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旧城区，被一层灰白色的薄雾笼罩。
阿德勒站在血手帮总部的屋顶，俯瞰着这片沉睡的贫民窟。木行之力带来的生命感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覆盖了方圆百米——他能“看到”窝棚里蜷缩的贫民，看到暗巷里游荡的野狗，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远处窥视。
“至少有三拨人在监视我们。”菲诺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黑衣与晨雾几乎融为一体，“血手帮的人清理了昨晚的尸体，但血腥味还是引来了鬣狗。”
她指的是旧城区其他帮派的探子。
“让他们看。”阿德勒平静地说，“血手帮易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其他帮派要么来试探，要么来投靠，要么……联合起来消灭我们。”
他转身看向菲诺：“你的伤怎么样？”
菲诺腹部缠着绷带，但站姿依旧笔直：“不影响行动。木行之力加速了愈合，明天就能拆线。”
阿德勒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地图——这是昨晚从刺客身上搜出的，标注了鬼手可能在的几个据点。
“老驼说鬼手至少有五个藏身点，每天随机更换。”他指着地图，“但我们没时间一个一个找。需要引他出来。”
“怎么引？”
“用他最想要的东西。”阿德勒眼中闪过冷光，“情报。”
半小时后，血手帮总部的大门打开。
十几个帮众抬着四具尸体走出来，扔在门前的空地上。尸体盖着破布，但脖颈处露出的毒蛇纹身清晰可见。
很快，消息像野火般传遍旧城区：
血手帮的新老大，一夜之间干掉了影牙家族四个死士，活捉两个。
现在公开悬赏鬼手的下落——提供准确情报者，赏十金币。抓住鬼手本人者，赏一百金币，外加‘庇护承诺’。
一百金币，在旧城区是一笔足以让人疯狂的重赏。而“庇护承诺”更珍贵——这意味着从此受到血手帮（现在应该叫阿德勒势力）的保护，不用再担心被其他帮派欺凌。
贫民窟沸腾了。
无数双眼睛在暗中闪烁，无数条线索开始汇集。
老驼在总部一楼设了个临时情报站，很快就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人声称昨天看到鬼手在城南的废弃教堂出现，有人说他藏在城东的下水道，还有人说他根本不在旧城区，而是在黑石堡主城有个豪华密室。
真真假假，需要甄别。
阿德勒没有亲自处理这些，他交给了血手和老驼——这是考验，也是培养。他只需要结果。
中午时分，第一个有价值的情报来了。
提供者是个十来岁的男孩，瘦得像根竹竿，脸上脏得看不清五官。他被帮众带到二楼时，浑身都在发抖，但眼睛很亮。
“大……大人……”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知道鬼手在哪……”
“说。”阿德勒坐在桌后，艾琳娜站在他身边，菲诺隐在阴影里。
“我……我昨晚在垃圾场找吃的……看到……看到一个人从地下钻出来……”男孩比划着，“就在旧水厂后面的乱葬岗……那里有个地下入口……他进去后，地面就合上了……”
“你怎么确定那是鬼手？”
“他……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男孩说，“我躲在垃圾堆后面看得很清楚……他还戴着一个黑色的铁手套，缺指的那里露出半截断指……”
情报对上了。
阿德勒看向血手。
血手点头：“旧水厂后面确实有个乱葬岗，埋的都是没帮派收的尸体。但那里邪门得很，晚上经常有怪声，没人敢靠近。”
“所以是藏身的好地方。”阿德勒站起身，从钱袋里数出十枚金币，递给男孩，“这是你的赏金。”
男孩接过金币，手抖得更厉害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另外。”阿德勒又拿出一枚焰心商会的铜徽章，“拿着这个，去铁砧酒馆找老巴克。他会给你安排个差事，不用再捡垃圾了。”
男孩愣住，然后噗通跪下，用力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他离开后，菲诺从阴影中走出：“可能是陷阱。鬼手那种老狐狸，怎么会让一个孩子看到行踪？”
“两种可能。”阿德勒说，“第一，他确实大意了。第二，这是他故意放出的饵，想引我们上钩。”
“那我们还去？”
“去。”阿德勒整理装备，“但要做好准备。血手，你带二十个信得过的兄弟，在外围接应。老驼留守总部，防止有人趁虚而入。”
“菲诺，艾琳娜，你们跟我进去。”他看向两个女性，“这次不是强攻，是潜入和侦查。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艾琳娜握紧法杖：“我可以用圣光探测陷阱和隐形单位。”
