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云剑宗飞舟划破云海。
仙渔独自站在船头，红衣猎猎，黑发飞扬，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架势——如果忽略她身后挤作一团的师弟师妹们的话。
“唉？”仙渔回过头，一脸困惑，“你们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众人相互对视，苦笑连连。
“哈哈，大师姐说笑了……我们只是觉得这边……这边风景好！对，风景特别好！”一名弟子指着空荡荡的甲板栏杆，语气诚恳得自己都快信了。
“是啊是啊，这边视角开阔！”
“风吹着舒服！”
仙渔挑眉看着这群人恨不得贴到船舱壁上的模样，正要开口，脑海中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喂，宿主，我有个绝妙的主意，要不要听听？】
“哦？”仙渔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你看他们那么怕你，不如……这样……再那样……最后……】系统嘀嘀咕咕说了一串。
仙渔眼睛逐渐亮起：“哦——”
【还有啊，你可以……】系统补充细节。
“哦嚯嚯嚯嚯！”仙渔突然发出一串意味深长的笑声，肩膀微微抖动。
飞舟上的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大师姐又笑了……”
“上次她这么笑的时候，王长老养的灵鹤被染成了粉红色……”
“上上次她这么笑，膳食堂的辟谷丹全变成了麻辣味……”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仙渔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堪称“和善”的微笑。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对了，各位师弟师妹，最近我研究了一点修炼用的小玩意儿，效果显著，要不要试试呀？”
“！！！”
甲板上瞬间死寂。
一名弟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强言欢笑道：“那……那个……大师姐，这就不必了吧？我们觉得修炼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
“嗯嗯嗯！”众人连连点头，眼神里写满了“真诚”。
“别那么害羞嘛～”仙渔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拳头大小的银色圆球，表面流转着诡异的光纹，“这是我特制的‘灵力共振辅助器’，能帮助你们更高效地吸收天地灵气哦！”
她作势要扔：“嘿咻！”
“哇啊！”众人齐刷刷后退三步。
仙渔把手收回，银球在掌心滴溜溜转着：“哎呀，开玩笑的啦。”
众人刚松半口气——
“唉！”仙渔又猛地抬手！
“！”所有人瞬间绷紧。
就这样，仙渔乐此不疲地玩起了“假动作—真吓人”的游戏，飞舟上尖叫声此起彼伏。
直到掌舵的长老终于看不下去，从舱内传出一声咳嗽：“仙渔，莫要胡闹，快到了。”
“好嘞～”仙渔笑嘻嘻收起银球，朝众人眨眨眼，“下次再玩哦。”
众人内心：求别再有了！
与此同时，远崖城中心广场。
作为三年一度的宗门收徒大典举办地，此刻已是人山人海。来自九霄大陆各处的少年少女汇聚于此，怀揣着修仙梦，翘首以盼。
广场边缘，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女安静站着。她约莫十五六岁，眉眼清秀。她叫疏影，来自大陆西境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
“喂，你说那个青云剑宗的大师姐真的会来吗？”疏影低声自语——或者说，是在与脑中的声音对话。
［当然会来！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她了！］一道与她音色完全相同、却多了几分狂热兴奋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三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疏影微微蹙眉：“我还是不太相信……你真的是未来的我？”
［千真万确！］脑中的声音信誓旦旦，［如果不是经历过这一切，我怎么会知道今天仙渔师姐会穿红衣、会乘第三艘飞舟、会在辰时三刻准时抵达？］
“也许你只是打听来的……”
［我还知道她腰间会挂一个鲤鱼形状的储物袋，左手腕有一道小时候练剑留下的浅疤，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个几乎看不见的梨涡——这些也是打听的？］脑中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忽然幽深起来，［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
疏影感到一阵莫名寒意：“你这话说得……”
