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出口隐藏在一条冰瀑之后。
推开覆盖着厚冰的石门，刺骨的寒气夹杂着冰雪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冰窟，穹顶高达百米，垂挂着无数冰锥，像倒悬的利剑丛林。
冰窟中央，匍匐着一头庞然大物。
寒雾龙。
它体长超过三十米，淡蓝色的鳞片每一片都有盾牌大小，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背脊排列着冰晶般的骨刺，收拢的翅膀像两座覆盖着霜雪的山丘。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呼吸——每一次吐息都喷出淡蓝色的寒气，将周围的空气冻结成细碎的冰晶，在空气中缓慢飘落。
龙在沉睡。
但即便沉睡，那无形的龙威依然笼罩着整个冰窟，让人的灵魂都在战栗。
“第六境巅峰……”卡莉压低声音，眼中闪过忌惮，“成年寒雾龙，吐息能冻结灵魂。我们绕过去，千万别惊醒它。”
四人贴着冰窟边缘，踩着厚厚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向对面的出口移动。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字面意义上的。脚下的冰层不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随时可能碎裂。
走了约五十米，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地面散落着许多晶莹的物体——龙鳞脱落的碎片，断裂的骨刺，还有一些……
“那是……”艾琳娜停下脚步，指着一堆闪烁着微光的蓝色晶体。
那些晶体大约拳头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内部仿佛有云雾流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冰系能量。
“龙晶。”卡莉呼吸急促，“寒雾龙力量凝结的精华，一枚就价值数万金币，更是修炼冰系功法的至宝。”
菲诺警惕地环顾四周：“龙为什么会把这些宝物随意丢弃？”
阿德勒蹲下身，木行感知扫过龙晶。晶体内部除了精纯的冰系能量，还有一丝极淡的……痛苦波动。
“这些龙晶不是自然脱落。”他皱眉，“是被强行剥离的。看这些裂口——”
他指着一枚龙晶表面的整齐切面：“有人定期来收割龙晶。这头龙……是被囚禁在这里的。”
话音刚落，冰窟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哗啦声。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这才注意到龙的四肢和脖颈上，都缠绕着粗大的黑色锁链。锁链另一端深深钉入冰壁，表面刻满了抑制符文。
龙的左翼根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周围的鳞片呈现不健康的灰白色。
“兄弟会……”卡莉咬牙，“他们不仅占据了峡谷，还把寒雾龙当成了‘资源养殖场’。”
艾琳娜眼中闪过不忍：“太残忍了……它一定很痛苦。”
就在这时，龙的眼睛睁开了。
没有预兆，没有缓慢，就是瞬间睁开。
那双蓝宝石般的竖瞳，在昏暗中像两盏明灯，直直锁定了闯入者。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绝望。
“人类……”一个低沉、仿佛冰层碎裂般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又是来取晶石的么……”
龙会精神沟通！
阿德勒上前一步，放开自己的精神力：“我们不是兄弟会的人。我们是……逃难者，借道路过。”
龙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你身上……有初火的气息……”龙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波动，“还有……木的生机……你不是普通人类……”
“我是五行修炼者。”阿德勒坦然承认，“如果你愿意放我们离开，我可以为你治疗伤口。”
龙沉默了。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挪动，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治疗……”龙低笑，笑声中满是苦涩，“就算治好伤口，这些锁链也会重新制造新的。我在这里……快百年了……”
近百年的囚禁。
阿德勒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不是对龙的，是对兄弟会的。
“我们可以帮你破坏锁链。”他说，“作为交换，你放我们安全离开。”
龙的竖瞳收缩：“你们……做不到。这些锁链是‘金’亲手炼制，蕴含金行法则。除非有同等级的力量——等等，利用那个，看到锁链源头那面镜子了吗，那里面有强大的火属性能量，金就是利用它来压制我的。”
阿德勒过去，从冰壁中取下镜子，“这好像是火行的味觉之镜，我有初火本源，加上卡莉的火精灵血脉，可以尝试熔断锁链。”
他看向卡莉。
卡莉犹豫了一瞬，然后点头：“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而且动静会很大，可能引来兄弟会的人。”