菲诺检查着飞刀和短剑：“我来开路。”
计划定下。
下午三点，一行人出发。
旧水厂在旧城区的最西边，靠近城墙。那是个半坍塌的巨大建筑，锈蚀的管道像巨兽的骨骼般裸露在外。后面的乱葬岗没有墓碑，只有一个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有些已经被野狗刨开，露出森森白骨。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腐臭味。
血手带人在百米外的废墟中隐蔽，阿德勒三人则靠近男孩所说的位置。
“这里。”菲诺蹲下，指尖轻触地面，“有近期开合的痕迹。地下至少五米深处有空间，面积……大约两百平米。”
她不愧是暗影议会培养的顶级刺客，侦查能力一流。
阿德勒展开生命感知。
地下确实有生命反应，但很微弱——只有三个，而且其中两个的生命力很淡，像是重伤或濒死状态。
“下面有三个人。”他低声说，“两个快死了，一个……很强。”
“多强？”菲诺问。
“至少第四境巅峰，可能接近第五境。”阿德勒皱眉，“鬼手不是情报贩子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实力？”
艾琳娜已经完成探测：“地下有简易的魔法警报，还有三个陷阱——两个物理的落石陷阱，一个毒气陷阱。圣光可以暂时屏蔽警报，但陷阱需要拆除。”
“我来拆陷阱。”菲诺说，“给我五分钟。”
她像只灵巧的猫，滑入一个隐蔽的入口——那是个倾斜向下的竖井，井壁有生锈的铁梯。
阿德勒和艾琳娜在上面警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四分钟时，下面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机关被解除。
五分钟整，菲诺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安全，可以下来了。”
两人顺着铁梯爬下。
井底是个简陋的地下室，墙壁是粗糙的岩石，地面铺着木板。空间不大，约五十平米，被隔成三个区域：生活区、囚禁区、工作区。
囚禁区的铁笼里关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衣衫褴褛，身上有拷问的痕迹，已经奄奄一息。
工作区摆着一张木桌，上面堆满了卷宗、地图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情报网——用细绳连接着数百张纸条，形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图。
而生活区……
空无一人。
“鬼手不在。”菲诺握紧短剑，“但他刚离开不久——炉子里的炭火还有余温，桌上的茶还是温的。”
阿德勒快步走到工作区，翻看那些卷宗。
很快，他找到了关于自己的那份：
【目标：阿德勒·巴尔曼（疑似）】
【身份：灾厄公爵之子，魔族混血，焰心商会三级贵宾】
【实力评估：火系第四境初期（存疑），木系第三境（新获）】
【同伴：艾琳娜·伽倻琴（前圣光修女，第四境），菲诺·安珊妮（暗影议会叛徒，第四境巅峰）】
【威胁等级：高】
【雇主：希斯·影牙（影牙家族长子），悬赏金额：一万金币（死活不论）】
翻到下一页，内容让他瞳孔一缩。
【附加情报（未证实）】：
1. 目标可能掌握上古传承《混沌调和道统》（五行轮转）
2. 目标体内疑似有初火本源（来自熔岩裂谷）
3. 目标与霜狼部落关系密切（净化之泉事件）
4. 目标真实战力可能远超表面（多次越级战斗记录）
5. 建议：优先活捉，逼问传承，再灭口
情报详细得可怕，连他在熔岩裂谷获得初火的事都知道。
“鬼手的情报网比我们想的更庞大。”阿德勒合上卷宗，“他知道的太多了，必须除掉。”
就在这时，艾琳娜突然惊呼：“阿德勒，你看这个！”
她指着墙上的关系图。
在图的中心位置，贴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血红色的墨水写着：
【旧城区遗迹真相】
1. 遗迹为上古‘梦境之神’神庙遗址
2. ‘闹鬼’实为神庙残留的‘梦魇领域’自然扩散
3. 每月满月，领域最强，会吞噬靠近者的梦境和灵魂
4. 领域核心位于神庙最深处，疑似封印着‘梦魇之种’
5. ‘守护者’团体实为神庙古代祭司后裔，世代守护封印
6. 若封印破损，梦魇之种苏醒，整个黑石堡将陷入永恒噩梦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近期异常】：
- 封印出现裂痕（原因未知）
- 梦魇领域扩散速度加快
- 守护者团体内部出现分歧（部分人主张‘释放梦魇’以换取力量）
- 预计三个月内，封印将彻底破碎】
阿德勒和菲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如果这份情报属实，那么旧城区的“闹鬼”只是前兆。真正的危机，是那个即将破封的梦魇之种。
