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光之后

作者:瞎眼猫 更新时间:2025/12/1 22:00:52 字数:6118

第三章 白光之后

她是在一片刺白之中醒来的。

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感。

只有均匀得近乎残酷的白光,从四面八方向压下来,

像是有人把世界擦洗到一尘不染,只剩下亮度。

视野里首先浮出系统提示——

半透明的浅蓝色字在她眼前缓慢滚动:

【苏醒程序完成。】

【体征:稳定。】

【认知模块校准:通过。】

【记忆匹配率:92%。】

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两秒。

九十二。

听起来像是合格的分数。

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少了一块”的感觉——

某个角落被整齐地切掉了,但边缘很干净,看不出断口。

她不知道那 8% 代表什么。

不知道那些缺失的是哪一段午后的阳光、哪一场训练、哪一次摔倒或争吵。

她更不知道——

事实上,她已经死过两次。

她也不是第一次十八岁。

这些,对她来说都不存在。

它们被整齐地锁在她看不见的档案里。

她只记得——

那天,行政区的走廊很亮。

白色墙面反着冷光,一切看上去秩序井然。

然后,一队带着特殊臂章的军人闯入行政层,

他们的靴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整齐而急促,

枪声在狭长的走廊里炸开,像被放大的金属裂纹。

有人在喊:“清场!封锁!执行名单!”

文件被踢落在地,印章滚到血迹旁边。

她被父亲推向后方的安全门口,

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发生了什么”,

胸腔就被某种炽热的冲击掀翻——

不是痛感先到,而是一种彻底被打断的呼吸。

世界在一片混乱里被拉长成一线白光。

再然后,就是现在。

——

她缓慢地从休眠舱里坐起身。

关节有一种陌生而轻微的紧绷,

像是许久未用、突然再次被灌入力量。

指尖敲到舱壁,传来一层极薄的金属回音。

那声音冷得很干净,不像她记忆中的行政区,不像那个总有脚步声和人声的空间。

房间一尘不染。

墙面、地面、天花板全是无暇的白,

连空气都干净得不像给人呼吸,更像被储存在罐里的实验介质。

没有医生。

没有护士。

没有任何仪器忙碌的声响。

她是这间房里唯一的生命体。

对面墙上镶着一扇深色观察窗。

玻璃后面是一整片沉默的黑,比白更让人发毛。

她盯着那扇窗,

总觉得那后面有视线存在,

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关节还没完全适应重力,她下床时脚步发虚。

脚掌踩上地面,冷得像踩在一片薄薄的刀片上——

她明明知道这是空间站的低重力环境,却又有种“搞错了星球”的错觉。

她刚站稳,门便发出轻微的气压声,解锁、滑开。

他走进来了。

——

那是一道极熟悉,却让人心里发冷的身影。

制服完美地贴合肩线,纽扣扣到最上。

袖口与领口没有一根多余的线头。

靴子擦得发亮,反射出地面的白光。

他看上去并没有“老很多”。

发丝间只是多了一点灰白,

真正变深的,是眼底那一层阴影——

像是长期压着某种重量,却从不对外显露。

他在门边停了一下,确认室内状态,

然后向前走到她面前,站定。

房间安静到连他们的呼吸都显得太响。

她先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爸爸。”

那是身体里最直接的叫法。

休眠前,就是这样叫的。

他终于真正看向她。

那一瞬间,她有点恍惚——

记忆里、躲在行政区安全门后往外看的那个背影,

和眼前这个人重叠了一秒,又很快错开。

他的眼神像手术刀——锐利、没有多余的温度。

却在极深的地方,藏着一层无法完全抹掉的保护欲。

仿佛世界任何危险一出现,他会比警报更快挡在前面。

但同样仿佛,只要她露出某种“会被视作软弱”的部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切掉。

他开口:

“你醒了。”

语气平稳,像是在确认一条系统记录是否生效。

停顿一秒,他又问:

“感觉如何?”

她下意识挺直脊背,用训练中学到的标准汇报方式回答:

“体征稳定。认知……正常。

没有明显异常。”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

“只是……有点像是,从一页翻到下一页,中间的纸被撕掉了几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个比喻。

只是身体先她一步给出了答案。

“记忆匹配率?”他问。

她眼前系统提示还悬在视网膜深处,轻声道:

“九十二。”

他轻轻重复:

“九十二。”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只有极细微的一瞬停顿,像是在把这个数字放进某个他自己才看得见的表格里。

那 8%,可能是她在地面奔跑时的喘息、

可能是她躲在废墟后面看向天空的角度,

可能是某个夜里她问过他一句“为什么大人们会打架”。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她不会知道。

他显然也不会说。

“在可接受范围内。”

他淡淡地给出结论。

她喉咙微微发紧,却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

她撑住休眠舱的边缘,还是问出了那句:

“……我休眠了多久?