“那就速战速决。”阿德勒转向龙，“你同意吗？”
龙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艾琳娜都开始紧张地握紧法杖。
终于，龙缓缓点头。
“好……但如果失败……你们会被‘金’杀死……我也会被加重刑罚……”
“不会失败。”阿德勒斩钉截铁。
计划开始。
菲诺和艾琳娜负责警戒，阿德勒和卡莉来到最近的一根锁链前。
锁链的材质非金非铁，漆黑如墨，表面有暗金色的符文流转。即使靠近，都能感觉到那股锋锐无匹的金行法则之力。
“我先来。”卡莉双手按在锁链上，火精灵血脉全力运转。
金色的火焰从她掌心涌出，缠绕上锁链。
嗤——！
火焰与锁链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锁链表面的符文亮起，抵抗火焰的侵蚀。但火克金，火焰还是在缓慢地消磨符文。
“太慢了。”卡莉额头冒汗，“按照这个速度，熔断一根锁链至少要一小时。我们有四根锁链加脖颈的那根……”
“用初火，再加上味觉之镜。”阿德勒将手按在她背上，初火本源之力加上镜子里可以调动的能量顺着接触点涌入。
金色火焰瞬间暴涨三倍！
锁链开始发红、软化，表面的符文剧烈闪烁，然后一个接一个熄灭。
十五分钟后。
咔嚓！
第一根锁链断裂！
龙的身体明显一震，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继续！”
第二根，第三根……
当第四根锁链断裂时，整个冰窟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他们造成的震动，是从上方传来的——有人正在攻击冰窟的入口！
“被发现了！”菲诺从阴影中现身，“至少二十人，正在破门。”
龙抬起头，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是‘金’的护卫队……他们感应到锁链断裂了……”
只剩脖颈的锁链。
但那根锁链最粗，符文也最密集。
“来不及了。”卡莉咬牙，“至少还需要半小时，但敌人五分钟内就会进来。”
阿德勒大脑飞速运转。
“龙，你能暂时抵挡他们吗？”
“可以……但脖颈锁链限制了我大部分力量……我只能拖延……不能战斗……”
“那就拖延。”阿德勒做出决定，“艾琳娜，菲诺，你们协助龙拖延时间。卡莉，我们全力熔断最后一根锁链！”
分工明确。
艾琳娜和菲诺冲向入口方向。
龙挣扎着站起——三百年来第一次完全站立。虽然脖颈还被锁着，但四肢的自由让它恢复了部分力量。
它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但一道淡蓝色的寒流已经喷出！
那不是吐息，是更基础的寒气喷涌。寒气所过之处，地面瞬间凝结出厚达一米的冰层，将入口附近完全封冻。
“破冰！”外面传来怒吼。
重击声响起，冰层开始龟裂。
菲诺已经隐藏在入口旁的冰锥后，手中握着六把涂抹了剧毒的飞刀。
艾琳娜双手结印，圣光在掌心凝聚成纯净的光球——不是攻击，是准备在关键时刻干扰敌人的视线。
冰层终于被打破。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冲了进来。他们穿着统一的暗金色铠甲，手持制式长矛，气息凌厉——全是第四境的好手。
领头的是个独眼巨汉，手中握着一柄门板大小的战斧。
“寒雾龙！你敢反抗？！”巨汉怒吼，“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话音未落，六把飞刀无声射来！
巨汉反应极快，战斧一挥，铛铛铛击飞五把。但第六把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毒药瞬间发作。
巨汉的脸开始发黑，他闷哼一声，急忙掏出一枚解毒丹吞下。
“有埋伏！小心暗器！”
战士们立刻结成战阵，长矛前指，缓缓推进。
就在这时，艾琳娜的光球炸开了。
不是攻击，是纯粹的闪光——刺目的圣光照亮整个冰窟，让习惯了昏暗环境的战士们瞬间失明。
“啊——我的眼睛！”
“是圣光！有教会的人！”
混乱中，龙再次喷出寒气。
这次是真正的吐息——虽然威力因为锁链限制大打折扣，但依然恐怖。淡蓝色的寒流席卷而过，冲在最前的三个战士瞬间变成冰雕，然后碎裂成一地冰渣。
“撤退！等‘金’大人亲自来处理！”巨汉咬牙下令。
但已经晚了。
菲诺像幽灵般出现在队伍后方，短剑划过两名战士的喉咙。她根本不与主力纠缠，一击即退，再次隐入阴影。
龙配合她的行动，每次她现身，龙就喷吐寒气掩护。
艾琳娜则不断用圣光制造闪光和护盾，干扰敌人判断。
三人的配合竟然出奇默契。
但敌人太多了，而且训练有素。最初的混乱过后，他们重新组织起来，用远程攻击压制龙和艾琳娜，同时派出精锐围剿菲诺。
战局开始倾斜。
“还需要多久？！”艾琳娜撑起第五面圣光护盾，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的圣光快要耗尽了。
菲诺那边更糟。她被三个专精追踪的刺客缠住，身上已经多了两道伤口。
就在这危急时刻——
轰——！！！
最后一声巨响从冰窟中央传来。
脖颈锁链，断了！
“吼——！！！”
龙仰天长啸，三百年的压抑、痛苦、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恐怖的龙威如实质般扩散，冰窟顶部的冰锥纷纷断裂坠落。那些第四境的战士在这股威压下，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战斗了。