“必须联系守护者团体。”阿德勒说，“我们需要知道更多——”
话音未落。
地下室的入口，突然传来巨石滚落的声音！
轰隆隆——！！！
唯一的竖井被堵死了。
紧接着，墙壁四周的缝隙里，开始渗出淡紫色的烟雾。烟雾带着甜腻的香味，吸入后让人头晕目眩。
“毒气！”艾琳娜立刻展开圣光护盾，将三人笼罩。
但毒气腐蚀性极强，圣光护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是‘蚀魂烟’。”菲诺脸色难看，“暗影议会特制的毒气，专破能量护盾。吸入超过十秒就会昏迷，三十秒致命。”
阿德勒尝试用火行之力焚烧毒气，但火焰一接触烟雾，反而让毒气更浓郁——这种毒气遇火会二次反应，毒性更强。
“用木行。”艾琳娜急道，“生命之力能中和毒性！”
阿德勒立刻运转木行。
翠绿色的光芒从他体内涌出，与淡紫色的毒烟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毒烟被缓慢净化，但速度太慢——照这个进度，圣光护盾破碎前，最多能净化三成。
“这样不行。”菲诺已经拔出短剑，“必须找到通风口或出口。”
她快速检查墙壁，但墙壁是实心的岩石，没有暗门。
就在危急时刻——
囚禁区的铁笼里，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说：
“地……地板……第三块石板……下面是……密道……”
阿德勒瞬间看向地板。
地下室的石板铺得整齐，看不出区别。但那个男人说的第三块——从左数第三列，从前数第三排——那块石板边缘确实有极细微的磨损痕迹。
“菲诺！”
菲诺已经冲过去，用短剑撬开石板。
下面是个黑漆漆的洞口，有微弱的气流涌上——是通风道！
“艾琳娜，你先下！”阿德勒喊道。
艾琳娜收起圣光，跳入洞口。菲诺紧随其后。
阿德勒正要下去，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到囚禁区，一剑劈开铁笼锁链。
“还能动吗？”他问那两个人。
男人勉强点头，搀扶起昏迷的女人。阿德勒帮他们爬进洞口，自己最后跳下。
就在他跳下的瞬间，圣光护盾彻底破碎，毒烟涌入地下室。
石板重新合拢。
密道很狭窄，只能弯腰前行。
墙壁是潮湿的泥土，头顶不时有根须垂落。空气浑浊，但至少没有毒气。
阿德勒点燃一团火焰照明。
前面，艾琳娜和菲诺已经停下——密道到头了，是个死胡同。
“没路了？”阿德勒皱眉。
“不……这里有机关……”那个虚弱的男人靠坐在墙边，喘息着说，“我是……鬼手的‘货物’之一……他每次转移我们……都走这条密道……”
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最后按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咔嚓。
墙壁缓缓移开，露出另一条通道。这条通道宽敞得多，墙壁是整齐的石砖，地面铺着石板，显然是人造的。
“这通向哪？”菲诺问。
“旧水厂的地下排水系统……”男人说，“从那里……可以通往旧城区任何地方……”
他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黑血：
“谢谢你们……救我……但我……我活不了多久了……鬼手给我们下了慢性毒……毒发了……”
阿德勒蹲下，检查他的状态。
确实，男人的生命力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那个女人更糟，已经昏迷不醒，心跳微弱。
“我能解毒。”阿德勒说，“但需要时间。”
“不用了……”男人苦笑，“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把我妹妹……带出去……她叫苏亚……才十六岁……”
他抓住阿德勒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鬼手……鬼手不是一个人……他是‘兄弟会’的成员……兄弟会控制着旧城区一半的帮派……血手帮也有他们的人……小心……小心内鬼……”
说完，他头一歪，没了呼吸。
阿德勒沉默了三秒，然后伸手合上他的眼睛。
“兄弟会……”菲诺低声说，“我听说过。北境地下世界的阴影组织，成员互不相识，只用代号联系。鬼手应该是他们的情报官。”
艾琳娜已经检查了那个叫苏亚的女孩：“她还活着，但中毒很深。需要立刻治疗。”
阿德勒背起女孩：“先离开这里。治疗的事，出去再说。”
四人沿着密道快速前进。
通道错综复杂，像个迷宫。好在有那个男人临死前指的大致方向——往有水流声的地方走。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
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旧水厂的主排水池。池子已经干涸，底部堆积着厚厚的淤泥和垃圾。穹顶高达二十米，有阳光从破损的通风管进入，形成一道道尘埃飞扬的光柱。
