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庞杂混乱的信息碎片,如同坏掉的留影石,在他即将消散的意识中疯狂冲撞、回响……
【道友们,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们身边的一些道友是真的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跟她一起吃饭聊天真的可以加好感度……】
【而且刷满了还不容易降……】
【送礼物更是容易触发特殊CG……】
【那么这个‘一些道友’这个界定在哪呢……】
【笼统的来说是缺爱的,更容易爱上别人,对情绪价值有极强的正反馈……】
【情绪价值的阈值更低,正反馈更足……】
【就真的跟玩游戏一样,一切行为都有反馈……】
【甚至对面再带点不自信标签……你精力足的话,可以开后宫……】
【希望我不会因五马分尸而死……等……你是哪……!】
这堆光怪陆离、意义不明的“知识”,竟成了他这位曾屹立于九州之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仙魔两道皆尽缄默的“无心公子”——洛无心,死前最后的记忆。
紧随其后的,便是席卷天地的灾劫,肉身崩毁,元神俱裂的极致痛楚……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意识,正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破碎中,艰难地重新凝聚。
首先感知到的,是刺骨的冰冷,源自身下坚硬粗糙的触感。
随后,是虚无中陡然亮起的一点不灭真灵,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起来,驱散了识海中的混沌。
他……或者说,此刻正感知着这具陌生躯体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幽暗密闭的洞府。石壁嶙峋,刻满岁月痕迹,几颗镶嵌其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而持久的光,勉强照亮这方不足十丈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尘埃与灵脉彻底枯竭后特有的死寂味道。
他正躺在一座冰冷的玉石台上。
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他看到了一双纤细、白皙、柔弱无骨的手。
视线艰难偏转,是略显单薄的肩膀,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一身不知名材质、却明显是女式款式的素净衣裙。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封冻了他的思维。
神念下意识内沉。
那曾经浩瀚如星海的元神,如今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残破不堪,但其本质的强横与古老却毋庸置疑。
这确确实实是他,洛无心的本源核心。
然而,承载这元神的容器,却彻头彻尾地……更换了。
他猛地坐起身,陌生的肢体传来明显的不协调感。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洞府一侧,那里有一洼因阵法残余力量而凝结、未曾干涸的灵泉。
水面因他的靠近荡漾开涟漪,待其缓缓平复,一张完全陌生的少女容颜,倒映其中。
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目如远山含黛,一双杏眼大而圆,眼尾微挑,天然带着几分娇憨。琼鼻秀挺,唇色淡樱。
肌肤胜雪,因久不见日光透出近乎透明的苍白。
最惹眼的,是那垂至腰际、如瀑倾泻的墨黑长发。
一张极美的少女面孔,清新灵动,宛如初绽芙蕖。
但此刻,这双本该清澈懵懂的杏眼里,承载的却是万载沧桑沉淀下的死寂与冰冷,以及一丝极力压抑的、几乎破体而出的滔天骇浪。
“……有趣。”
良久,一声低语从少女檀口吐出。
声音清亮悦耳,带着年纪特有的娇柔,然而语调,却冷硬、沙哑,充满了与外表截然不符的漠然。
记忆碎片仍在整合。
除了他自己磅礴混乱的前世记忆,还有另一段短暂模糊、属于身体原主的记忆——一个名叫洛璃的凡间孤女,因缘际会找到此处远古坐化洞府,却在触碰核心禁制时,被残存力量震散魂魄。
而他自己那点不灭真灵,恰好循着与自身部分“遗产”的微弱联系,被吸引至此,占据了这具无主的庐舍。
是巧合?还是更深层次的干预?
洛无心——不,从现在起,她便是洛璃了。
她凝视水中倒影,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透过皮囊,直视本质。
性别的转换,于她这等曾触摸法则本源的存在而言,并非不可接受。
肉身不过皮囊、工具尔尔,是渡世的宝筏。
只要元神不昧,真我犹存,是男是女,并无区别。
只是,行事需得更谨慎周密。
少女身份,是极佳掩护,亦意味着更易被觊觎。
“回收遗产”的计划,必须立刻提上日程。
那些前世分散藏匿的力量、法宝、知识,是她重回巅峰,乃至应对导致她陨落的未知威胁的基石。
根据原主记忆和方位判断,距离此地最近的,是一个名为“青玄门”的中型宗门。
规模不大不小,名声不显不赫,门风据说尚可。
正是理想的初始落脚点——足够隐匿身份,暗中恢复,并以此为圆心,开始“回收”大业。
她需要一个新的、合理的身份,融入这个时代。
目光再次落回水中倒影。
少女的眼神在她有意识的控制下,缓缓变化。
深不见底的沧桑与冰冷被悄然掩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好奇、灵动,甚至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纯真。
她抬手,拢了拢脑后长发。
动作起初生涩,但这身体保有肌肉记忆,她的元神更拥有无与伦比的掌控力。
很快,手指翻飞,灵活地将长发分股、交织、缠绕。
不过片刻,两条略显松垮、却平添几分俏皮与稚气的双马尾麻花辫,便垂落肩头。
辫梢随动作轻晃,与她刻意调整出的灵动眼神相得益彰。
水中的倒影,已彻底变成一位看似天真烂漫、初入尘世的少女修士。
“洛璃……”她对着倒影,再次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已调整得清脆甜美,“从今日起,我便是青玄门弟子,洛璃。”
伪装的第一步,是融入角色,直至自己都信以为真。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洞府。
原主人确未留下有价值之物,唯一的价值,便是这具资质尚可的肉身庐舍。
她毫不留恋,转身,指尖掐诀,一道微不可查的灵光击在入口节点。
石门缓缓开启,外界久违的天光与混杂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那双杏眼。
神念如最精细的蛛网,无声无息向远处蔓延。
数十里外,一片灵气相对浓郁的山脉轮廓清晰映入识海,青玄门的护山阵法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显眼。
方位确认无误。
她抬步,迈出洞府。
步伐轻快,身姿灵动,运用的正是这身体炼气期修为所能支撑的、最基础的“轻身术”,每一处细节都完美符合此刻的伪装。
山风拂过林间,吹动她素白的衣裙和肩头那对标志性的麻花辫,辫梢发丝在风中扬起细微的弧度。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小径的尽头。
无人知晓,这看似纯净无瑕的躯壳之下,承载的是一个自远古劫灰中爬出的、满怀算计与秘密的老怪物灵魂。
青玄门的风云,乃至整个九州的格局,或许将因这位扎着双马尾的“少女”的到来,而悄然改变。
洛璃的戏台,已然搭好。
而序幕,正由她亲手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