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下,三座坟茔静静伫立在山坡上,坟头已长满青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李安站在坟前,目光扫过这三块历经风雨侵蚀的墓碑。这不是别人的安息之地,正是他父母与兄长的长眠之处。
两百年的光阴,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当他重回故地,才发现人间早已换了天地。
“父亲,母亲,兄长...”李安轻声唤着,声音里带着穿越时空的沧桑。
他的思绪飘回两百年前的那个黄昏。那时他病重在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还庆幸自己能死在亲人之前,不必承受失去至亲的痛楚。
他记得母亲握着他的手,泪如雨下;记得兄长站在床尾,紧握双拳,强忍悲痛;记得父亲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告别了那个短暂的人生。
但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下葬不久,一伙盗墓贼挖开了他的坟墓,将他的尸身随意抛在荒野。
恰巧一位路过的修士察觉到他身上残存的一丝奇异灵根,出手相救,不仅让他重获生命,更带他踏上了修仙之路。
说是仙人,其实也不过是求道之人罢了。
两百年间,他在清修中度过漫长岁月,自己终有小成,成功筑基。
天下修行共分九重天: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练虚,合体,大乘,渡劫,每一重又分为初中后三期。他勤勉修行,终至金丹,在修真界已算小有成就。
然而修为越深,他越是放不下尘缘。终于,在凝结金丹稳固后,他向师门请辞,重回故土。
眼前的景象让他怔然。当初那个小山村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田野和远方的城镇。
李安的眼泪不知觉地往下掉。修道两百年,他本以为早已看破红尘,却在这一刻情难自已。泪水滑过他依然年轻的面庞,滴落在坟前的青草上。
修道之人不会轻易哭成泪人,但他今日破了例。
待心情平复,李安郑重地跪下,向着三座坟茔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沾上了泥土和草屑。
“安儿不孝,今日才回来看你们。”他低声说道,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下山去。
既然亲人已逝,他至少要看看兄长的后人过得如何。
经过一番调查,李安得知兄长已有七代孙,其中一支在离此不远的青牛镇上定居,建了一座李府。更让他欣慰的是,这一代还出了一位县令,算是光耀门楣。
李安御空而行,不久便找到了青牛镇上的李府。从天上俯瞰,这座宅邸中规中矩,不算奢华,但也不失体面。
他悄悄降落在李府后院,为自己贴上隐身符,悠然走进府中。
李府内庭院错落,回廊曲折。时值午后,一些孩童在院子里玩耍,虽然有些调皮打闹,但看上去都老实本分,家教良好。李安静静地看着这些自己的血脉后人,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循着血脉中的感应,他来到了李家祠堂前。
推开祠堂厚重的木门,一股檀香和古老木材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神龛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李家的灵牌,层层叠叠,最上面一排放着的,赫然是他自己与父母和兄长的牌位。
看到自己的灵牌赫然在列,李安不禁苦笑。他走上前,轻轻抚摸那块写着“李安”二字的木牌,百感交集。
他正寻找族谱所在之处,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你这个王八蛋,给老子滚过来!”一个中年男子的怒喝声由远及近。
李安心念一动,隐身站在祠堂一角。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扯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少年的耳朵,气势汹汹地走进祠堂。那少年龇牙咧嘴,却倔强地不肯求饶。
“给老子跪下!”中年人喝道。
少年应声而跪,但脸上满是不服气的神情。
中年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少年骂道:“在学堂不好好读书就算了,你这个王八蛋还学人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你这等做派,跟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中年人越说越气,“我李家几代人的脸面,都被你这个小王八犊子丢尽了!”
说完,他便从供桌旁拿起一根竹条,狠狠地打在少年背上。
那少年牙关紧咬,硬生生抗下惩罚,一声不吭。
竹条破空声和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打了差不多有一百下,少年的背部已经渗出斑斑血迹,中年人才放下竹条,气喘吁吁。
“爹爹既然惩罚完了,是不是能听孩儿解释?”少年抬起头,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
“好,老子看你怎么狡辩!”中年人余怒未消。
少年一五一十地道出原委。原来镇上有一群恶少组成帮派,到处欺负弱小,还向商户收取所谓的“保护费”。
少年看不过去,才集结了一些同龄人与之对抗。今日的打架斗殴,正是因为那些恶少在欺负一个卖菜老翁,少年带人出手阻止。
李安听完这些,不觉对这小子生出几分欣赏。有勇有谋,有正义感,倒是继承了他李家的风骨。
“即便如此,你为何不去报官?非要自己动手?”中年人语气稍缓,但依然严厉。
李安听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这笑声在安静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中年人顿时警觉地环顾四周,李安连忙捂住嘴巴。
“何方妖孽,敢闯我李家祠堂!”中年人说着,立即走到一根柱子上,拔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将少年护在身后。
少年也被刚才那一声笑吓到了,紧张地抓住父亲的衣角:“爹,会不会有鬼?”
“尽胡说,朗朗乾坤哪有什么鬼怪,必然是一些梁上君子!”中年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纳闷——这小偷来祠堂偷什么?这里只有先祖的灵位,并无贵重之物。
李安懒得再隐瞒下去。他还要处理完家事,继续提升修为,时间不等人。
他撕去隐身符,身形慢慢显现出来——还是两百年前的模样,少年意气风发,双眼炯炯有神,却带着修仙之人的洒脱与超然。
在中年人和少年眼中,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但那气质却绝非寻常少年可比。
中年人持剑相对,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安不慌不忙,伸手捏住剑身,那宝剑瞬间化为碎片,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中年人吓住后退一步。
“我嘛,算是你们的叔祖了。”李安微笑道。
“叔祖?”中年人皱起眉头。
从李安徒手碎剑的举动来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可是家族历史上,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先人去修仙问道啊?
为以防万一,他试探道:“那不知,尊驾贵姓?”
“李安。”李安平静回答。
中年人闻言直接愣住,仔细端详李安,觉得这根本不可能。这位叔祖早就病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这般年轻模样?
李安见对方不信,便将自己生前患病而亡,后被盗墓贼挖出抛尸,幸得路过修士相救并带上修仙之路的经历一一道来。
中年人与少年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像是神话故事。
李安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块半面玉佩,递给中年人:“这是我下葬时随身的信物,另一半应在我兄长手中。”
中年人接过玉佩,只看一眼便认出这确是家族代代相传的信物,连跪到地,激动地叫道:“叔祖!”
李安扶起中年人:“快快起来。”
他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修行秘籍、几瓶丹药和一件护身法器,递给中年人:“这些东西拿好,这本功法记载基本修行之法,练成能活百年。若有后人修成,可自行寻找宗门,继续修行。”
李安正欲再交代什么,祠堂门口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下人。
“老爷,不好了!门口来了一位仙子,叫我们把李安交出去!”
李安暗叫不好,这个姑奶奶居然追到这里来了。他赶忙将东西塞到中年人手中。
“你们就当没见过这个叔祖!”说完,他立即跑出祠堂,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中年人捧着秘籍和法器,与少年面面相觑,这才确信刚才的一切不是梦境。
“爹,那位真是我们的叔祖?”少年好奇地问。
中年人点点头,望着祠堂外蔚蓝的天空,喃喃自语:“想不到我李家,竟有这等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