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大陆,风语之森,艾萨瑞安宫殿的核心议事厅。
巨大的穹顶之上,透出微弱的荧光,照亮了下方那张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圆桌。
奥洛瑞娅·艾萨瑞安,拥有光辉的名与森林母神姓氏的现任精灵女王,侧坐在一藤编长椅上
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那头宛如流淌月光的长发并未像往常那样精心编织,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她的眼眸是罕见的紫罗兰色,此刻却失去了往日统御森林的威严,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洞。
宽大的华丽长袍遮住了她虚弱的身躯,却遮不住那双放在膝盖上、正微微颤抖的手。
在她的左手边,一匹体型庞大的银狼蜷缩在地,均匀地呼吸着。
它睡得正酣,似乎对周围的紧张气氛浑然不觉,它的毛发如同最纯粹的霜雪,每一次呼吸都带起周围空气的轻微扭曲,那是圣阶魔兽独有的威压。
圆桌周围,十位精灵长老低垂着头,没有人敢直视女王的眼睛,也没有人敢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们是风语之森最古老的智慧,是精灵族历史的见证者,但此刻,他们只是十尊沉默的雕像。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汇聚在议事厅的正前方。
那里,母神艾萨瑞安的雕像正微笑着,伸出双手。
她的神情慈爱而悲悯,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这些陷入两难的子民。
“说吧。”
奥洛瑞娅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她挺直了脊背,试图用女王的威严掩盖一个母亲的脆弱。
一个中年模样的精灵首先站了起来,他是精灵族最年长的长老。
在普通精灵们一千五百岁的平均寿命中,他甚至活过了两千岁,他比女王还要年长,但却也只是稍显老态。
他用深邃的眼眸看过在场的每一位同僚,最后,落在了女王苍白的脸上。
所有长老都垂下了头,似乎不忍看到接下来的场面。
凯兰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女王陛下,我们恳求您,为了精灵族的未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那个词语重若千钧。
“准许我们对两位王女启用,连神都禁忌的法术‘魂缚’。”
这两个字一出,仿佛一道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响。
其余几位长老的身躯猛地一震,头垂得更低了,仿佛那两个字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嗡——”
奥洛瑞娅女王猛地抬起头。
紫罗兰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涌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生命权杖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杖尾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又刺耳的响声。
沉睡的银狼猛地惊醒,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四周。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或许是流放,或许是封印,但她从未想过会是这个!
魂缚?
多么讽刺的名字!
那是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禁忌,是连神明都为之皱眉的残忍法术。
它会将一个灵魂,作为影子一样。
永远被束缚在主魂之中,无法独立,无**回。
影子的所有天赋,所有潜力,都会和主魂共享,让主魂变得无比强大,这样就能拥有那份被一分为二的、完整的半神之力。
但是这样这个灵魂将永生永世,被束缚在另一个灵魂中,哪怕冥神也无法将她们分割。
她们将共享一切,一个享受荣光,一个承受黑暗。
“不……”
奥洛瑞娅的声音嘶哑,她摇着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为什么!”
女王的仪态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她失态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凄厉的尖叫。
“她们都是我的孩子!为什么!”
长老们将头埋得更低,无人敢与她对视。
凯兰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痛苦。
“陛下,这是唯一的办法。精灵族,不能再承受一个没有半神守护的千年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一潭死水。
“双生子的降临,意味着天赋的分流。两个拥有残缺神躯的王女,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跨入半神的领域。”
凯兰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同僚,最后重新落在女王身上。
“没有半神坐镇,风语之森的结界还能支撑多久?五百年?还是三百年?”
就在议事厅的气氛即将彻底崩裂之时,一阵空灵的琴音,如同山间的清泉,悄然流淌开来。
一位身着月白色祭司袍的美丽精灵,怀抱着一把由生命古树的枝桠制成的树琴。
她轻拨琴弦,柔美的歌声随之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星辰坠落于荒野,
母神以此身为盾。
血肉化作森林的土,
骨骼撑起苍穹的云。”
那是《艾萨瑞安的挽歌》。
每一个精灵在摇篮里就会听到的歌谣。
它歌颂的,是始祖艾萨瑞安为了庇护族人,将自己的神躯化作世界树,将自己的神魂化作结界的古老传说。
“莫问归途何在,
莫问牺牲何名。
若为族群延续,
吾愿身坠幽冥。”
女祭司的声音空灵而悲悯,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温柔的手,抚摸着奥洛瑞娅颤抖的灵魂。
歌声在殿堂内回荡,驱散了女王的狂乱与长老们的沉痛。
奥洛瑞娅的声音渐渐止住,她呆呆地望着那位长老,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曲终了,琴音袅袅。
女祭司抱着树琴,对着女王深深一躬,声音清澈而坚定。
“伟大的王,母神,教导我们博爱。”
博爱……
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在阿达雅的心上。
爱一个孩子,是私爱。
爱整个种族,才是母神教导的博爱。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沿着她光洁的脸颊,滴落在翠绿的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上一代精灵女王。
在母亲意外陨落后,尚未成年的她被迫接过王权,那段岁月,是整个精灵族的噩梦。
没有半神力量的震慑,大陆上那些贪婪的目光,如同饥饿的豺狼,时刻觊觎着风语之森。
无数优秀的精灵战士,为了守护家园,长眠于森林的边界。
那种无力与恐惧,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精灵族,也再也承受不起。
为了种族,必须有一个半神。
为了诞生一个半神,必须……牺牲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