爸爸,我……回来了,对吗?”

他看着她,

像是在快速评估“哪些答案属于医疗信息,哪些属于不必要的负担”。

“对你而言,”他开口,“是的。”

句子被说得很干净。

像一张说明书,

把“时间”本身从她的身上剥离出去——

仿佛她不需要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只要继续运转就够了。

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点头。

他继续道:

“接下来,你会进入恢复期观察。

结束后,按原定方案,完成你的见习周期。”

“见习……”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那些片段涌上来:

训练用的模拟舱,中队编号,调度台的界面,

第一次穿上制服时照着反光金属偷偷看自己的影子。

还有她第一个见习任务前,父亲一句简短的“不要怕”。

那是休眠前的生活。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

她收回思绪,点头:

“明白。”

他看了她一会儿,

确认她的目光没有出现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东西——

歇斯底里、追问、崩溃、情绪化的控诉。

那些都不在场。

他没再问“还有什么要问的”。

只是站在原地看了她两秒,

像是给过她时间,如果她真的要发问的话。

她张了张口,最终只说了一句最安全的:

“我可以……回去工作吗?”

他回答得很干脆:

“可以。按评估结果推进。”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工作中,称呼我职务。

在记录里,你是见习员 A18。”

这一句,比之前的任何一句都更像一刀把什么划开了。

她愣了一瞬,反应过来:

“是,长官。”

“休息。”

他说,“会有人来带你离开。”

他说完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像是她只是他今天确认过状态的众多个体之一。

门再次开启。

几名负责执行医疗流程的技术员这才出现,

动作迅速,眼神却刻意避开房间中央的两个人。

他们谁都不多看她,也不多看他,

仿佛只要多看一秒,就会被卷入某种不该知道的层级。

她跟着他们走出房间。

没有回头。

她隐约知道,

就算回头,也不会看到什么真正的答案。

轨道站 · 后勤仓库

恢复期结束后,她被安排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岗位过渡——

远离决策主环,靠近后勤与调度边缘。

那里堆满从地面运上来的物资、旧世界遗物、临时封存的私人行李。

标签一排一排,封条整齐地贴着编号。

和她记忆中的轨道站不太一样——

标识的颜色变了,通道编号多了几位,

一些安全提示牌上出现了她不认识的标志。

她偶尔会停在路口,花一秒钟确认方向。

就像是她只“离开”了一天,

可空间已经变成另一套版本了。

某一天,她在仓库的角落翻检清单时,

打开一只被遗忘多年的金属箱。

里面安静地躺着几包真空包装的咖啡豆。

标签上写着一个久远、陌生又微微眼熟的地名:卢旺达。

她不知道那具体在哪儿。

只记得在地面的那些年,

父亲总能从不知道哪个军需仓、哪个黑市摊档里,变出一点咖啡来。

有时是一小袋豆子,有时是几颗碎得乱七八糟的速溶块。

他们躲在破冷却井或者半塌的楼梯间,

战火一远一点,他就会用简陋得可笑的器具烧一小壶。

她喝一口就皱了眉,觉得又苦又难喝,

但看他若无其事地一杯一杯喝完,心里又莫名觉得安稳一点。

她撕开一小角真空包装,

一股陌生而浓郁的香气冲出来——

比当年的苦味更干净一点,却同样带着一丝苦意。

不是营养膏、不是合成饮品、不是军用口粮。

那是一种不被“功能性”定义的味道。

她忽然很想让一个人尝尝这个东西。

哪怕她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这味道。

——

于是她做了两件在正常流程里都不合规的事:

第一,她从秘书官手里把原本要送去签署的文件抢过来,

笑着说:

“我正好要往那边走,替你送过去吧。”

第二,她把那包咖啡豆塞进秘书官怀里,压低声音:

“帮我想办法煮一壶?

就一壶。

你肯定能在仓储记录里找到还没报废的旧式冲煮设备。”

秘书官愣了一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眼神里闪过一瞬极复杂的东西:

惊讶、犹豫,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同情。

最终,他点头:

“……我试试。”

半个小时后,

他们一起走进鉴证官的办公室。

——

办公室很大,却不空。

文件、投影、数据链在各个终端之间流动,

但每一样都被摆放得极为克制、干净,

像任何时刻都可以整体打包封存进档案馆。

最显眼的是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的地球挂在黑暗里,

肮脏的黄色云层覆盖了大部分曲面。

从轨道站延伸下去的太空电梯像一条修复中的伤疤——

工程灯光一节一节亮着,

证明它仍未完全恢复。

他站在窗前。

背影笔直,像从未离开过这个位置。

相比她记忆中那个总是匆匆穿行在行政区走廊、

会在角落悄悄揉一下太阳穴的军官,

这个背影更硬,更稳,也更让人靠近不了。

秘书官轻咳一声,站在门边:

