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光芒散去时，刺骨的寒风率先袭来。
阿德勒睁开眼睛，看到的不再是熔岩裂谷的炽热，而是一片铅灰色的天空和飘落的细雪。他们站在一座山丘的背风处，下方就是传说中的黑石堡。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型要塞，城墙高达三十米，通体由北境特有的黑曜石砌成，表面覆盖着经年不化的冰霜。城墙上有无数箭塔和魔法炮台，但许多已经破损，显然是历经战火。
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市的布局——没有规划，没有分区，各种风格的建筑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魔族的尖顶塔楼挨着人族的石头房屋，精灵的树屋搭建在矮人的地窖上方，甚至能看到兽人的皮毛帐篷塞在街道缝隙里。
整座城市像一锅煮沸的杂烩汤，混乱但充满生机。
“黑石堡，北境最大的自由城市。”菲诺低声说，“常住人口超过十万，流动人口占三成。这里是逃犯的天堂，佣兵的乐土，也是……各方势力的角斗场。”
她指向城墙上的旗帜——至少有二十种不同的徽章在寒风中飘扬：
“看到那些旗了吗？从左到右：影牙家族的毒蛇旗、教会残余的圣光旗、暗影议会的黑影旗、焰心商会的火焰旗、冰霜巨人的霜斧旗、熔岩矮人的铁锤旗……还有十几个中小势力的标志。”
“城主‘黑刃’谁的旗都挂，他在玩平衡。”
阿德勒眯起眼。
在那些旗帜中，他看到了熟悉的——影牙家族的毒蛇旗，虽然只有一面，插在城墙最偏僻的角落，但代表着希斯的人已经渗透进来了。
“先找铁砧酒馆。”他紧了紧身上的兽皮斗篷——这是霜狼部落送的礼物，能抵御北境的严寒，“低调行事，不要暴露身份。”
三人顺着山道向下。
越靠近城门，人流越密集。各种种族混杂：扛着巨斧的兽人战士，裹着黑袍的魔族法师，身穿铠甲的圣骑士（虽然教会在这里不受待见，但总有人铤而走险），还有推着小车的矮人商人。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血腥和粪便混合的气味。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数门窗紧闭，但缝隙里透出警惕的目光。偶尔有全副武装的巡逻队经过，盔甲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城门口排着长队。
守门的不是士兵，是一群穿着杂牌盔甲的佣兵。领头的是个独眼巨魔，身高超过三米，皮肤呈暗绿色，獠牙外露。他正粗鲁地检查每一个进城者的行李，顺便“收取”入城费。
轮到阿德勒三人时，巨魔的独眼在他们身上扫过。
“三个人，三十银币。”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
阿德勒从钱袋里数出三十枚银币——这是卡莉给的启动资金的一部分。巨魔接过，掂了掂，突然咧嘴一笑：
“等等，我改主意了。这个修女……”他指着艾琳娜，“长得不错。让她陪我一晚，你们三个免费进城，怎么样？”
周围的佣兵哄笑起来。
艾琳娜脸色煞白，后退半步。
菲诺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阿德勒上前一步，挡在艾琳娜身前：“大人说笑了。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点钱请您喝酒。”
他又掏出十枚银币递过去。
巨魔没接，反而伸手抓向艾琳娜：“老子今天就要她——”
话没说完。
一道黑影闪过。
巨魔伸出的手腕上，多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不深，但正好割断了肌腱。他惨叫一声，缩回手，鲜血喷涌。
菲诺已经回到原位，短剑入鞘，仿佛从未动过。
全场死寂。
佣兵们愣住了——他们甚至没看清菲诺是怎么出手的。
巨魔捂着手腕，独眼死死盯着菲诺，眼中闪过惊惧。能在他反应不过来时伤到他，这个暗精灵至少是第四境“炼心狱”的实力！
而他，不过是第三境“噬髓狱”。
“你们……”他咬牙，“敢在城门口动手？！”
“是您先破坏规矩。”阿德勒平静地说，“黑石堡的规矩：入城费按人头收，不强征女色。您坏了规矩，我的保镖自然要保护主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火焰纹章的戒指，戴在手上：
“需要我请焰心商会的人来评评理吗？”
看到戒指的瞬间，巨魔脸色大变。
焰心商会，北境最不能惹的势力之一。会长卡莉·焰心是个护短的疯子，动她的人，第二天就会变成熔岩裂谷的灰烬。
“误会……都是误会！”巨魔挤出难看的笑容，“三位请进，入城费免了！刚才是我喝多了，胡言乱语！”
他让开道路，还对手下吼：“都让开！让贵客进去！”
阿德勒收起戒指，对艾琳娜和菲诺点点头，三人从容进城。
直到他们走远，一个佣兵才小声问：“老大，真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巨魔咬牙处理伤口，“那是焰心商会的贵宾戒指，至少是地区主管级别的信物。动他们，卡莉那个疯女人会把我们全宰了。”
他盯着三人的背影，独眼中闪过阴狠：
“不过……焰心商会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影牙家族和教会联手在打压他们。等他们失势了，老子再慢慢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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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砧酒馆位于黑石堡最混乱的“熔炉区”。
