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的外围，比想象中更破败。
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只剩残垣断壁，勉强用木板和兽皮搭成遮风挡雨的窝棚。地面是厚厚的淤泥和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但这里有人。
很多很多人。
他们蜷缩在窝棚里，或蹲在路边，眼神空洞麻木。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身上有冻疮和溃烂的伤口。看到阿德勒三人进来，他们的眼神先是警惕，然后是……贪婪。
新来的，意味着可能有食物，有药品，有值得抢夺的东西。
很快，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围了上来。领头的是个独臂壮汉，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仅剩的右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砍刀。
“新来的？”他咧嘴笑，露出缺了好几颗的黄牙，“懂规矩吗？进旧城区，要交‘保护费’。”
阿德勒看着他们。
这些人的实力很弱，最强的独臂壮汉也不过第二境初期，其余都是第一境甚至普通人。但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疯狂的求生欲。
在旧城区，软弱等于死亡。
“要多少？”阿德勒平静地问。
“所有。”独臂壮汉舔了舔嘴唇，“食物，钱，武器，还有……”他盯着艾琳娜和菲诺，“这两个女人，留一晚。”
他身后的男人们发出猥琐的笑声。
阿德勒叹了口气。
他不想杀人，尤其是杀这些只是为了活下去的可怜人。但有些底线，不能退。
“给你们一个机会。”他说，“现在让开，我不动手。”
“哈！”独臂壮汉大笑，“小子，你很狂啊！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看看！”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
阿德勒没动。
菲诺动了。
她甚至没拔剑，只是身影一闪，在人群中穿梭。每经过一个人，就有一个关节被划伤——肩关节，肘关节，膝关节。
不是致命伤，但足够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十秒后，所有人躺在地上哀嚎，包括独臂壮汉——他的另一条胳膊也不能动弹了。
菲诺回到阿德勒身边，面无表情。
阿德勒走到独臂壮汉面前，蹲下：
“现在，懂规矩了吗？”
壮汉疼得冷汗直流，但咬牙说：“你……你们死定了……我们是‘血手帮’的人……老大会为我们报仇……”
“血手帮？”阿德勒记下这个名字，“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壮汉愣住：“你……你说什么？”
“我说，带我去见血手帮的老大。”阿德勒站起身，“我要和他谈谈。”
他看向周围那些惊恐的贫民：
“顺便告诉所有人——从今天起，旧城区换主人了。”
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
窝棚里，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
旧城区的第一课：在这里，仁慈是奢侈品，力量才是硬通货。
而阿德勒，准备展示他的力量。
血手帮的总部在一栋半坍塌的三层石楼里。
说是总部，其实就是个稍微大点的窝棚。一楼聚集着几十个帮众，大多身上带伤，正在分食一锅稀薄的肉汤。肉汤里飘着几根骨头，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
看到独臂壮汉被阿德勒押着进来，所有人都站起来，抄起武器。
“疤脸，怎么回事？！”一个驼背老头厉声问。
他是血手帮的二把手，外号“老驼”，第四境初期，是帮里最强的人。
疤脸——就是独臂壮汉——哭丧着脸：“老驼……他们……他们说要见老大……”
老驼眯起眼睛，打量阿德勒三人。
当他看到菲诺腰间的短剑，和艾琳娜手中隐约的圣光时，脸色微变。
“三位……有何贵干？”他语气客气了些。
“找你们老大谈笔生意。”阿德勒说，“带路。”
老驼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侧身：“请。”
他领着三人上了二楼。
二楼相对整洁，有个简陋的办公室。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破旧的木桌后，正用一把小刀削着木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只有左眼一只独眼，右腿从膝盖以下是木制假肢。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从手腕到指尖，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像凝固血液般的角质层。
这就是“血手”称号的由来。
“老大，有人找。”老驼说。
血手抬起头。