“长官,文件。”

A18提着那壶用从仓库翻出来的旧设备煮出的咖啡,

感到手心被微微烫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两步:

“……长官。”

他没有立刻转身。

只是看着窗外那条未修完的电梯,又看了一眼下方的云层。

像是在默算某个长期工程的进度。

“放那边。”

他的声音从窗前传来。

秘书官迅速上前,把文件放到桌上,然后很自觉地后退、退出房间,把门轻轻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A18把咖啡壶和杯子一起放到桌角,

动作谨慎得像在摆放某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在仓储区发现了些旧库存。

来自地表卢旺达的咖啡豆。

指标……还算在安全范围内。

我想,也许你会——”

他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在咖啡壶上停留了两秒。

那香气在房间里铺开得很慢。

在这间长期只有冷金属味和消毒水味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没有动。

只是淡淡道:

“下次不要浪费资源。”

语气平静,听不出责怪,

更像一条惯常的管理规定——

浪费,不被鼓励。

哪怕浪费的是一小壶几乎没人记得产地的旧世界饮品。

她怔了一下,下意识点头:

“是,长官。”

空气短暂沉默下来。

她心里有一点不合时宜的错位感——

休眠前,他会在废墟里分给她半杯苦得要命的咖啡,说“趁热”。

而现在,他站在轨道站最高层的办公室里,

对同一种味道只剩下一句“不要浪费资源”。

她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他变了,

还是两边都变了。

——

他走到桌后坐下,翻开文件。

目光扫过内容,又抬起,看向她。

“恢复情况?”

依旧是那个问题,

依旧是像在检查一份设备状态报告时的语气。

“生理指标正常。”

她迅速答道,“适应训练通过,见习岗位已经重新编排。”

“有什么不适?”

她想了想:

“……偶尔,走在主环的通道里,会觉得方向感断一下。

好像我记得的那条路是这样,

可现在墙上的标记不太一样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

“有时候,想到一个问题,会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已经问过了,

还是只是想象自己问过。”

这不是记忆重叠,

更像是逻辑链条中间被剪掉了几小段,

只剩下前后端还连着。

他看着她,目光里有一瞬的停顿。

那不是犹豫,而更像是——

计算时出现了一个在预期范围内,但需要被记录的偏差值。

“在可控范围内?”他问。

她点头:

“在。”

“那就是正常反应。”

他说,“系统会逐渐完成整合。”

像是在解释一场术后迟发症状。

只要还在“参数允许”的区间,就不需要额外处理。

她想把话题从“自己”稍微移开一点。

指尖碰到桌角的杯子,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道:

“当时在地面,你总是想尽办法弄咖啡喝。

我一直搞不懂,明明那么苦。”

她抬眼看他:

“现在也一样苦吗?”

这句问出口,她才意识到——

自己好像又越界了一点。

现在的他,不再只是“爸爸”,

还是整个轨道站上,她最不该随便提问的人之一。

她下意识绷紧肩膀,准备被训斥。

他只是看了那杯咖啡一眼。

那目光里看不出喜恶,

只是准确识别出它的属性:

非必需品,

非刚性需求,

非系统运行所需。

“你自己喝罢。”

他说,“补充一点热量。”

A18愣了一下,点头:

“是。”

她端起杯子,礼貌地后退半步。

在这间办公室里,她甚至不敢大口喝,只是轻轻抿了一点。

苦味立刻在舌尖炸开。

比地面的那些年干净一些,却同样直白。

后面拖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味,又很快被淡淡的回味盖过去。

她还是不太喜欢。

却突然能理解一点点——

为什么那时候他会在废墟里坚持烧这一小壶东西。

那是一种不属于营养指标、不属于军事调度、不属于任何流程的味道。

一种跟“活着”本身连在一起,却说不清楚怎么连的东西。

她的思绪飘开了一瞬:

如果这个世界只剩表格上的指标、签过名的命令和稳定的秩序,

那是不是只有这种“多余的味道”,才证明还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她没把这句想法说出口。

那太危险,也太幼稚。

——

“还有事吗?”

他合上文件,问。

她本能想问的其实很多:

“你那天之后去了哪里?”

“行政区后来怎么样了?”

“你有没有受伤?”

“我……是不是差点没救回来?”

