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程比来时安静许多。
艾琉诺丝依旧走在最前，月光般的银发在幽暗林间像盏移动的冷光灯。
毒牙则是一路骂骂咧咧，主要是骂圣焰骑士团阴险“居然在武器里藏冰霜神殿的暗门！不讲武德！”
骂自己倒霉“早知道多带两瓶尸油护盾药剂！”
偶尔也阴阳怪气地刺我两句“小子运气倒不错，这都能发现？”
我大部分时间闷头赶路，肩膀被那把“净化”过的巨剑压得生疼，脑子却没停。
系统任务和初级先知的能力像块吊在眼前的胡萝卜，让我对这趟被迫的巢穴之旅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所谓的巢穴，并非我想象中挂满蛛网、堆满骸骨的恐怖山洞，而是之前那个拥有幽蓝晶簇和深潭的洞窟更深处。
穿过一道天然形成被巧妙幻术遮掩的岩缝，眼前豁然开朗。
空间比外面那个客厅大了数倍，穹顶高悬，无数幽蓝晶簇如同倒悬的星空般密集分布，流淌的冷光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沉静的海底圣殿。
地面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光滑的、泛着珍珠般微光的奇特材质，踩上去微凉却不湿滑。
几根粗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石柱支撑着空间，上面缠绕着散发微光的藤蔓状植物，也可能是某种魔法造物。
最深处，有一片更加幽暗的区域，隐约能看到类似茧房或平台的轮廓，大概是艾琉诺丝真正的卧室或冥想处。
没有骸骨，没有异味，只有无处不在浓郁的静谧魔力气息，以及一种非人冰冷的秩序感。
“把剑放那边。”毒牙指了个角落，那里随意堆着些东西，几块颜色奇异的矿石，一些风干看不出原貌的植物，还有几件破损带有不同势力徽记的装备，看来是以前的战利品。
我那把巨剑扔进去，毫不显眼。
“以后你就住那边。”艾琉诺丝用步足尖点了点靠近洞口的一块相对平坦的区域，那里空无一物。
“自己解决。”
意思就是，地铺，自理。
“……是，陛下。” 我能说啥？
安顿下来后，艾琉诺丝所谓的“教导”便开始了。
模式比野外实战更系统，但也更……硬核。
第一项：精神力锤炼。
不是之前那种用她的精神力场压迫我，而是换成了那些幽蓝晶簇。
她要求我每天花至少四分之一的时间（靠晶簇光芒变化判断），坐在最大的几簇晶石下方，用万灵共感去主动共鸣晶石内部稳定流淌的冰冷魔力，并尝试用自身精神力去梳理和引导一丝丝微弱的魔力流，按照特定路线在体内循环。
“感受它的‘静’与‘冷’，模仿它，控制它。”她只给这么一句指导。
过程极度枯燥且痛苦。
晶石魔力冰冷刺骨，强行引导就像让血管里流冰碴子，脑袋疼得像要裂开。
稍有不慎，魔力流就会失控，在体内乱窜，那感觉堪比急性肠胃炎叠加偏头痛。
好几次我差点晕过去，都是艾琉诺丝用一丝冰冷的精神力强行把我“拽”回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
毒牙有时候会溜达过来看热闹，发出“啧啧”的声音：“小子，悠着点，别把自己脑子冻成冰坨子，那玩意可不好吃。”
第二项：规则碎片认知与实践。
老师换成了毒牙。
用他的话说：“女王陛下天生力量层次太高，不适合教你这种菜鸟认‘路边野花’。老子虽然受了点伤，教你怎么分辨‘毒蘑菇’和‘止血草’还是够的。”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散发着微光的苔藓、颜色妖艳的蘑菇、几块不同属性的低阶魔核，据说是以前“进货”剩下的、甚至还有一小瓶灰扑扑的墓地尘。
教学方式极其随性且危险。
“喏，这苔藓，带着微弱的光元素亲和，你试着用共感去‘戳’它一下，轻点！对，感觉到没？那点暖洋洋、想往外扩散的劲儿？这就是最基础的光元素倾向……哎你离那么远干嘛？又炸不了！”
“这蘑菇，看着好看吧？剧毒，附带神经麻痹。它的魔力结构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记住，用共感接触时，会有一股阴冷想往你灵魂里钻的‘钩子’感，遇到类似的，躲远点，或者……嘿嘿，想办法阴别人。”
“墓地尘，死灵系基础材料之一。感受一下，对，就是那种‘空洞’‘吸引负能量’的味儿。
小心别吸多了，虽然你小子灵魂古怪好像不太怕，但变成半亡灵我可不管治。”
他也会演示一些粗浅的亡灵或毒系法术，用他的话说“防身小技巧”，但明确警告我：“没老子的血脉和知识体系，你最多学点皮毛，别瞎试，反噬了可没人给你收尸。”