他的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得像鹰。当他的目光落在阿德勒身上时，阿德勒感觉到一股淡淡的、但凝实的杀气——这是个真正杀过很多人的人。
“坐。”血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阿德勒坐下，艾琳娜和菲诺站在他身后。
“疤脸的人被你们打了。”血手开门见山，“按规矩，要么赔钱，要么偿命。你选哪个？”
“我选第三个。”阿德勒说，“收编血手帮。”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老驼笑了：“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血手帮有多少人？两百！虽然大多是废物，但老大的实力是第四境中期，我是第四境初期。你拿什么收编我们？”
阿德勒没回答，而是看向血手：
“你的右手，是修炼某种血系功法失败导致的异化，对吧？每天晚上子时，会剧痛难忍，像有无数虫子在啃食血肉。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异化在向上蔓延——现在已经到小臂了。”
血手眼神一凝：“你怎么知道？”
“我能治。”阿德勒说，“用木行生机之力，可以净化异化，恢复右手的功能。作为交换，血手帮效忠于我。”
血手盯着他看了很久。
“证明给我看。”
阿德勒伸出手：“右手给我。”
血手犹豫了一秒，还是伸出右手。
暗红色的角质层覆盖了整个手掌和小臂，触感坚硬冰冷，像石头。阿德勒将手掌按在上面，木行之力缓缓注入。
翠绿色的光芒在两人接触处亮起。
血手身体一震。
他感觉到，那股折磨他三年的剧痛，正在缓慢消退。角质层下，麻木多年的神经开始恢复知觉，僵硬的手指能微微弯曲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五分钟。
结束时，角质层没有完全消失，但颜色变浅了，范围也缩小了一圈——从整个小臂退到了手腕。
“一次治疗只能到这个程度。”阿德勒收回手，“需要连续治疗七次，才能完全恢复。每次间隔三天。”
血手活动着右手，眼中闪过激动。
三年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这只手还是自己的。
“你想要什么？”他问，“不只是效忠这么简单吧？”
“我要整合旧城区的所有势力。”阿德勒说，“血手帮是第一个。之后，我会一个一个收服或消灭其他帮派，最终掌控整个旧城区。”
“然后呢？”
“然后，探索遗迹，解决闹鬼问题，让旧城区重新焕发生机。”阿德勒看着他，“而你，可以成为新秩序的管理者之一。不用再带着兄弟们抢那点残羹冷炙，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
血手沉默了。
他在权衡。
效忠一个陌生人，风险很大。但继续这样下去，血手帮迟早会灭亡——旧城区的资源越来越少，帮派间的争斗越来越残酷。
而且……他想要那只手回来。
“我需要和兄弟们商量。”他最终说。
“可以。”阿德勒站起身，“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希望听到好消息。”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
“对了，作为见面礼，楼下的那锅汤……太差了。老驼，叫人跟我来，我教你们怎么弄点像样的食物。”
阿德勒让血手帮的人收集了旧城区里能找到的所有“食材”。
其实也没什么——一些冻得硬邦邦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块，几把干枯的野菜，半袋发霉的面粉，还有一罐粗盐。
“就这些？”老驼皱眉，“平时我们也就煮一锅汤，每人分一碗……”
“够了。”阿德勒说。
他亲自生火——不是用木柴，是用火行之力直接点燃一堆碎石。高温让石头内部的水分蒸发，产生蒸汽，可以当蒸锅用。
他将肉块切成薄片，用粗盐和捣碎的野菜腌制。面粉加水揉成面团，擀成薄饼。没有油，就用肉片上自带的脂肪在烧热的石板上涂抹，然后煎肉、烙饼。
简单的烹饪，但火候掌握得极好。
肉片煎得外焦里嫩，面饼烙得金黄酥脆。香气飘出时，整个血手帮总部的人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口水直流。
当第一锅肉和饼分下去时，那些帮众几乎是用抢的。但当他们吃下第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吃。
不是一般的好吃。
肉香、面香、简单的调味，组合成久违的“饱足感”。很多人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在旧城区，能吃饱就是奢望，更别说吃得好。
血手也分到了一份。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仔细品味。吃完后，他看向阿德勒：
“你会做饭。”
“嗯。”
“这是你收买人心的手段？”
“这是证明。”阿德勒说，“证明跟着我，不仅能活下去，还能活得像个‘人’。”
他环视周围那些狼吞虎咽的帮众：
