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千看着赫菲，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坐了坐，而小胖子可能真的是因为沉迷烤肉，所以并没有发觉。
这个宣称是属于校长卡尔洛斯的私人庭院里，摆着为数不多的几张餐桌，餐具和食物都是最上等的，但数量委实不多，毕竟今天来这里的人，没有谁是为了吃饭来的。
除了刘小千和赫菲。
当然，即便再怎么胡吃海塞，刘小千始终也就是那么大的肚子，吃饱之后，他就偷偷摸摸地坐到了围着花圃的石栏上，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不引人瞩目地，悄无声息地离开。
刘小千警惕地盯着庭院里的人群，确认没有人在注意自己之后，他坐在石栏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朝外边挪屁股。
挪一点，挪一点，再挪一点，咦？这是什么，软软的？
刘小千眉头一皱，扭头看了一下，一张笑吟吟的脸，一双水汽朦胧的眸子。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爱尔薇。
“姐，咱大晚上的不要吓人啊……”
爱尔薇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刘小千的脸蛋：“再喊一声。”
刘小千看了一眼爱尔薇，怂得异常果断：“姐！”
好看的眸子瞬间弯成了月牙，爱尔薇捏着脸的手晃了晃：“这样被一个女孩子捏着脸，不觉得很丢面子吗？”
我当然知道很没面子……
刘小千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看了分班表，学姐，咱们以后是不是还得经常见面啊？”
提到这件事，爱尔薇的脸上有一丝不快一闪而过，但少女挑了挑眉毛，重又带着调笑的神态看刘小千：“怎么，不乐意？”
“乐意乐意……”
爱尔薇捏着刘小千的手松开了，她坐在刘小千旁边，伸手把发丝捋到了耳后，今天的公主大人穿着一身紫色的礼服，在这个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她衣服上的那些细碎的装饰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极了夜空里的繁星。
爱尔薇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低着头，似乎带着一点淡淡的愁绪。
“小千……”
小千？！
刘小千心中警铃大作，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柔根本就是一个无需掩饰的高能预警，刘小千二话没说，率先夹紧了自己的腿。
好像是发现了刘小千的动作，爱尔薇撅着嘴瞪了他一眼：“非要这样吗？”
刘小千讪讪一笑，勉强让自己显得轻松了一点。
爱尔薇看着他，话语里带着一点真诚的歉意：“上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光顾着自己的想法，就把你……唉，你的那里，还好吧？”
刘小千狐疑地看了爱尔薇一眼，这个幡然醒悟的模板感觉跟学姐的形象不大符合啊，但是刘小千左瞧右看，从话语到眉眼，这种深沉的歉意简直要扑面而来。
刘小千挠了挠头，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得理不让的家伙，相反，他是一个心软到能帮拒绝自己的女孩去救奸夫的人，既然爱尔薇都这么道歉了，他觉得自己这几天把她想象得那么穷凶极恶，似乎也挺不仗义的。
“没事，好着呢。”
爱尔薇看着刘小千，忽然粉脸一红，她问：“那……舒服吗？”
“哈？”
刘小千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突如其来的羞涩简直假得像个MOD，但是刘小千的脑海里一回想起那天下午，爱尔薇那根妖娆的手指，还有她舔舐着指尖的粉嫩小舌，他觉得自己不能骗自己。
“舒服。”刘小千很诚实。
然后下一个瞬间，爱尔薇深沉的歉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女人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糟！
刘小千好像猛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他抬头往人群的方向看去，夏渔像一朵火红的玫瑰一样，站在不远处，正在看着他。
眼神十分的寒冷。
——凉了。
