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毛啊”……没人喜欢在睡着时被吵醒,但如果是“死”后又被强行拉回人世的苏醒,那感受恐怕就不止是烦躁,而是彻头彻尾的混沌与迷茫了。
五感如同接触不良的线路,次第闪烁着重连。率先复苏的是剧烈到灼烧的口渴,咽喉处仿佛燃着一团炽热的火,这火焰一路向下蔓延,烧得食管阵阵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滚烫的沙砾吸入胸腔,加剧着那深入骨髓的焦渴。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呐喊,哀嚎着对水分的渴望。她感觉自己像一片在烈日下蜷曲、即将化为粉末的枯叶,所有水分都被无情地抽离。皮肤紧绷得发痛,却无汗可出。
肠胃仿佛也因缺水而痉挛,整个人如同被置于高温熔炉之中烘烤。在这难以言喻的折磨中,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能有一掬清泉,浇灭这团从内而外焚烧她的火焰。
然而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漆黑。这纯粹的黑暗与肉体的极端折磨,让她在恍惚中确信:这里就是死后的地狱。极度的干渴似乎无法真正杀死她——或者说,她已然死过一回了——只是在这永恒的黑暗中,永无止境地折磨着她的感官。不知煎熬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与这干渴的感觉融为一体时,一缕清凉的触感碰上了她的唇。
那感觉如此微弱却又真实。并非盛满清水的木桶,更像是……一滴清晨的露珠,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每一滴液体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的气息,滑过她灼热的嘴唇,顺着喉咙流下。那并非清水的甘甜,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铁锈般的腥气,但就是这微凉的液体,所过之处,奇异地浇灭了燃烧的火焰,缓解了撕裂般的疼痛。
在这滋润中,模糊的视线开始聚焦,眼前的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病态昏黄的天空,和一张近在咫尺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等等,视线?聚焦?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正“附身”于某个存在。她能“感受”到微风拂过“自己”的脸颊,能“看到”眼前濒死的少女,能“尝到”那缓解了干渴的、带着腥甜的液体——那是血。是眼前这个女子的血。
搞什么鬼?自己不是在那片无尽的黑暗里渴死了吗?这个快要死掉的女人是谁?这陌生的感官又是怎么回事?
—— —— ——
莉亚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放射性尘霾将天际染成病态的昏黄。她本人则是倚靠在锈蚀的金属残骸上,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深处灼烧般的痛楚。随身携带的辐射探测器早已停止尖叫,如同她逐渐衰歇的生命体征。整只护卫队伍除了她以外已经全军覆没,而她此刻也因为躲避那些号称来自“天国”的怪物们一起的追猎,而已经丢失了所有急救用品,连一滴水都不剩。绝望,如同冰冷的泥沼般正缓缓将她吞噬。
意识涣散之际,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前那枚自幼佩戴、据说是家族传承的挂坠——一枚材质不明、刻有奇异符文的暗色金属。就在这时,一阵饱含着无尽渴望的、苍白的呢喃,断断续续地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字眼:
“……血……”
是幻觉吗?还是……最后的启示?绝望之中,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莉亚用尽最后气力,将挂坠尖锐的一端刺入心口附近的皮肤。温热的血珠渗出,滴落在挂坠复杂的刻痕上,也滴落在脚下混杂着污秽与毁灭的土地上。她并未念诵任何明确的咒文,只是凭着本能,对着无尽的荒芜发出灵魂的嘶吼:“无论是什么…存在…请回应我!给我…活下去的力量…复仇的力量!
流出的血液仿佛被大地与挂坠共同吞噬,周围的光线瞬间扭曲、塌陷,空气中弥漫起铁锈与冻土混合的冰冷气息。一个身影自虚空中踏出。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少女模样的存在,肤色苍白得不似生人,一袭破损不堪的黑色古典礼服,却勾勒出非人的优雅。她猩红的眼眸缓缓睁开,目光落在濒死的莉亚身上,那眼神中带着久远沉睡后的恍惚,以及一丝对“生”的纯粹好奇与审视。——事实上,刚刚饱饮鲜血、暂时摆脱了那莫名干渴的林翟,还没完全从这诡异的“复活”中缓过神来。
莉亚感到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伤口流入,强行稳住了她崩溃的生机,同时也带来一种陌生的连接感,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边缘徘徊。求生的本能让她无法拒绝,她艰难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吸血鬼少女——也就是林翟,俯下身。她看着莉亚脖颈上因脆弱而微微搏动的血管,一种源自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尖牙轻轻刺入了莉亚的脖颈。
短暂的刺痛后,并非死亡的降临,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随着冰冷而深刻的羁绊,在莉亚体内迅猛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种饱足感和奇异的生机,也反向流入了林翟的“体内”。
“呼…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嗯,我叫莉亚,您……对现在的情况知道多少?”莉亚已经认出来了自己召唤出来的东西,一名回应了召唤的吸血鬼并不可能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除非是她在有意的进行试探,但是……原因呢?
只是还没等到吸血鬼少女的回复,周围的废土的风中便传来了呜咽般的声响。莉亚的耳朵微动,捕捉到风中夹杂的、某种东西在金属残骸上刮擦的异响。毫无疑问,那些东西又一次追了上来,莉亚迅速将身体贴近一面锈蚀的钢板并对着身旁的林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林翟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紧张,反而露出一丝好奇。她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七个。左边三个,右边四个……这些玩意儿身上的味道有够恶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