“安全了。”菲诺检查四周，“这里距离地面至少十米，暂时不会有人追来。”
阿德勒将女孩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开始为她治疗。
木行之力全力运转。
翠绿色的光芒包裹女孩全身，缓慢驱逐她体内的毒素。但毒很顽固，是多种毒素的混合，解毒过程比预想的慢。
艾琳娜在一旁辅助，用圣光稳定女孩的生命体征。
菲诺则负责警戒，同时处理他们留下的痕迹——作为一个专业刺客，她懂得如何反追踪。
治疗持续了整整一小时。
结束时，阿德勒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木行之力消耗过度了。但女孩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呼吸平稳，虽然还没醒，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她需要休养。”阿德勒喘息着说，“至少三天不能移动。”
“但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三天。”菲诺说，“鬼手发现囚犯被救，密道暴露，一定会派人追杀。而且……”
她看向来时的通道：
“那个男人说血手帮有内鬼。如果我们回去，可能自投罗网。”
阿德勒靠着墙壁坐下，闭目调息。
形势比他预想的复杂。
鬼手，兄弟会，内鬼，梦魇之种，守护者团体内部分裂……旧城区就像一张缠满丝线的网，稍有不慎就会被困死。
“我们需要盟友。”他睁开眼，“守护者团体。他们是唯一了解遗迹真相的人。”
“但那个男人说守护者内部有分歧。”艾琳娜担忧道，“万一我们遇到的是主张释放梦魇的那一派……”
“那就赌一把。”阿德勒说，“赌守护者的大部分人还坚守着职责。”
他看向昏迷的女孩：
“而且，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守护者的据点应该比血手帮总部更安全。”
计划定下。
但怎么找到守护者？
就在三人思考时，异变突生。
排水池的另一端，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队人。
至少十个，脚步声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菲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短剑出鞘。艾琳娜展开圣光护盾，将众人笼罩。阿德勒握紧熔心剑，火行之力开始流转。
人影从阴影中走出。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长袍，脸上戴着纯白的面具——面具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眼睛的位置挖了孔。每个人腰间都挂着长剑，剑鞘是古朴的青铜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气息——深沉，内敛，像深潭之水，看不出深浅。
“守护者……”阿德勒认出来。
老巴克描述过他们的装束。
十个守护者呈扇形散开，将四人围在中间。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他的面具眉心处有一个淡金色的月牙印记。
“外来者。”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沉闷而空洞，“你们不该来这里。”
“我们不是敌人。”阿德勒上前一步，“我们想和守护者谈谈——关于遗迹，关于梦魇之种，关于封印的裂痕。”
面具人的动作顿住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的语气中带上了警惕。
“我们从鬼手的情报里看到的。”阿德勒坦然说，“我们还知道，守护者内部出现了分歧。有人想释放梦魇，换取力量。”
长时间的沉默。
十个守护者的手都按在了剑柄上，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阿德勒以为要开战时，为首的面具人突然笑了——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笑声是真实的。
“看来，‘影’的判断是对的。”他说，“他说这几天会有‘变数’出现，让我们留意旧水厂方向的异常。原来指的就是你们。”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
其他守护者收剑，后退半步。
“我是‘月’，守护者团体的第三席。”面具人说，“跟我来。‘影’要见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