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勒又休息了三天。
这三天里，旧城区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
血手帮总部前的空地，被改造成了训练场。每天清晨，五十名新挑选的帮众在血手的亲自督导下进行基础训练——不是花哨的武技，是战场上保命的劈砍、格挡、闪避。
“动作要快！力道要狠！”血手的吼声能传遍半条街，“你们现在流的汗，是为了将来少流血！”
训练场东侧，老驼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工坊。几个从前是铁匠的贫民在里面修补武器、打造箭矢。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能保证巡逻队人手一把像样的武器。
更远处，是阿德勒最在意的农田。
旧城区东侧有片相对平整的土地，以前堆满了垃圾。现在垃圾被清理，土壤被翻整，种下了从焰心商会引进的耐寒作物——“霜麦”和“冰薯”。
负责这片农田的是个叫老葛的瘸腿老汉，他年轻时在北境农场干过活。此刻他正蹲在地头，仔细检查着刚冒头的嫩芽。
“土还是太瘦了。”老葛摇头，“得想办法弄点肥料……”
“肥料来了！”几个孩子推着板车跑来，车上是从旧城区各处收集的牲畜粪便和草木灰。
老葛笑了，露出仅剩的三颗黄牙：“好小子们，干活去！等收成了，葛爷爷给你们烤红薯！”
孩子们欢呼着跑开。
这一切变化，阿德勒都从二楼的窗口看到了。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五行循环重建后，木行带来的生机滋养发挥了作用。
“还是太慢。”他站在窗前，看着训练场上汗流浃背的帮众，“兄弟会随时可能报复，我们需要更强的力量。”
身后，卡莉正在翻阅账本：“商会这个月的收入下降了两成，兄弟会开始针对我们的商路，有三支商队被劫了。”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冷光：“‘金’在警告我们。”
“他不敢全面开战。”阿德勒转身，“情报水晶在我们手里，他投鼠忌器。”
“但拖下去对我们不利。”卡莉合上账本，“商会可以承受损失，但旧城区不行。一旦物资供应中断，刚刚建立的秩序会立刻崩溃。”
门外传来脚步声。
艾琳娜端着药碗走进来，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比三天前好多了。
“该喝药了。”她把碗递给阿德勒，然后看向卡莉，“菲诺在楼下等你，说‘水’那边有消息了。”
卡莉点头，快步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阿德勒喝完药，苦涩的味道让他皱眉。艾琳娜递过一颗蜜饯——这是她从教会带出来的最后几颗。
“谢谢。”他含在嘴里，甜味冲淡了苦。
“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艾琳娜轻声问。
“基本恢复了。”阿德勒活动了一下手臂，“初火本源稳定了，木行也增长了一些。但五行失衡的隐患还在，需要尽快点亮水行或金行。”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面视觉之镜。
三天来，他每天都会花几个小时研究这面镜子。收获很大，但代价也不小。
“镜子……让你看到了什么？”艾琳娜问得小心翼翼。
阿德勒沉默片刻，然后说：“很多。比如训练场上那个高个子帮众，他左臂有旧伤，每次挥剑都会下意识收力。比如老葛，他右腿的瘸不是因为外伤，是年轻时中过寒毒，经脉堵塞。”
他顿了顿：
“还看到了一些……更本质的东西。比如血手，他右手异化虽然治好了，但心底深处对力量的渴望反而更强了。比如老驼，他的独眼是被暗影议会内部清洗时弄瞎的，他恨那个组织，但也恐惧。”
艾琳娜听得心惊：“那……我们呢？”
阿德勒看向她。
镜面倒映出艾琳娜的脸，但在他的“真实视界”中，艾琳娜的影像在变化——有时是穿着修女袍的圣女，有时是荒原上抱着他哭泣的女孩，有时是……一个笼罩在柔和金光中的模糊身影。
“你……”他斟酌着用词，“你的圣光，和你家族的血脉，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伽倻琴家族不只是普通的神官家族，你们的血脉里……”
他话没说完，因为镜中的影像突然扭曲。
艾琳娜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黑暗中有一点微弱的光，光里有个蜷缩的婴儿。
婴儿在哭。
哭声很轻，但穿透灵魂。
阿德勒猛地移开视线，额头渗出冷汗。
“怎么了？”艾琳娜紧张地问。
“没什么。”他擦掉汗，“只是……镜子不能多看。那位感官之神的疯狂，正在通过镜子侵蚀使用者。”
他想起卡莉的警告。
