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柳在看着镜子里,那自己的面容。
浅灰色长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一双淡绿色眼眸仿若雨后柳树生出的嫩芽,五官精致面容干净,就像是画中工笔细描出的仙子那般,楚楚动人。
眼睛里如同流淌着春水,但那柳叶眉的弧度,却总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妩媚。
怎么会?自己前世没碰过女人,穿越来以后也一样,后面投靠地狱,直到现在魔堕,也没碰过什么异性。
同性也一样。
“牧场主”——姬柳口中默念着这一个名字,这便是来自地狱深处那一道意志的代名词,也是使自己堕落、魔堕至此的幕后黑手。
为什么偏偏把我变作女人?姬柳从自己的身体出现异状便开始思考了,但直至现在,她仍找不出一个一锤定音的答案。
拧开水龙头,里头喷出的水有些浑浊,不过姬柳没有嫌弃,只是用水冲了冲脸。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目前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自己并没有离开南平城,根据这里基础设施的质量可以判断,这只是一处临时的营地,而非防备完全的军事基地。
要逃吗?
先不说自己逃能往哪逃去,单说自己现在可是毫无任何身份的“黑户”,虽然人口系统已经崩溃,但缺少一个合法合规的身份,许多关键的事情自己都难以办到。
合作吗?
可自己眼下的身份不明不白,多半还被怀疑与地狱或是“殷柳”有关,只要只能不能洗白这一层怀疑,任何的解释都只是狡辩。
高浓度的莹玉炸弹……对,除却妖魔,世界上也同样有着“天使”在肆虐,妖魔的尸体会化为“戾石”,而天使,则是“莹玉”。
能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往那边拐?曾经身为人类的自己可以叛向地狱,现在也可以是天使倒戈向人类嘛。
姬柳这般思索着,又坐回了囚室内的那张小床上,铁架和木板拼接起来的床榻生硬得很,房间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不如先想想看,自己手上都有着哪些牌可以打。
姬柳踢开脚上的小拖鞋,盘腿坐在了床上,下意识地挠着脚背,盘点着自己曾经都有着哪些能力。——那上面有个抑制源质反应的脚环,虽然她的血液里检测不出任何的源质反应,但出于万无一失的考虑,他们还是给她戴上了。
源质便是发动异能的能量来源,而异能的觉醒需要依靠戾石,莹玉的觉醒是这几年的事情了,而自己作为穿越者,自然是最先成为异能者的那批人之一。
读作金手指写作外挂,自己的异能有三个,分别是感知、预言、念力。
前一个和后一个都是比较正常的能力,只不过是在自己精湛的手法下才变得强大,而预言,却是自己最大的一张底牌。
人类联邦是怎么知道,地狱有着七大魔将,而圣堂也有着七大炽天使的?
那都是源自于自己的预言,并且之后接连被验证,殷柳也因此一步跃入了高层的视线,在那个妖魔金戈铁马、不可一世的时候,给了它们一记迎头痛击。
但姬柳的预言也分为主动和被动,主动的一般在战斗中使用,可以提前知道对手近乎两秒后的动作,而被动,则是在自己每一次入睡后都有概率发动,预言到那些曾经已经发生过,或是将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很厉害吧?但成也预言败了预言,“牧场主”便是利用了自己在睡梦中的预言,侵入了自己的意识,并在其中植入了使自己背叛人类的理念,才有了往后那一连串的祸事。
想到这里,姬柳气愤填膺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而后除却一声清清脆脆的响声和一个无比显眼的巴掌印外,便只剩下了姬柳的那一声娇嗔。
“哎哟!”
“你在干什么!”
随着姬柳发出的这一声痛呼,房门口的小窗处也很快探出了一个人影来。
是先前审问她的女特务——至少姬柳是这般认为的。
“没事,刚刚不小心绊了一下,”姬柳按着自己的大腿,但脸上还是龇牙咧嘴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不关你事,”那女人冷冷道:“你最好安分些,别给我惹事。”
对方给出了自己的态度,但姬柳显然并不吃这一套,很是果断地顶嘴道:
“你这也太不专业了,刚才你们审讯我的时候,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吧?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根本就没什么效果——你们老师是谁?”
那女子皱了皱眉,却并未就此离去。
“哦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有点……呃,神经质了。”
姬柳差点把“职业病”三个字脱口而出,职业病,你是做什么职业的?教师?那不就是殷柳吗?人奸、特务、叛徒,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就不美了。
“反正,审讯可不是你那么审的,要有技巧,要有手段,更要有,足够的耐心,”姬柳重新在床上坐定,又一次掰起了自己的脚趾来,只是双目盯着那女人,眼角不自觉流出了一抹勾人的弧度,“你的技巧似乎有些生疏,和搭档的配合也不是很好,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诶你别走啊,别走!”
“我叫李叶,”那女人只是默默抛下了这一句话,接着便转身离去,“若是无事,少来烦我。”
好吧,优秀的教师会挑选学生,很显然,对方不愿意接受她的教导。
“切,瞧不起谁呢,”姬柳暗自撇了撇嘴,一个后仰躺回了床上,接下来的嘟囔细微到没有任何人能听清:“以前想要当我的学生,赶着趟也当不上呢。”
哎,就是不知道,左砚那小子,现在混得怎么样了。
我记得……我记得……
等等,我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
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姬柳的记忆一下子停留在了她背叛整个人类的那一个新年夜,其余的记忆,却是纷乱如碎片,只有着残缺留存了。
比如,她还知道自己在哪一年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但为什么要去、和谁一起去,却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了。
好吧,就当做剔除那道植入的理念所要花费的代价吧,至少姬柳此刻仍知道她自己是谁,也大概知道自己的对手都有着哪些。
“必须要将他们,尽数灭除。”
否则自己死后,该以怎样的颜面,去见那些被自己所杀死的同胞们呢?
想到这里,姬柳扭了一下身子,身下的床板实在是太硬,惹得她一时难以安眠。
“这具身体里毫无半点源质,感知和念力都用不了,希望预言,还能正常运作吧。”
但愿如此,而非她一厢情愿,想到这里,姬柳便带着自己的幽幽伤感,也浅浅地睡去了。
然后,她便被睡梦中的那张慵懒与沉静的大脸,所惊醒了。
“怠惰魔将,贝尔芬格(Belpheg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