“旧城区有五千人，但你们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因为你们在互相争斗，在抢夺那点可怜的资源。但如果整合所有势力，统一分配，合理利用，每个人都能吃饱。”
“外面的黑石堡，一磅面粉卖五个铜币，一块肉卖二十个铜币。而你们，为了一口发霉的面包就能杀人。”
“这不应该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他的话很平静，但每个字都敲在人们心里。
老驼低声问血手：“老大，你怎么看？”
血手放下空碗，擦了擦嘴。
然后，他单膝跪地，右拳捶胸——这是北境佣兵最高的效忠礼。
“血手帮上下两百一十七人，从今日起，效忠阿德勒大人。”
他抬头，独眼中是决绝：
“只求大人……带我们吃上饱饭。”
阿德勒扶起他：
“我答应你。”
从这一刻起，旧城区的格局，开始改变。
当晚，阿德勒三人留在血手帮总部过夜。
血手给了他们最好的房间——其实就是个相对完整的隔间，有张破床和几张椅子。
艾琳娜已经睡着了，圣光透支的后遗症让她特别疲惫。菲诺在门口守夜，尽管阿德勒让她去休息，但她坚持要值守。
“这是我的职责。”她说。
阿德勒没办法，只能随她。
他自己也没睡，在修炼木行之力。生命之根的能量还没完全吸收，他要抓紧时间巩固。
午夜时分。
菲诺突然睁开眼。
“有刺客。”她压低声音，“六个，从三个方向靠近。实力……两个第四境，四个第三境。”
阿德勒也感觉到了。
木行的生命感知，让他“看”到了六个红色的光点——代表恶意——正在快速接近。不是血手帮的人，是外来者。
“绿叶商会的人？”他问。
“可能。”菲诺已经拔剑，“也可能是其他帮派，想来试探我们的实力。”
阿德勒站起身，叫醒艾琳娜。
三人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刺客很专业。
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从屋顶和窗户同时突入。两人从天花板破洞跃下，直取阿德勒。两人从窗户闯入，攻击艾琳娜。还有两人留在外面，应该是远程支援。
但菲诺更快。
在刺客破窗的瞬间，她已经掷出飞刀。两把飞刀精准地刺入窗外刺客的咽喉——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
同时，阿德勒迎向从天而降的刺客。
他这次没硬拼。
木行之力运转，地面突然长出无数坚韧的藤蔓——这是他新领悟的能力，用木行能量催生植物。藤蔓缠住两个刺客的脚踝，让他们落地不稳。
就这一瞬间的破绽，菲诺的短剑已经刺入其中一人的心脏。
另一个刺客挥刀斩断藤蔓，但阿德勒的熔心剑已经斩到。刺客举刀格挡，但熔心剑上的初火之力瞬间熔化了刀身，剑刃顺势斩断了他的手臂。
惨叫声惊动了整个总部。
血手和老驼带人冲进来时，战斗已经结束。
六个刺客，死了四个，活捉两个。
活捉的是攻击艾琳娜的那两个——艾琳娜用圣光护盾挡住了攻击，菲诺趁机卸了他们的关节。
血手检查尸体，脸色难看：
“是‘影牙’的人。看这个纹身……”他掀开一具尸体的衣领，露出肩膀上的毒蛇纹身，“影牙家族的死士，至少培养了十年。”
阿德勒皱眉。
希斯·影牙的动作比预想的快。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老驼从一具尸体上搜出一张纸条，递给阿德勒。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旧城区，血手帮总部，三人组】
【死活不论，重金酬谢】
下面盖着影牙家族的毒蛇印章。
“有人出卖了我们。”菲诺冷冷地说。
血手立刻转身，对老驼说：“查！今天谁离开过总部？谁接触过外人？”
老驼领命而去。
阿德勒走到被俘的两个刺客面前。
他们被卸了下巴，防止咬毒自尽。眼神凶狠，但深处有一丝恐惧——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
“我问，你们答。”阿德勒说，“谁派你们来的？”
两人不说话。
阿德勒也不逼问，只是伸出手，按在其中一个刺客的额头上。
木行之力，不仅能治愈，还能……“感知”。
他闭上眼睛，强行读取刺客的记忆碎片。
很痛苦，对双方都是。刺客发出痛苦的呜咽，七窍开始渗血。但阿德勒看到了他想看的——
希斯·影牙在一间密室里，对着一个蒙面人说：“旧城区那三个人，杀了。那个混血杂种，我要他的头当酒杯。”
蒙面人点头：“五千金币，三天内解决。”
“给你一万，明天就要结果。”
然后是蒙面人联系杀手，布置任务的画面。
阿德勒收回手，刺客已经昏死过去。
“蒙面人是谁？”血手问。
“不知道，脸被遮住了。”阿德勒说，“但他的手……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血手和老驼对视一眼。
“是‘鬼手’。”老驼沉声说，“黑石堡最大的情报贩子，专门接暗杀和绑架的生意。他在旧城区有眼线，我们被盯上不奇怪。”
阿德勒记下这个名字。
“清理尸体，加强警戒。”他对血手说，“另外，明天一早，带我去找鬼手。”
“大人，鬼手很危险……”
“所以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先找到他。”阿德勒眼中闪过冷光，“在旧城区，要么成为猎人，要么成为猎物。”
“我选择当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