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的沉默像一层冰冷的蛛网,黏附在皮肤上,缓缓收紧。
我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那点虚弱的、讨好的表情,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用细微的刺痛对抗着几乎要溃散的意志。
不能问那些。
绝对不能。
“这是什么世界?”—— 这个问题本身就会将她精心营造的“家”和“夫君”的幻象戳出一个窟窿。
当所有外界的未知都成为威胁时,她和她所代表的这个“家”,就是唯一的安全区?
不,这逻辑本身就透着诡异。
但直觉尖叫着,触碰这个边界,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很可能比刚才的记忆搅动更可怕。
“你用的是什么?科技?魔法?仙术?”—— 这等于直接质询她力量的本质,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对于刚刚用这种力量差点抹掉“我”的存在、此刻依旧用无形力场将我禁锢在床上的她来说,这无异于一种挑衅,一种试图理解和反抗的信号。
她会怎么看待这种好奇?是觉得有趣,还是感到被冒犯,需要被纠正?
她的温柔是刀刃上覆盖的薄霜,她的强势是深埋地底的冰层。
任何试图撬动地基的问题,都可能让冰层开裂,涌出更刺骨的寒流。
必须把焦点拉回来。
拉到她身上。用最无害、最贴近“丈夫”身份的方式。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让声音听起来更虚弱,更带着关切,甚至刻意让咳嗽声更明显了一点,好像刚才的“清醒”耗尽了力气。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她覆眼的白色绫缎上,那里是唯一遮盖了她部分完美的地方,一个可能存在的、可以被我关心的缺口。
“老婆……”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我努力让视线凝聚在那片洁白上,仿佛真的在心疼。
“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受伤了?”
问完,我甚至试图抬起一点还不太听使唤的手,朝着她脸庞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轻微、意图触碰又不敢的迟疑动作,然后迅速收回来,垂在身侧,握成了拳。恰到好处的笨拙和关心。
这个问题很蠢吗?
对于一个“妻子”是神秘超能力者、自己刚被洗脑未遂的“丈夫”来说,或许。
但此时此刻,将全部的注意力、全部的“担忧”都环绕她本身,才是唯一看似安全的路径。
我在示弱,在表现依赖,在将认知的困惑悄悄转化为“对伴侣身体的牵挂”。
她微微偏了偏头,冰蓝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过肩头的冰晶纹路。
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嫣红的唇角,似乎真的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她轻轻笑了笑。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那笑声很轻,像风穿过极细的冰缝,带着一种空灵而……愉悦的味道?
但听在我耳中,却让脊背的寒意又重了一层。
“不是哦。”
她摇了摇头,白绫随之微微晃动。
“我不是看不见。”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享受我屏息等待的反应。
然后,她向前倾身,距离更近了些,那股清冽的冷香几乎将我包裹。
她的声音压低了,吐字却异常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落玉盘,敲打在我的神经末梢上。
“而是……我能看到更多。”
我的呼吸一滞。
“包括……” 她的声音里渗入一丝难以形容的、近乎甜腻的温柔,却冻得我骨髓发僵,“夫君的一切。”
“夫君的记忆,夫君心脏的跳动……”
她抬起一只手,没有触碰我,只是虚虚地悬在我心口的位置。
隔着衣料和空气,我竟觉得那里的皮肤传来一阵被透视般的灼烫和冰凉交织的错觉。
“夫君的过去,现在”
她顿了顿,嫣红的唇几乎要碰到我的耳廓,气息微凉,“和……未来。”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然后,她稍稍退开一点,白绫“注视”着我瞬间惨白的脸,用那种混合了温柔与绝对掌控的语调,完成了这句宣告:
“夫君,是我的。”
……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所有试图周旋的念头,在这句话面前,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这算什么?
不是单纯的监视,不是力量的展示,甚至不是威胁。
这是一种宣告所有权。
一种将我从里到外、从过去到未来都彻底纳入她掌控范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
心脏在疯狂鼓噪之后,陷入一种缺氧般的死寂。后背的寒意早已爬满全身,连指尖都冰冷麻木。
病娇。
这个遥远的、只在虚拟故事里见过的词汇,带着血肉模糊的真实感,狠狠砸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我看着她。
她依旧微微笑着,那笑容在暖黄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入髓。
白绫下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我的皮囊,骨髓,灵魂,将每一个颤抖的念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我,这个自称程序员的、二十五年的母胎单身,在这个陌生诡异的家里,成了她口中不容置疑的“夫君”。
一个……属于她的“所有物”。
喉咙发干,发紧,连吞咽的动作都无比艰难。
我想说点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任何语言,在此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