好轻诶，是不是平常都不好好吃饭？”
“……嗯。”
“那可不行，我跟你说噢，女孩子要想发育的好，一定要多多补充营养，那样才能变得更加漂亮可爱。”
“我是男的……”
“嗯？你还想再被扯一扯试试吗？”柳伊诺悄悄地朝着少女的胸口伸出了魔爪。
“呃呃，不要。”苦着脸，少女连连摆手否认了。
“……”
随着柳伊诺搀扶着少女进了楼，二人的声音逸散到冬日的风中，越传越远，直致消失不见。
片片晶莹的雪花稀稀地自空中飘落，不成规模，但总算不再那么荒凉，有了些冬天的味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