“快跑——！”巨汉惊恐地转身就逃。
但龙不会给他们机会。
它展开双翼——第一次完全展开，翼展超过五十米。轻轻一扇，狂暴的寒风席卷整个冰窟。
战士们像稻草般被吹飞，撞在冰壁上，骨断筋折。
独眼巨汉还想挣扎，龙低头，一口咬下——不是用牙齿，是纯粹的寒流将他彻底冻结，然后龙爪轻轻一踩。
咔嚓。
冰雕粉碎。
战斗在三十秒内结束。
龙缓缓收拢翅膀，低头看向阿德勒和卡莉。
两人都瘫坐在地——连续熔断五根蕴含金行法则的锁链，消耗太大了。阿德勒的初火本源暗淡了许多，卡莉更是燃烧了三滴精血，气息萎靡。
“谢谢……”龙传递过来的意念中充满了感激，“百年了……我终于……自由了……”
它低下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阿德勒：“告诉我你的名字，恩人。”
“阿德勒·巴尔曼。”
“我记住了。”龙说，“寒雾龙裔，霜寒。从今天起，你是霜寒的兄弟。只要吹动这个——”
它从口中吐出一枚冰蓝色的鳞片，鳞片自动飞向阿德勒。
“——里面蕴含的能量就能帮你战斗。”
阿德勒接过鳞片，入手冰凉，内部蕴含着精纯的冰系能量。
“你现在要去哪？”
“北方……极寒之地。”霜寒看向冰窟深处，“那里有我族群的巢穴。我需要回去养伤，恢复力量。”
它顿了顿：“你们也快离开吧。锁链断裂，‘金’肯定感应到了。他很快就会亲自赶来……现在的我伤势太重，还不是他的对手。”
阿德勒点头，挣扎着站起：“保重。”
霜寒展开翅膀，最后一次看向他们：“如果将来你需要力量……来北方找我。”
说完，它冲天而起，撞破冰窟穹顶，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冰窟开始崩塌。
“走！”卡莉拉起阿德勒，四人冲向出口。
身后，冰窟彻底坍塌，将兄弟会的秘密养殖场永远埋葬。
冲出冰窟，外面是漫天风雪。
寒雾峡谷的迷雾因为霜寒的离去而剧烈翻涌，能见度降到不足十米。
“这边！”卡莉辨认方向，“商会的人在东北方向接应，距离约五公里。”
四人互相搀扶着，在风雪中艰难前行。
阿德勒的状态最差——初火本源消耗过度，体内五行失衡，火行压制了其他四行，让他浑身像被火焰灼烧般痛苦。
艾琳娜的圣光已经耗尽，只能勉强维持行走。
菲诺虽然受伤，但还能战斗，她走在最前面探路。
卡莉相对好一些，但燃烧精血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气息不断下滑。
走了约两公里，菲诺突然停下。
“有人。”她压低声音，“前方五百米，至少五十人，呈扇形包围过来。”
卡莉脸色一沉：“是‘金’的人……比预想的快。”
阿德勒强行提起精神，木行感知展开——虽然范围缩小到百米，但还是能模糊感觉到那些充满杀意的气息。
“不能硬拼。”他嘶哑地说，“找地方躲藏，等商会接应。”
四人躲进一处岩缝。
岩缝很窄，仅容两人并排，但很深，内部错综复杂。
刚藏好不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和交谈声。
“搜！他们肯定还没跑远！”
“‘金’大人有令，活捉那个五行修炼者，其余格杀勿论！”
“寒雾龙逃了……这下麻烦大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菲诺握紧短剑，准备在敌人发现的瞬间突袭。
艾琳娜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不是向圣光，是向所有能听到的神明祈祷。
卡莉的手按在阿德勒背上，用最后的力量帮他稳定体内暴走的火行。
就在一名战士即将发现岩缝的瞬间——
轰隆隆！
远处传来爆炸声！
紧接着是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
“是商会的人！”卡莉眼睛一亮，“他们来接应了！”
外面的战士被爆炸吸引，纷纷转身：“敌袭！迎战！”
岩缝外瞬间空了大半。
“趁现在，走！”卡莉率先冲出。
四人向着爆炸方向狂奔。
五百米距离，在平时不过一分钟的路程，但现在却漫长得像永恒。
阿德勒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体内的火焰灼烧着经脉，视线开始模糊。
“坚持住！”艾琳娜扶住他，“马上就到了！”
前方，战斗已经白热化。
约三十名焰心商会的护卫和血手帮的精英，正与五十多名兄弟会战士混战。商会这边人数劣势，但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暂时不落下风。
领头的正是卡莉的副官——那个脸上有烧伤疤痕的矮壮男人。
“会长！”看到卡莉，副官精神一振，“这边！”
四人冲入商会阵型。
“撤退！”卡莉下令，“不要恋战！”
商会护卫开始有序后撤，用弩箭和法术压制追兵。
但兄弟会的人紧追不舍。
眼看就要被追上，阿德勒咬牙，从怀中掏出那枚冰蓝色龙鳞。
他不知道怎么“吹动”它，但此刻别无选择。
他将五行之力注入鳞片——
鳞片亮起！
不是发出声音，是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波动，像冰层的碎裂声，又像寒风的呼啸。
波动以惊人的速度扩散。
三秒后。
暴风雪毫无预兆地降临，能见度降到不足五米。寒风像刀子般切割，连第四境的战士都不得不运功抵抗。
但对商会这边来说，这是绝佳的掩护。
“快走！”副官大喊。
众人借着暴风雪的掩护，快速脱离战场。
兄弟会的追兵在风雪中迷失方向，很快就被甩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