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玻璃都是单向的,有人在一边遭受束缚与审问,也自然有人在另一边将那其中的一切,收入眼中。
身着病号服的少女不情不愿地被人一阵推搡,最终是坐在了一张铁质而冰冷坚硬的椅子上,并被戴上了一副十分坚固的手铐,固定在了那一套束缚着自由活动的桌椅上。
“老实些!”
一道冷漠的女声在她的身后响起,那十分熟悉的铁器碰撞声令她明白,对方有着热武器在手。
“我刚才又看不见路,摔倒了怎么办,你扶我啊?”女孩满是不满地嘟囔着。
他们有枪啊,看来原定的逃跑计划,得收敛着点了。
头上用以遮蔽视野的头套被人粗暴地扯下,消毒水的味道一下子扑入了少女鼻中,让她那粉嫩的鼻尖有些酸涩,而眼前闪过那十分刺眼的白炽灯光,也不禁让她闭上了双眼,下意识想要用手臂遮挡,却又只是无果。
我什么时候也有着这种下场了?她这般心想道,自己可是叱咤风云的穿越者,也是功成名就的战士,应当受着无比荣光的待遇,而不是现在被自己人这般抓起来,严刑拷打。
他们怀疑我是东瀛女特务吗?
呃,不会真的有“拷打”环节吧?
能不能选一啊,我没零的经验,打了会反抗,体验不会好的。
“姓名。”
冷淡的女声从她的身前传来,少女沉思片刻,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姬柳。”
这是她现编的,好像谐音有点不好听,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自大灾变后,统计人口的工作已经完全无法进行下去,更别说户籍,因此姬柳再怎么胡编乱造,他们也确认不了。
又不在数据库里。
“年龄。”
白炽灯的光线并未减弱,但姬柳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这般明亮,而她眼前的世界,也终于显现出了一丝端倪。
眼前的人是一男一女,都身穿着一身白大褂,女的双臂环胸,正坐在她的面前翘着腿、面色冰冷地看着自己,而一旁的男人正提着笔,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从而记录下来一般。
“22……不对,好像是24?也不对……大概是,28吧。”
脑海中那一段又一段纷乱的记忆不断浮现,好像默默数来,自己也的确到了这个年岁了。
十六岁穿越而来,三年后担任东夏第一道战线守备,职权相当于将军——
但,这一具少女的身体,看起来才不过双十年华吧?
负责提问的女人皱了皱眉,而那记录的男人看了看姬柳那张干净而精致的脸,一时也难以下笔。
总不能真写她二十八吧?
女人耳朵里的耳机闪烁了几下,一道波动从那审讯室外的玻璃板后传入其中,她点了点一旁男人的笔记,示意他接着写下去。
“性别。”
呃?
姬柳这一次真的愣了,你要让她本人来答,或许还存在着些许疑虑,但外人看来,这一具身体就是实打实的女性啊!
从病床上苏醒的这几日后,姬柳曾无数次透过洗手台上的镜子,来看着自己如今的面貌——淡灰长发、浅绿眼眸,五官精致而气质动人,无论是放在大灾变前,还是大灾变后,都是妥妥的美人一枚,绝无看走眼的可能。
尤其是胸口那病号服都难以掩盖的凹凸有致,男人会有如此夸张的胸大肌吗?
“女。”
因此她回答的很坚定,那眼神坚毅得像是要参军,赶赴人类联邦抗击妖魔的第一线。
事实上,在重伤退往后方、被地狱蛊惑、背叛人类之前,她也的确是一名在东夏前线抗击妖魔的战士。
也是当时人类中,为数不多的异能者。
“好,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南平城的郊外?”
女人按着自己的耳机,默默听着那审讯玻璃后传来的命令。
“一个人类,血液中没有着任何的源质反应,你在这妖魔肆虐的南平城中,应当活不过半刻钟。”
“我忘了,”姬柳的回答相当果断,单从她的表情来看,也相当的无辜,“我只记得我的名字,关于其他,我真的不知道。”
这般谎话相当潦草,若是换做平时,定然要给她来上一套“大记忆恢复术”才行。
所以,他们也是这般做的。
“你在撒谎!”
女人的身体瞬间逼近了姬柳,视野中忽然放大的脸庞让她的瞳孔一缩,却是感到有一只大手已经压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并微微施以压力,却能让姬柳感到如同窒息般的痛苦。
“咳,咳咳咳!”
不对,就是窒息。
“这般高浓度的莹玉源质炸弹,无论是妖魔还是人类,都应当尸骨无存才对,可我们在检查爆炸中心的时候,却偏偏找到了你!”
“你先……放开我!”姬柳挣扎着想用手去掰开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但此刻她正被拘束在椅子上,除却抬头的动作以外,动弹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但耳机上的呼吸灯已经不停地闪烁了起来,足以证明帷幕后之人的情绪。
“停手,不要操之过急。”耳机中传来的指令是如此。
“行了,快放开她吧!”一旁负责记录的男人看不下去她这般动作,也连忙罢笔劝阻道:“耐心些,她会说的。”
那女人冷哼一声,也放开了掐在姬柳脖子上的手,看着正不断咳嗽和大口呼吸着的对方,眼神冰冷而淡漠。
那少女如暖玉般白皙的皮肤上,此刻还有着一道清晰可见的红痕。
“这个男人,你认不认识?”
女子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姬柳趁着呼吸的间隙定睛一看,一时却有些恍惚。
那照片中有着一个高大的灰色短发青年,一身精良装备与许多功勋,看起来是意气风发,但姬柳知道,这张照片还有另一半。
这个男人是她,以前的她,缺失了的那个人则是她曾经的学生,也是将人类从濒临崩溃中拯救而出的那位英雄。
她绝不会认错,曾经的那个自己,也绝不会忘记,那是自己的学生。
绝不会!
“不认识,”
姬柳摇了摇头,看模样相当果断,若是换个心肠软的人,指不定就要信了她的话
“看起来倒是挺帅的,这人是谁?”
掐着笔的男人一下子僵住了手,嘴角差点没绷住,而那负责审问的女人,脸上更是阴云阵阵。
“装傻!”她恶狠狠道,“没有活下来的幸存者会不认识他,人类最大的背叛者、投靠地狱的罪人、葬送了大半个东夏的人奸,殷柳!”
这里坐不下那么多人,喘过气来的姬柳,默默心想道。
不过,我曾经那些光荣的头衔,就一个都不说吗?
好吧,那些光辉的岁月,估计已经随着自己的背叛,一并地烟消与云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