话音未落，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不是阴云，是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广场——数艘庞大的飞舟破云而出，缓缓降落在广场中央预留的空地上。船身绘着各宗门的徽记，灵光流转，气势恢宏。
“仙师们来了！”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和骚动。疏影抬头望去，只见飞舟舱门开启，各宗门代表鱼贯而出。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位于中央三大宗门的飞舟——
万兽宗的飞舟形如巨兽，船首雕刻着狰狞兽首，走下的弟子大多身着兽皮软甲，气息野性。
逍遥阁的飞舟精致华美，白玉为栏，琉璃作窗，下来的弟子个个风度翩翩，宛若画中仙。
而青云剑宗的飞舟……朴素得有点过分。青灰色的船身毫无装饰，唯有一柄巨大的石剑雕塑矗立船头。但走下飞舟的那道红衣身影，瞬间夺走了全场的目光。
仙渔落地，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她今日穿的是一套劲装式样的红衣，袖口与衣摆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腰束黑色宽带，长发高高束成马尾，整个人利落又飒爽。
几乎是同时，万兽宗的飞舟上也跳下一人——身材高大，古铜色皮肤，一头乱发用兽骨簪随意束着，正是万兽宗大弟子柳青云。
柳青元一见仙渔，眼睛瞪得滚圆：“我去！青云剑宗怎么把你放出来了？！”
仙渔双手叉腰：“嘿！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你是不是皮痒想挨揍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噼啪作响，隐约有电光火石之势。
“呵呵，好了好了。”一道温润的嗓音插入，逍遥阁大师兄东方朔翩然而至。他一身月白长袍，手持折扇，笑容和煦，“仙道友，柳道友，收徒大典即将开始，莫要让这些小辈看了笑话。”
仙渔哼了一声，收回瞪视柳青云的目光：“行吧，看在东方的面子上，这次不跟你计较。”
“这话该我说才对！”柳青云嘟囔着，却也收敛了气势。
咚——
恰在此时，一声洪亮的钟鸣响彻广场，震得人耳膜嗡嗡。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悬浮于半空，声音传遍每个角落：
“九霄大陆乙亥年宗门收徒大典，现在开始！各宗门代表就位，有意向者，可自行前往心仪宗门处接受考核！”
话音落下，广场瞬间沸腾。各宗门弟子各显神通，开始展示自家绝学——
万兽宗弟子召出灵兽，猛虎长啸，灵鹤翩跹；逍遥阁弟子舞剑弄扇，剑气如虹，风姿卓绝；其余中小宗门也使出浑身解数：火云宗烈焰腾空，锻体宗弟子赤膊展示筋肉力量，药王谷丹香四溢……
仙渔抱臂看着这热闹景象，嘴角抽了抽：“这不就是人才招聘市场吗？我记得我当年入门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废话，你当年是走后门直接塞进青云剑宗的。】系统凉飕飕的声音响起。
“哦，对哦。”仙渔坦然接受这个事实，毫无羞愧之意。
就在她与系统斗嘴时，人群中关于她的议论已经悄然传开：
“那就是青云剑宗的大师姐仙渔？好帅啊！”
“听说她十八岁就结丹了，是真的吗？”
“何止！上次宗门大比，她一人挑翻了整个擂台！”
“不愧是云巅城仙府的大小姐，这气质……”
而这些议论中，有一道视线格外灼热。
疏影站在原地，脸颊发烫——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因为脑海里那个声音正在疯狂输出：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就是仙渔师姐！啊啊啊她今天果然穿了红衣！马尾束得好高！腰好细！腿好长！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的阴影！啊我死了——］
“你……你冷静点……”疏影在脑中无力地劝阻。
［冷静？我怎么冷静！三年了！我终于又见到她了！］脑中的声音激动得发颤，［这次我一定要……一定要把她绑起来，蒙上眼睛，关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然后■■■■，再■■■■……］
“停停停！这种话不要再说了！”疏影脸颊通红，幸好周围人都在看各宗门展示，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而仙渔这边却忽然打了个寒颤。
“统儿啊，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寒意？”她搓了搓手臂。
【能让你都打寒颤的，啧啧，是哪路猛将如此勇猛？】系统幸灾乐祸，【不过我这边真不知道，恶意感应不是我的功能范围。】
“滴滴”
【嗯？得，我那头的宿主又捅娄子了，我得去救火了。我先撤了，拜拜。】
“去吧去吧。”仙渔挥挥手，将注意力拉回正事。她走到青云剑宗的登记处，负责记录的弟子连忙起身行礼。
“情况如何？”仙渔扫了眼桌上厚厚的名册。
“回大师姐，目前前来登记的一共三百一十二人，已初步测试灵根。其中天赋上佳的约有二十余人，天赋极佳的……”弟子翻看记录，“目前只有三人。”
