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神明仍行走于世间、信仰尚未彻底消逝的时代,信徒们追随着神明的衣摆,漫步在这无尽大地之上,为这片新生的世界播撒生命的种子。
不知过了多久,从未停下过步伐的神明大人忽然召集了自己的子民,宣布了一件事情。
‘我即将离去。’
神明如此说着,信徒们面面相觑,不知神明话中何意,但没人向神明发问,因为神明向来如此,无需向祂询问,神明总是对的,人们只需听从祂的启示即可。
‘这片世界已经完成了成长,接下来等待世界的,应是命中注定的毁灭,与那终将到来的拯救,不过你们无需担心,只要心怀善意,你们总会走向未来。’
何为毁灭?何为拯救?信徒们依旧没有发问,神明的话即是启示,他们只需聆听,并且等待那命中注定的时刻到来。
但在神明消失后,迷茫的信徒们终于开始产生了些许疑惑——命中注定与终将到来,究竟是什么时候?没人知道,直到那条七首十角的大红龙出现在了地平线之上。
它是征服、是胜利、是灾难、是瘟疫、是死亡、是战争、是那一切一切苦难的集合体,它行过之处,生机消亡,哀嚎遍野,唯有接受征服者与那接受蛊惑者才可得活。
‘我不是那注定到来的毁灭,我只是想活着。’
那七首十角的巨龙如此说道,被征服者匍匐在地,被蛊惑者应声附和,没人向那巨龙发问,一如神明消失前的那晚。
‘神明是自私自利之人,祂创造了我们,却没有告诉我们世界之外究竟是那种模样,祂只是想用我们像那洞穴中的囚徒,目视火中倒影便觉得那是世间一切的可悲模样取乐。’
受蛊惑者高声道述着那渎神的话语,那话语穿过了衰亡的山川、干枯的河流,来到了那尚未被征服之地,来到了那世间最为虔诚的孩子面前。
孩子并没有愤怒,因为怒也是恶,孩子并没有悲伤,因为悲亦是恶,他只是平淡的净身沐浴,来到那摆放了数十年却依旧崭新如初的神像前,低下了自己的头。
‘七海之上,此世间唯一的神啊,我此生仅此一次向您询问、向您索取,毁灭的巨龙已然开始蹂躏您所创造的大地,而您的使徒,您启示中那终将到来的拯救,又该何时到来?’
纯金的神像没有回话,一如过往的数十年一般,孩子只是低着头,等待,等待,等待那永不会到来的答案。
‘这是什么?痴愚者的蒙昧之行?’
巨龙碾碎山川,燃断河流,终将那爪刃踏足这片尚未征服之地,六名追随巨龙的受蛊惑者砸开了孩子的家门,他们看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发出了令人恼火的讥笑之词,而孩子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没有恼火,因为恼也是恶,他没有反驳,因为斥亦是恶。
‘神明早已逝世,你这痴愚者中的痴愚者,何不将你的蒙昧赠与我们伟大的征服之龙?’
受蛊惑者似要劝说孩子,但实际上已在洗劫家中财物,他们自称追随者,却并无信仰可言,一如那龙的孩子,贪恋美色,觊觎财宝。
孩子并不在乎财富,因为贪也是恶,孩子终生未与他人相爱,因为色也是恶。
‘这人真是个疯子。’
两名受蛊惑者如此说着。
‘我们要不杀了他吧?’
两名受蛊惑者磨起了手中的武器。
‘还是把他的肚子剖开看看他究竟多久没吃东西了吧。’
两名受蛊惑者讥笑着,享用着孩子家中的食物。
‘虽然愚昧,但真是一个虔诚之人啊。’
那第七个人如此说着。
孩子并没有开口,同行的受蛊惑者也只有六人,何时出现的第七个人?
孩子抬起头,那有着洁白长发的光影悄然立于他面前,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但一时间却不由的涕泪横流,他想要再次低头,而那人却轻轻点住的孩子的额头。
‘孩子,你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那人如此说着,孩子并没有回话,只是一如那人所说,仰首,挺胸。
‘去吃点东西吧,你饿太久了,记得就着水,一点一点吃。’
‘……’
‘你若有何想问,那便问吧。’
孩子只是摇了摇头,神像前的索求已是他此生最后的询问,他早已没有再次开口的资格,看着孩子的固执,那人却摇了摇头。
‘虔诚且愚昧的孩子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给你们留下答案吗?’
‘不知道。’
‘因为我想要你们自己心怀善意的去想,去寻找,去追求,那问题的答案,为何毁灭,如何拯救。’
那人踮起脚,伸出手,抚摸着孩子的头发。
‘你的虔诚我已看见,而你的蒙昧,需要你自己去寻找解决之法,我将那火种给予你,去思考,去寻找。’
无人知晓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人在意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巨龙仍在肆虐着一切,而那虔诚且愚昧的孩子啊,此时也已离开了这片即将被征服的土地,他并不是逃离,而是向着前方,向着那早已被征服的土地走去。
不知多少年后,那巨龙踏遍的大地,最终仰首看向了那星与月所在的遥远距离。
‘这世界终将毁灭,唯有离开,才有一线生机。’
它喃喃着,振翅欲向那未知之地飞去,但只听见那号角声响,七位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存在拦在了那七首十角的巨龙面前,他们是神明忠实的仆从,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引领被征服者的存在。
‘七首十角的巨龙,荼毒世界的魔鬼,你将为过往所行之罪付出代价。’
‘让我付出代价?神明都没有制裁我,就凭你们这些神明的仆从吗!’
巨龙嘶吼着,与那七位战做一团,这一战持续了不知多少个日月,最终巨龙陨落,那引领人民的存在也成为了一捧往事尘埃。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神父合上手中的故事书,轻轻拍了拍孩子们的脑袋。
“该睡觉了,再不睡觉,魔鬼就要把你们都抓走咯。”
“好!”
孩子们笑着,一个一个的钻回被窝,神父看着这些孩子,为他们一个一个的掖好被子,便走出了这间宿舍。
“叮铃铃~”
普通的铃声打碎了寂静的夜,神父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科瑞德吗?收拾收拾准备来烟港市吧,七首十角之龙即将现世的时间已经临近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