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之森,艾萨瑞安宫殿的核心议事厅。
奥洛瑞娅缓缓地坐回长椅,捡起地上的生命权杖,重新握紧。
权杖的冰冷,穿透掌心,直达心脏。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泪水已经隐去,只剩下属于女王的决绝。
看到女王的神情,凯兰知道,她做出了选择。
这位活了两千年的大长老,脸上非但没有欣慰,反而流露出更深的悲戚。
他缓缓地,沉重地,双膝跪倒在地。
“王,这份罪孽,不应由您来背负。”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在整个种族中,懂得使用黑暗力量的,除了伟大的您,就只有我这个行将就木的无用精灵。”
他抬起头,苍老的眼眸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
“那么,请用我这残破的身躯,来点燃精灵族未来的生机!”
“请让我,来执行!”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其余九位长老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凯兰。
他们知道,施展“魂缚”这种禁忌法术,施法者自身也会遭到灵魂层面的反噬,那是一种永恒的折磨。
凯兰,这是要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与灵魂,为精灵族的未来铺路!
“赞美艾萨瑞安,我们伟大的母神!”
短暂的震惊过后,其余九位长老没有一人出言劝阻。
他们缓缓起身,然后,全部跪了下来。
他们伸出右手,在自己的额头眉心处,用力划出一道血痕。
随即,他们将沾着鲜血的左手,平平地按在自己的胸前。
这是精灵族最高贵的礼节。
用自己的血脉起誓,向为了种族而无私奉献的勇士,致以最崇高的敬畏!
整个议事厅,除了女王,再无一人站立。
十位长老的鲜血,在母神慈爱的注视下,缓缓流淌。
谈话已然结束,银色大狼终于睁开了双眼,瞟向精灵女王。
它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向着殿后走去。
——
卡洛斯大陆,风语之森,世界树顶,无尽之祭坛。
这是是大陆最高的祭坛,因为,它坐落于世界树的顶枝。
站在无尽之祭坛上,就好的展开双手便能触摸到艾萨瑞安的庇护(一个笼罩整个风语之森的魔法防御阵)的顶端,整个风语之森在脚下,无法望见尽头。
奥洛瑞娅抱着怀中温热的身体,那是她的长女。
孩子睡得很安详,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知,她金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拂动。
而在她对面,祭坛的中央,凯兰同样抱着一个襁褓。
那是她的次女,一个有着漆黑头发的精灵,正用她大大的双眼,揪着四周到处看,似乎对于周围充满了好奇。
凯兰苍老的脸上,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他低头看着怀中同样沉睡的婴儿,眼中满是挣扎。
因为,他将要抹杀一个精灵族的生命,这是他几千年的时光中,永远无法想到的事!
但是,为了艾萨瑞安,为了精灵族的未来。
罪孽,由他来背负。
精灵女王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
但是,她也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当精灵族的孩子,沐浴了世界树下生命泉水,那么她们的天赋,就会显示出来。
这是精灵祈求母神庇护孩童的仪式,因为其他神祇的压制,精灵族孩子长大成年的几率,实在不高。
而通过这个仪式已经确定,她的大女儿,并不是元素之体,也就是说,无法通过捷径,拥有精灵族世代守护的半神之力。
而她的二女儿,甚至连名字都还没有的可怜孩子,将她姐姐的一半天赋,完全的吸取了。
没有人会想到,哪怕神都没想到,会诞生双子。
她千年前,早已为她未来的女儿,取下了代表辉煌之日与母神的名字。
而她另一个孩子呢?只能永远看见了她的影!
痛苦,绝望,悲哀,此时的精灵女王,就象一个无人关心的孩子,无助,彷徨。
“孩子,我看着你长大,从你母亲过世,到你成长为一位伟大的精灵女王……”
凯兰的声音被风撕扯得破碎不堪。
“这便是生为王族的责任,看,就连我们的母,都流下了悲哀的泪水……”
在没有其他人时,大长老对待阿达雅如同和蔼的长辈,丝丝的雨水从叶间滑下,不知不觉,雨大了起来。
责任。
奥洛瑞亚的身体晃了晃,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看着石台上那个小小的,孤零零的身影。
凯兰不再看她,他怕自己会动摇。
他转而仰望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诸神正在咆哮。
“伟大的母神艾萨瑞安,今日将以我残破的灵魂为引,点燃精灵族未来的希望!”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神圣。
“开始吧……”
他对女王说,也是对自己说。
“皓月已经在阿塔莱希亚(精灵语:世界树)之顶,在极光之时,才能用无尽的黑暗之力,欺骗冥神的眼睛。”
凯兰伸出双手,十指在空中划出繁复而诡异的轨迹。
古老、晦涩的精灵语从他口中吟唱而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撼动灵魂的力量。
“嗡——”
黑色的符文凭空出现,围绕着祭坛中央的婴儿旋转。
石台发出幽暗的光芒,一道道黑色的能量流,如同活过来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向那个小小的身体。
婴儿似乎感受到了痛苦,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这声呜咽,像一柄烧红的尖刀,刺穿了奥洛瑞娅的心脏。
“我的孩子……”
她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
那是禁咒的结界。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孩子的生命力,被那些黑色的符文一点点抽走。
那孩子的皮肤,开始变得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
雨水打湿了她稀疏的黑色头发,让她看起来像一朵即将凋零的黑色小花。
绝望吞噬了奥洛瑞娅。
她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她能做的,只有给予这孩子最后的一点东西。
“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嘶哑,泪水夺眶而出。
“我是在月光之下,将要失去你……”
“你是我最重要的爱,如果你还能活下去。”
奥洛瑞娅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那你的名,就叫做伊莉莎吧。”
伊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