仙渔接过名册看了看。三个名字旁标注着详细信息：一个是金系单灵根，十五岁，炼气三层；一个是水火双灵根但异常平衡，十四岁，炼气四层；还有一个……
“木系天灵根？”仙渔挑眉，“这资质可是百年难遇，你们确定没测错？”
“测了三遍，确是木系天灵根无疑。只是……”弟子面露难色，“只是那孩子似乎对修炼兴趣缺缺，是被家人硬拉来的。”
仙渔若有所思：“有意思。行，你继续记录，我去转转。”
“是，大师姐。”
离开登记处，仙渔在熙攘的广场上漫步。各宗门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火云宗招新啦！入宗即送《基础火诀》一本！”
“锻体宗看一看！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学成之后一拳开山！”
“煊赫门限时收徒！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仙渔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吐槽：“煊赫门？我还芙蓉王呢……下一个是不是该来个利群宗了？”
她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未来的修仙苗子。有的孩子紧张得手脚僵硬，有的则眼含憧憬，还有的已经在几个宗门摊位前犹豫不决——确实像极了选择就业方向的毕业生。
正走着，前方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个少年在测试灵根时用力过猛，掌心窜出的火苗差点燎了旁边人的头发，引起一片惊呼和哄笑。
仙渔也被这动静吸引，驻足看了两眼。就在她分神的瞬间，一道娇小的人影从侧面匆匆走过，不偏不倚撞在了她身上。
“呀！”那人轻呼一声，向后踉跄。
仙渔反应极快，伸手一扶，稳住了对方：“小心。”
撞入她怀中的是个清秀少女，此刻抬头，露出一双澄澈中带着慌乱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仙渔微微一怔——这女孩的眼神……有点特别。
不是惊恐，不是羞涩，而是一种复杂的、仿佛认识她很久却又第一次见面的矛盾感。
“对、对不起！”疏影慌忙站稳后退，脸颊绯红。不是装的，是真的红——因为脑海里那个声音已经炸开了：
［碰到了！碰到了！师姐的手扶了我的肩膀！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温度！啊啊啊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的锁骨！好白！好想咬一口——］
“你给我闭嘴！”疏影在脑中怒吼，表面却只能强装镇定，“我没看路，撞到您了，实在抱歉……”
仙渔收回手，笑了笑：“无妨，没撞疼就好。你是来参加收徒大典的？”
“是……是的。”疏影点头，心脏狂跳——一半是因为紧张，一半是因为脑子里那个疯子在疯狂刷屏。
“有想去的宗门吗？”仙渔随口问道，目光却打量着眼前少女。灵根资质似乎平平，但眼神清亮，气息纯净，倒是个心性不错的苗子。
“我……”疏影张了张嘴，脑中声音抢先尖叫：
［青云剑宗！当然是青云剑宗！快说你要去青云剑宗！说你想拜入第七峰！说你想当她的师妹！］
疏影咬了咬唇，压下那些疯狂念头，轻声道：“我还没想好……想再看看。”
仙渔点点头：“多看看也好，修仙之路漫长，选对宗门很重要。”她说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小玉瓶，“这个给你，算是赔礼——刚才其实我也有责任，没注意看路。”
玉瓶入手温润，疏影愣住了：“这……这怎么行……”
“拿着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几颗清心丹，测试前吃一颗能平心静气。”仙渔说完，朝她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找到心仪的宗门。”
红衣身影转身汇入人流。
疏影握着尚有体温的玉瓶，呆呆站在原地。脑海中，那个声音罕见地安静了片刻，然后：
［你说我能不能把它塞……］
疏影用手遮住脸，“你真的是够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快去青云剑宗报名！不然要错过时辰了！快走快走！］
疏影被脑中的催促推着，不由自主地朝青云剑宗的登记处走去。
而广场另一边，仙渔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疏影消失的方向。
“总感觉……”她摸了摸下巴，“那女孩有点不对劲？错觉吗？”
摇摇头，她继续向前走去。收徒大典才刚开始，接下来还有得忙呢。
仙渔伸了个懒腰，望向天际。
“但愿这次能招几个靠谱的师弟师妹……别再像上次那样，招来个整天想给我下厨结果烧了半个厨房的憨憨。”
她喃喃自语着，朝下一个需要巡查的摊位走去。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疏影已经排在青云剑宗的队伍里，手中的玉瓶紧贴心口。
脑中的声音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愉悦而缱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