这里聚集了全城的铁匠、炼金师和军火贩子，整天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烧和化学试剂的味道，街道上堆满废弃的武器零件。
酒馆本身是栋三层石屋，外墙用黑曜石砌成，招牌是一柄巨大的铁锤砸在铁砧上——铁砧已经锈迹斑斑，显然有些年头了。
推门进去，喧嚣的热浪扑面而来。
大厅里挤满了人，大多是佣兵和冒险者，穿着沾满血迹的皮甲，围着粗糙的木桌大声喧哗、拼酒、赌博。空气中混杂着麦酒、汗臭和血腥味。
吧台后，一个矮壮的老头正在擦拭酒杯。他大约六十岁，头发花白但梳理得整齐，留着浓密的山羊胡，左眼戴着一只单片眼镜。穿着干净的亚麻衬衫和皮质围裙，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
这就是老巴克。
阿德勒走到吧台前，摘下戒指放在台面上。
老巴克瞥了一眼戒指，动作顿住。他放下酒杯，拿起戒指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看向阿德勒：
“火焰纹章，内圈有三道刻痕……你是卡莉的‘三级贵宾’。”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她让你来的？”
“她让我们来找你。”阿德勒说，“安排住处，提供情报支持。”
老巴克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艾琳娜和菲诺，点点头：“跟我来。”
他推开吧台后的暗门，示意三人跟上。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楼梯，向下延伸。楼梯两侧点着油灯，墙壁上刻着隔音符文——显然，这里是谈话的安全场所。
下到地下室，是个整洁的起居室。有壁炉、书桌、几张椅子和一张大床。墙壁是石质的，挂着北境的地图和几张泛黄的悬赏令。
“坐。”老巴克点燃壁炉，从柜子里拿出茶具，“卡莉三个月前就传信，说会有贵客来。但我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的组合。”
他泡好茶，给每人倒了一杯：
“先自我介绍。我是巴克·铁砧，铁砧酒馆的老板，焰心商会在黑石堡的情报主管。为卡莉工作了三十年，值得信任。”
阿德勒接过茶杯：“阿德勒·巴尔曼。这两位是艾琳娜和菲诺。”
“巴尔曼……”老巴克眯起眼，“灾厄公爵的那个废物儿子？不对，如果你是废物，卡莉不会给你三级贵宾权限。所以传闻有误？”
“传闻半真半假。”阿德勒喝了口茶，“我确实是巴尔曼家的人，也确实……不太一样了。”
老巴克没有追问，商人懂得分寸：
“那么，阿德勒先生，你们来黑石堡的目的是什么？我需要知道，才能提供合适的帮助。”
“短期：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收集北境各方势力的情报。”阿德勒说，“长期：在黑石堡建立自己的势力，为将来……做准备。”
他没说具体准备什么，但老巴克听懂了。
“建立势力需要三样东西：钱、人、地盘。”老巴克说，“钱，卡莉应该给了你们启动资金。人，我可以介绍一些靠谱的佣兵。但地盘……”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向黑石堡的东南角：
“这里，‘旧城区’，曾经是黑石堡最繁华的地方，五十年前被兽人部落攻破，烧成了废墟。后来重建时，因为地下有古代遗迹，工程屡次出事，就废弃了。”
“现在旧城区是贫民窟和三不管地带，聚集了逃犯、流民和活不下去的人。大约五千人口，混乱但……有潜力。”
阿德勒看着地图：“你想要我拿下旧城区？”
“不是我想要，是卡莉想要。”老巴克说，“焰心商会一直想扩展在黑石堡的势力，但城主黑刃在各方压力下，不允许任何大势力独占城区。旧城区因为‘闹鬼’和遗迹问题，没人要，所以成了灰色地带。”
“如果你能以个人名义拿下旧城区，建立自己的势力，再暗中与商会合作……就是双赢。”
阿德勒思考着。
旧城区听起来危险，但危险意味着机会。而且地下有古代遗迹——可能会找到五行本源的线索。
“我需要更详细的情报。”他说，“旧城区的势力分布，遗迹的具体情况，还有……所谓的‘闹鬼’真相。”
老巴克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早就准备好了。这是旧城区三年来的所有情报：七个主要帮派，三个邪教组织，两个逃犯团伙，还有一个自称‘遗迹守护者’的神秘团体。”
“遗迹的探索记录有十七次，生还者三人，都疯了。他们重复念叨着‘绿色的眼睛’‘吃梦的怪物’之类的话。”
“至于闹鬼……”老巴克顿了顿，“我个人认为是某种精神污染。旧城区每个月都会有几个人失踪，尸体偶尔会在遗迹入口被发现，死状诡异——没有外伤，但表情极度恐惧，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艾琳娜握紧茶杯：“可能是亡灵或诅咒……”
“圣光教会派人净化过三次，没用。”老巴克说，“魔族也派过术士，同样失败。所以现在各方势力都放弃了，任其自生自灭。”
阿德勒翻看着文件。
旧城区确实危险，但危险中藏着机遇。如果他能解决“闹鬼”问题，就能赢得民心。如果能探索遗迹，可能找到木行或土行本源的线索。
“好。”他合上文件，“我们就从旧城区开始。”
老巴克露出笑容：“明智的选择。不过在那之前，你们需要先适应黑石堡的‘规则’。今晚，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黑石堡拍卖会。”老巴克眼中闪过精光，“每月一次的地下拍卖，只对‘有资格’的人开放。那里会拍卖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奴隶、禁术卷轴、古代遗物……甚至可能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
“拍卖会三小时后开始。你们先休息，我去准备邀请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