演示倒是很炫酷，惨绿色的鬼火，蠕动的阴影触手，看得我头皮发麻，也让我对这个世界魔法体系的“多样性”（和危险性）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第三项：体能，或者说生存能力训练。
这个最简单粗暴。
艾琉诺丝会定期把我扔进洞窟深处某些有微弱魔力干扰或地形复杂的区域，有时是迷窟般的狭窄通道，有时是充满滑溜苔藓的湿滑斜坡，有时甚至有她布置的、极其隐蔽的警戒性蛛网，不带毒，但黏性极强。
要求只有一个：在规定时间内，她心情好会告知，心情不好就靠猜，自己想办法绕出来或爬出来，回到主区域。
“适应环境。提高警觉。学会利用地形和微薄魔力。”
她的理由无可辩驳。
过程通常是连滚带爬，摔得鼻青脸肿，偶尔触发警报被黏在网上像个风干的咸鱼，等艾琉诺丝或者看不过眼的毒牙来解救，并附赠一顿嘲讽。
间歇，毒牙的世界常识小课堂。
这家伙虽然阴险嘴臭、还总想从我这儿套话关于“钥匙”和我的来历，但作为一个活了很多年走南闯北干坏事的亡灵法师，他的见识确实广。
被练趴下的时候，他会一边摆弄那些古怪材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我科普：
“圣焰骑士团？神棍打手团呗，背后站着好几个正神教会，规矩多，装备好，一般惹不起。不过内部派系也多，光我知道的就有‘晨曦之剑’‘裁决之炎’‘净世之灰’好几支，作风都不一样。”
“冰霜神殿？那帮玩冰的闷骚，跟圣焰不对付，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喜欢搞渗透和阴谋，刚才剑上那手就是他们的风格。”
“除了人类，北边有兽人部落，高原上有矮人王国，海外据说还有精灵群岛……不过都离这儿远得很，老子也没怎么去过。”
“魔兽？从史莱姆到地龙，千奇百怪。记住，会动的、带魔力的、长得丑的，多半不好惹。当然，长得好看的……可能更不好惹。”
他说这话时，眼神往艾琉诺丝的方向瞟了瞟。
“魔法物品？分炼金制品、附魔装备、天然魔导器等等。贵的要死，黑市更贵。你小子那把剑，虽然废了，材料还能值几个钱。”
这些信息支离破碎，夹杂着他的个人偏见和吹嘘，但对我来说，却是拼凑这个世界图景的宝贵碎片。
日子就在这种高强度、高压力、且充满不确定性的训练中一天天过去。
我累得像条死狗，身上新伤叠旧伤，好在艾琉诺丝心情好时会随手治一下，精神时刻紧绷。
但不得不承认，效果也是显著的。
我的万灵共感在反复的极限压榨下，感知范围更广，分辨细节更清晰，甚至开始能模糊区分不同属性魔力的“质感”。
精神力在冰冷晶簇的折磨下，虽未增长多少，但控制力强了一丝丝，至少引导魔力流时没那么容易失控了。
体能和警觉性更是大幅提升，现在在复杂地形里穿梭，虽然依旧狼狈，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摔个倒栽葱。
而那个该死的羁绊任务进度，也在这种单方面被折磨和偶尔“立功”，比如又发现某个战利品上的隐藏符文中，缓慢而坚定地爬升到了2.1%。
“初级先知”的解锁进度也到了15%。
艾琉诺丝对我的态度，依旧冰冷而疏离，但那种纯粹的审视物品的目光，似乎淡化了一点点，多了点……习惯？
或者说，默认了我这个所有物的存在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辅助功能。
毒牙则依旧阴阳怪气，但指使我帮他处理材料“小子，用你那共感看看这块暗影石纯度！”或者打听消息“你当时真没听那圣焰小妞说别的？”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一天，我刚从一次特别曲折的迷宫训练里灰头土脸地爬出来，毒牙就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黑漆漆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石头，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小子，恢复得挺快啊？来，帮老子看看这个，刚‘进货’来的暗影宝钻原石……等等，你眼睛怎么有点发蓝？”
我一愣，下意识摸了摸眼角。发蓝？
坐在不远处晶簇下冥想的艾琉诺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冰晶竖瞳静静望了过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