视觉之镜能看到真实，但真实往往残酷。看得太多，人会迷失在“真实”与“幻象”的边界，最终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大人！”门外传来老驼急促的声音，“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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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上，三具尸体一字排开。
都是血手帮的巡逻队员，死状诡异——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但脸上都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表情，瞳孔放大，嘴角扭曲，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梦魇诅咒。”卡莉检查后得出结论，“兄弟会的人干的。”
菲诺蹲在尸体旁，指尖轻触死者脖颈：“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那时候他们应该在东区巡逻。”
“东区……”阿德勒看向地图。
东区是旧城区相对“富裕”的区域——有几栋还算完整的石屋，住着些做小生意的商户。也是兄弟会以前重点控制的区域。
“他们在试探。”阿德勒说，“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就算有情报水晶在手，‘金’也不怕。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我们在睡梦中死去。”
血手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木桩应声断裂：“我去东区搜！把那些杂碎揪出来！”
“没用。”卡莉摇头，“下咒的人早就跑了。而且……这只是开始。”
她看向阿德勒：“‘金’在玩心理战。他不直接强攻，而是用这种方式慢慢瓦解我们的士气。今天死三个巡逻队员，明天可能死六个平民，后天……”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恐慌会像瘟疫般蔓延。一旦平民开始害怕，刚刚建立的秩序就会崩塌。到时候不用兄弟会动手，旧城区自己就会内乱。
“我们不能被动防守。”阿德勒沉思，“必须反击。但直接攻击兄弟会老巢不现实，我们需要……一个能打疼他们，又不会引发全面战争的目标。”
“绿叶商会。”菲诺突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她。
菲诺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昨晚我从一个兄弟会探子身上搜到的。‘金’和莱戈拉斯·绿叶达成了秘密协议——绿叶商会提供资金和情报，兄弟会负责清理‘障碍’。”
她把纸条递给阿德勒。
纸条上用精灵语写着简单的几行字：
【货物已接收，质量合格】
【下次交易时间：三日后，午夜，黑石堡南码头仓库3号】
【注意：目标警觉性提高，建议使用‘梦境粉尘’】
落款是一个绿叶图案。
“莱戈拉斯……”阿德勒眼中闪过冷光，“断了一只手指还不老实。”
卡莉接过纸条仔细查看：“‘梦境粉尘’，兄弟会特制的致幻药物。吸入后会陷入深度幻觉，任人宰割。看来他们准备用这个对付我们的人。”
“那就让他们自食其果。”阿德勒做出了决定，“三天后，我们去码头‘接收’这批货物。”
计划开始制定。
血手负责挑选人手——要绝对忠诚，且擅长潜伏和突袭。
老驼负责情报——弄清楚仓库的具体布局、守卫数量、换班时间。
卡莉负责装备——从商会调集一批消音弩和麻痹毒药。
菲诺负责侦查——她需要提前潜入码头，摸清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
艾琳娜则被分配了最重要的任务：研制“梦境粉尘”的解药。
“圣光能净化大部分精神毒素。”卡莉说，“但需要针对性的配方。我让商会把库存的‘清心草’和‘醒神花’都送过来，你试试看能不能调配出解药。”
艾琳娜点头，但眼中闪过忧虑：“我需要一间安静的实验室，还有……试药的人。”
“用老鼠。”阿德勒说，“旧城区不缺这个。”
分工明确。
接下来的两天，旧城区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
训练场上的训练强度加倍，工坊日夜赶工打造装备，农田的看守也增加了人手——防止兄弟会下毒破坏作物。
阿德勒则继续研究视觉之镜。
他发现自己对镜子的掌控在缓慢提升。最初只能看到表面的“真实”，现在能隐约看到一些……“轨迹”。
比如当他盯着训练场上的某个帮众看时，镜中会浮现出这个帮众未来几分钟可能做出的动作——向左闪避，还是向右格挡。
不是预知未来，是看到“可能性”。
但每次使用这种能力，都会消耗大量精神力，而且镜中的疯狂低语会变得更清晰。
但他没办法，他知道矛盾迟早会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