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地狱妖魔究竟从何而来，地心、异世界、宇宙空间，乃至更高的纬度，都有猜测。
而因为姬柳的预言梦，被命名为“圣堂”的炽天使们，也一样。
天使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南平城守卫战在，姬柳很早之前便“预言”到了这一类敌人，但在那个妖魔肆虐的年代里，却没有在乎这一类难以言喻的敌人。
也没那个功夫。
而后，炽天使雷米尔（Remiel）便在南平城，与地狱的嫉妒魔将利维坦（Leviathan）厮杀了不知多久，直至将大半个南平城毁灭，东夏的第一道防线也因此分崩离析。
自那之后，人类联邦才终于意识到，除却地狱以外，自己又将面对着一个无比强大的对手，而胜算，也几近渺茫。
但神也会流血，何况祂坐下的炽天使们？哪怕有着再至高无上的权能，当审判的利刃降临于此时，一切，也将湮灭。
姬柳看到了那一个天平，金光闪闪，而又威严厚重，它就这么很随意地摆在了姬柳的面前，仿若只是一个装饰用的摆件。
但其中所散发出的源质波动，却足以令姬柳心口的那颗欢欲戾石，感到颤抖。
不过姬柳也能猜测到，这便是左砚权能的一部分，那来自于圣堂炽天使乌列（Uriel）的权能。
名为，圣裁之序。
“你是否对人类，对人类社会秉持着恶意，并以摧毁现境目前的建制为目标——或是，乐趣？”
摆在姬柳与左砚眼前的，这是此间囚室内最为耀眼之物，仿佛并非由金属打造，而是最为纯粹之光芒的造物，水晶、琉璃，与那同黄金一般闪耀的材质，共同铸成此物。
所谓，真理天平。
“不，我无此恶意，更绝无此念想。”
姬柳的一头灰白长发此时以不复往日光泽，十分披散地落在肩头，那精致绝伦的面庞仍旧美艳，只是此刻却惨无血色，而她的那对淡绿色眼眸，却如初春的湖畔那般，流淌着久违解冻的湖水，清澈见底。
而她此刻口中所吐出的每一个字，也同样斩钉截铁——
“我与苦难，抗争到底；我与地狱，不死不休。”
在这一刹那，左砚的眼中，姬柳这一张清丽而又狼狈的面庞，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位故人重叠在了一起，不单是眉眼，就连唇齿、神态，都如此相似。
“队长，队长？”一旁鱼厦那着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天平，天平动了！”
闻听此言，左砚这才从那一晃神的恍惚中挣脱出来，看向了被自己摆在桌面上的真理天平，而此物原先水平的那一对托盘，此刻却是在轻微晃动。
左砚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姬柳一眼，却正好与她对视，而他本能般地低下头去，却正巧看到了少女那吞咽口水的动作。
她很紧张，她在害怕，她理应猜得到我这权能的功效，可她为什么，还会如此信誓旦旦地宣誓？
可当他再低头望向那天平时，却发现托盘已经重新回到了水准面上，而原先的那些晃动，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左砚张了张嘴，可那些本要出口的话语，此刻却再难以脱出。
“我过关了吗？”姬柳原先那已经挺直的脊背，也在看到左砚那错愕神色的之后，重新缓和了下来，“这位大人。”
“队长，”鱼厦心中此刻的震惊并不比左砚要小，身为从摇光时期便一直跟到现在的老同学、老队友，她对自己身旁这位人类英雄的权能，可要太了解了，“刚才的那些，要录下来吗？”
左砚的指尖轻轻在桌面敲击，能声音在这沉思的间隙中，成为此刻唯一的动静。
“一字不改，”左砚一挥手，将那天平收起，而后低声道：“但不要发给统辖局，一切事情，我自有定夺。”
“那将军问起来……”
“就说我刚刚与魔将战斗完，权能一时还用不出来——先拖着，往后再与他解释。”
鱼厦蹙眉，她今天第一次看不明白这位老同学此刻究竟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可身为战士的天职告诉了她——任何一切都要服从上级的命令，队长，是大于将军的。
左砚给了她一个眼神。
“那我去跟将军交涉，”鱼厦立刻起身，还不忘把椅子给推回去，“队长，你一个人要小心。”
说罢她深深还看了姬柳一眼，而后才转身离去。
动作轻巧，就像是在密林中穿行者的小鹿，还不忘走三步，回头一次。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了，”左砚将那钢笔盖上，挂在了自己的胸口，而后双臂环胸，怀疑而又期待地看向了姬柳，“告诉我，你是谁。”
姬柳默默抬头，看向了天花板上的那个监视器。
“坏的，好几年没通电了，元件也都老化得不成样子了。”
姬柳的视线又越过了左砚的肩头，默默看向了他身后那块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审讯玻璃板。
“后面没人，将军不在，我便是这里的最高指挥者。”
好像，已经避无可避了啊，姬柳此刻心想到。
不过，他的那个天平或许有着某种限制，至少现在，应该是用不出来了。
那就是还有机会，反正她是不愿放弃的。
“我不知道，”姬柳是这般回应着左砚的质问，“我的记忆很混乱，还停留在大灾变之前……倒也不清不楚，只是我除却名字，真的记不清我是谁了。”
她在骗人。
左砚与对方那浅绿色的眼瞳对视着，第一个想法便是曾经殷柳那一句——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会骗人。
现在想来，倒也的确如此。
而对于姬柳来说，这真是个地狱开局——想要踏上正途、赎清罪孽，好歹也要先有一个正大光明、足以接近这些人类英雄的身份，但她的开局，却是备受怀疑，甚至说不定跟魔将已经扯上了关系。
普通路人也好啊，我开荒的时候就是这个角色，怎么到了二周目，还给我加上难度了？
姬柳难以接受，但事实如此，有着再大的雄心壮志，路也得从第一步开始走。
“你恨地狱么？”
沉寂许久，左砚忽然如此问道，而姬柳闻言，更是不假思索道：
“我恨之入骨。”
自然是如此，大灾变之后、自己魔堕之前，妖魔们便已经屠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类，更别说那之后，殷柳的手，已经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
背叛的那一夜，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位学生。
使江夏城陷落之后，他将满城的同胞屠戮。
昌都守卫战之前，他一手策动了东夏统辖局的内乱，无数曾经共事过的同僚死在了那一场风暴当中。
铸铁成山，追悔莫及。
何能不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