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缈峰,如其名,峰峦隐于缥缈云雾之中,灵气相较于山门处更为浓郁精纯,沿途奇花异草点缀,飞泉流瀑之声隐约可闻,确是一处清修福地。
玄诚真人驾驭遁光,带着新收的亲传弟子洛璃,落于峰顶一处清雅院落前。
“此乃为师平日清修之所,你既入我门下,便在这‘静心苑’旁侧的‘竹韵小筑’暂住。这是亲传弟子令牌与本月份例,修行上有何疑难,可随时来询。”
玄诚真人言语温和,递过一枚青色令牌和一个储物袋,又简单交代了几句门规戒律,便飘然离去,并未过多寒暄,颇有几分出世高人的风范。
洛璃恭敬送别师尊,手持令牌,踏入属于自己的竹韵小筑。
小筑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蒲团,窗外修竹成林,环境颇为幽静。
她神识扫过,未发现任何监控禁制,心下稍安。
“第一步总算安稳落地。”
她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里面是几块下品灵石、一瓶基础的培元丹以及一枚记载青玄门基础功法的玉简。
东西寒酸,但她并不在意,她所求本非这些。
翌日清晨,依照门规,新入门弟子需前往传功堂聆听筑基师兄讲解《青木长春功》基础篇。
洛璃依旧是那副双马尾的乖巧模样,准时出现在传功堂角落。
讲堂内已有数十名新弟子盘坐,多是外门与内门弟子,亲传弟子仅有寥寥数人,各自气场不凡。洛璃低调地选择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
讲解功法的是位面容严肃的筑基后期师兄,内容于洛璃而言,浅显如同儿歌。
她表面上听得认真,实则心神早已沉浸在对自身元神伤势的温养,以及规划如何“合理”地前往后山那处隐藏着她第一份“遗产”的遗迹。
课业过半,弟子们被允许自由提问或稍作休息。不少弟子围上前去向筑基师兄请教,洛璃则起身,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刚走到廊下,便听到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两个圆润丸子发髻、身形娇小的女弟子,正蹲在角落,肩膀一耸一耸,对着手中一柄木制小剑抹眼泪。
那木剑做工粗糙,上面却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加固符文,显然是心爱之物,只是此刻剑身从中断裂,灵光黯淡。
洛璃本不欲多事,目光扫过那木剑上的符文痕迹时,却微微一顿。手法粗劣,但其中一道灵纹的走向,竟隐隐暗合某种古老的“坚韧”道痕,虽只得其形的万分之一,出现在一个新人弟子手中,也算巧合。
这时,那丸子头的少女察觉到有人,慌忙抬起头,露出一张圆润可爱的脸蛋,眼睛红得像小兔子,鼻头也红红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怯生生问道:“师、师姐……我吵到你了吗?”
洛璃心念微动,脸上已换上关切的神情,走过去柔声道:
“没有。我只是见你在此伤心,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声音本就清甜,刻意放软后,更显得无害而亲切。
少女见洛璃态度温和,不像坏人,吸了吸鼻子,委屈道:
“我、我叫小遥……这是爹爹留给我的木剑,我一直很珍惜的。刚才练习御物术,没控制好,撞在石头上了……呜,修不好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洛璃接过那断成两截的木剑,指尖在其上轻轻拂过,元神微感,确认了那丝熟悉的道痕痕迹,虽微弱,但确与她所知某炼器流派有关。
她心下有了计较,这或许是个契机。
“别急,让我看看。”
洛璃安抚道,装模作样地仔细观察断口,实则暗中分出一缕细微至极的神念,如同最灵巧的织工,迅速分析木剑材质与内部残存的微弱灵力结构,并模拟出数个“合理”的修复方案。
片刻后,她抬头,对小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或许……可以试试。小遥师妹,你身上可有备用的‘青胶藤’汁液?再给我三根完整的‘铁木刺’。”
青胶藤汁液是低阶弟子常用的粘合剂,铁木刺则因其内含微弱金气,常被用于临时加固。
这些都是新人可能接触到的材料。
小遥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位陌生的师姐真能看出点名堂,连忙从自己的小储物袋里翻找出洛璃要的东西,眼神里带着一丝希冀。
在无人注意的廊角,洛璃席地而坐,将两截断剑拼合。
她动作看似笨拙生涩,如同所有初次尝试修复法器的新手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青胶藤汁液涂抹在断口,又看似随意地将三根铁木刺按照某种特定的角度和位置,嵌入木剑剑脊的纹理之中。
她的每一个动作,在外人看来都符合新弟子的水平,甚至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但若有炼器大宗师在此,定会震惊地发现,那三根铁木刺嵌入的位置和角度,恰好构成了一个极其简陋、却妙到毫巅的微型“三角稳固灵阵”,不仅物理上加固,更能引导木剑内残存的微弱灵力形成循环,延缓灵性流失。
做完这一切,洛璃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将木剑递还给小遥,语气带着不确定:
“我……我也是瞎试试,不知道行不行。你感应一下看看?”
小遥迫不及待地接过木剑,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嗡!
木剑轻轻一震,断口处青光一闪,原本黯淡的剑身竟重新焕发出微光,虽然比不上完好之时,但裂纹已然消失,剑体稳固,甚至感觉比之前更顺手了一丝!
“修、修好了!真的修好了!”小遥惊喜地跳了起来,紧紧抱着木剑,看向洛璃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崇拜光芒,“师姐!你好厉害!你真是太厉害了!连传功堂的师兄都说这种蕴含微弱灵性的木器最难修复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抓着洛璃的衣袖:
“师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峰的?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
洛璃被她晃得有些“无奈”,笑了笑:
“我叫洛璃,是云缈峰弟子。”
“云缈峰!是玄诚真人的山峰吗?师姐你居然是亲传弟子!”小遥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我叫苏小遥,是灵植峰的外门弟子!洛师姐,你以后就是我最崇拜的人了!”
看着小遥纯粹而热烈的感激与信任,洛璃心中微微一动。
这种毫不掩饰的情绪,对她而言,既陌生又……有趣。
像是一杯清澈的泉水,映照出她内心深处的复杂与算计。
“举手之劳而已。”
洛璃柔声道,正准备再安抚几句。
忽然,一个略带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以青胶藤为基,铁木刺为引,竟能临时重构灵纹,稳固剑体……虽手法生疏,但这份眼力与巧思,在新入弟子中实属罕见。洛璃师妹,是吗?”
洛璃心中猛地一凛。
她缓缓转身,只见不远处,一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面容清秀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目光正落在小遥手中那柄修复好的木剑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与探究。
她认得这女子,昨日在传功堂,此女坐在亲传弟子区域,气息已是筑基初期。
麻烦,似乎来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洛璃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被前辈夸奖后的羞涩与慌乱,垂下眼睑,心中却是波澜骤起。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竟成了她不经意间展露的第一个“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