但她看着他的眼神,

看着那双已经习惯把人类情绪当变量处理的眼睛,

这些问题很快在喉咙里散了。

“……没有了,长官。”

她答。

“那就去工作。”

他说,“按流程。”

这四个字落下时,

更像是在提醒她——

在这个高度,每一个“私人的问题”,

都可能被记录成“异常”。

“是。”

她转身离开。

门在她身后打开,外面的走廊光线涌进来。

她走出去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已经重新低头,

在新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小时候曾偷偷躲在门口看他工作,

那时他签的是战报、调动命令、救援申请。

现在签的是什么,她不知道。

也不敢再往下猜。

她只隐约觉得,

爸爸变得更像那些文件本身了——

冷白、规整、没有空白。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她没有得到关于休眠期间任何真正的解释。

关于她错过的那些年、那些战争、那些清洗、那些死去的人——

没有人打算告诉她。

她只是被确认,可以继续运转。

走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切成一格一格的白。

A18突然打了个不明显的寒战,

却说不清是生理上的不适,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理解。

却本能地知道——

在这个地方,“不理解”不是一个可以写进报告的问题。

于是她什么都没问。

只是抿完杯里最后一点已经冷掉的苦味,

按流程,向前走去。

办公室 · 只剩他一个人

门关上之后,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咖啡的香气还悬在空气里。

不浓,却顽固,

像一道细细的裂缝,在过于干净的空间里显得刺眼。

他没有去端那杯咖啡。

也没有看她刚才站过的位置。

他只是起身,走回落地窗前。

窗外,地球缓慢旋转。

浑浊的黄色云层底下,是他亲手清洗过的城市和废墟。

太空电梯尚未完全修复的段落,被工程灯光一段一段标出来——

像被缝合到一半的伤口。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窗框。

节奏精准,

仿佛在确认某个永远不会出现在公开档案里的计时。

十八年前,

第三个十八岁的她,从那条电梯下坠当天消失。

系统给出的记录是:死亡。

他的签字也在那一页纸上。

现在,

她以第四个形态站在他的办公室里,

端着一杯从废物堆里翻出来的咖啡,

叫他一声——“爸爸”。

这两个事实之间,

隔着几代伦理已经无法覆盖的技术试验。

那些记忆,被他亲手切片、筛选、注入。

那些身体,被他在冰冷的数据、光谱和报告之间挑选、淘汰、重组。

他非常清楚——

她不是“复原”。

她是他的选择结果。

他也非常清楚——

她眼里那一点微弱的困惑与不解,

如果放任不管,很快就能长成一枚危险变量。

他不能允许。

作为父亲,他已经失去过三次。

作为鉴证官,他不允许再有第四次“失控”。

他看着窗外那条未修完的电梯,

声音极低,却清晰:

“她不会再死一次。”

语气平稳,没有誓言的激情。

更像是在确认一条——

冷静、系统级的指令。

不是对她说的。

不是对自己说的。

而是对这整套他参与构建的、

以压制和恐惧为稳定解的文明结构说的。

咖啡的香气渐渐淡下去。

主环深处传来的轻微震动重新占据了感官底层。

远处某条通讯链路亮了一下提示,又被自动静音。

办公室恢复成他最熟悉的状态:

冷静。

秩序。

可控。

无情。

刚才那短暂的相遇,

就像是一场必要但不重要的测试。

而她——

在文件上,只是一枚被重新激活的组件编号。

他重新坐下,

在新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金属纸张,发出一声极轻的摩擦。

这一笔落下时,

谁的命运被写进去了,

没有任何记录系统会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

tokenim.vip qimao.tokenim.vip shuqi.tokenim.vip qidian.tokenim.vip 52shuku.tokenim.vip ifeng.tokenim.vip qq1.tokenim.vip zhizihuan.tokenim.vip milubook.tokenim.vip tiandizw.tokenim.vip xiang5.tokenim.vip 3gsc.tokenim.vip hanwujinian.tokenim.vip 51changdu.tokenim.vip sfacg.tokenim.vip youdubook.tokenim.vip 8kana.tokenim.vip douban.tokenim.vip ihuaben.tokenim.vip qq.tokenim.vip qdmm.tokenim.vip xxsy.tokenim.vip hongxiu.tokenim.vip xs8.tokenim.vip readnovel.tokenim.vip rongshuxia.tokenim.vip ireader.tokenim.vip hongshu.tokenim.vip zhangyue.tokenim.vip quyuewang.tokenim.vip shenqiwang.tokenim.vip pinyuew.tokenim.vip iciyuan.tokenim.vip iyoule.tokenim.vip foreader.tokenim.vip iqiyi.tokenim.vip jjwxc.tokenim.vip tadu.tokenim.vip zhulang.tokenim.vip zongheng1.tokenim.vip zongheng.tokenim.vip ava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