火红色的长裙在晚风里摇曳着灼人视线的波浪，夏渔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刘小千垂头丧气地看着爱尔薇：“你满意了？”
爱尔薇重又披上了她俯瞰众生的妖冶外衣，她轻蔑地笑着：“可你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刘小千扯了扯嘴角。
是实话，但是很多时候实话是说不得的，女人们总是希望男人能诚实地对待自己，但诚实是很残酷的，因为没有谁是完美无缺的，谁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缺陷，彼此小心翼翼地掩藏着，一边期望着互相坦白彼此谅解，但一边却又对对方的欺骗深恶痛绝。
仿佛是看出了刘小千耸拉着脸在想什么，爱尔薇嗤笑了一声：“你在自作多情些什么东西。”
哦，对哦，自己甚至根本都不是能和夏渔互称“彼此”的人。
这么想着，刘小千的眉毛好像更塌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站在了刘小千的面前，他的影子投下来，盖在刘小千的身上。
一个温醇的嗓音：“看看我们的公主殿下，又在欺负谁了？”
爱尔薇抬眼看了看身前的这个人，那双雾气弥漫的眼睛微微眯着，她哼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踩着她十厘米的高跟鞋，潇洒地离去。
少有的，公主殿下不喜欢却又没有针锋相对的人。
这是个身材十分高大的白种人，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但坚实的身材轮廓和梳理地一丝不苟的银色须发，让他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威严。
他叫卡尔洛斯，卡尔洛斯·弗伦希斯伯塔。
老校长坐到刘小千身边，这是个灯光的死角，深藏在阴影里，卡尔洛斯看着刘小千这一副衰样，笑着问他：“怎么，遭遇了青春的滑铁卢？”
刘小千抬头看了一下这个老人，他不认识威名赫赫的卡尔洛斯，但这个气势厚重的老人却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
但是一个老人的亲切，对刘小千来说没什么帮助。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能对他有所帮助。
“不，谈不上，拿破仑征战无数，他最终是在滑铁卢堂堂正正地输掉的。”
刘小千的历史学得还行：“不管威灵顿是不是比拿破仑更强，但至少拿破仑是在战场上失去了所有，我嘛……嗯，我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和伟大的法国皇帝比起来，我简直像个娘们。”
卡尔洛斯静静听着，然后发表了中肯的评价：“你的高中历史学得不错，我在中国调研的时候，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击败了拿破仑的联军指挥官是威灵顿。”
刘小千翻了个白眼：“谢谢。”
老校长笑了笑：“所以你看，你还是有突出的地方的，别轻易地否定自己。”
刘小千砸吧了一下嘴：“您是学院的教授吗？这碗鸡汤的角度还蛮刁钻的。”
“我听说你在中国独身面对了一个S级的英灵，并且将它彻底杀死了。”卡尔洛斯饶有兴致地和刘小千攀谈着：“你知道他是麦哲伦吗？”
男孩一惊：“麦哲伦？他不是死在菲律宾土著的手里的吗？”
“总得给史学家们一个不那么惊悚的解释，毕竟如果告诉他们杀死这位船长的是一头身高一千英尺的深海巨人，他们可能会以为环球航行的船员们得了妄想症。”卡尔洛斯拍了拍手，赞扬地看着刘小千：“你看，你还知道麦哲伦是死在菲律宾附近的，可见你的历史学得确实不错。”
刘小千一头黑线地接受着老人尬吹，追问他：“就算他是被深海皮皮虾弄死的，那也是死了呀，为什么五百年前的家伙还能活过来？还长高到了十米！”
“这些东西，你的《英灵学概论》老师会告诉你的，瑟莱亚是我们相海的资深教授，你可以相信他告诉你的东西。”卡尔洛斯忽然摸了摸刘小千的头：“现在，我得给我们的英雄一点微不足道的奖励。”
“英雄？我？”刘小千指着自己鼻子，刚刚被夏渔嫌弃过的小破孩，脸上还带着难以抹去的失落：“您看我配吗？”
但卡尔洛斯已经站起来了，他深厚的灵力修为被他当作了扩音器，老人温醇的嗓音在庭院的上空回响起来：
“让灯光向这里聚焦！”
灯火亮起来了，刘小千身边原本阴暗的布景被照的无比苍白，少年的影子在黑夜里被拉得无限长，他很不适应，他试图抬手遮一下眼睛，但那只手刚刚抬起来，就被卡尔洛斯握住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这里，灯火辉煌的所在，没有人能不认识那个银发的老者，他是整个里世界最骁勇的战士，也是最资深的教育家，卡尔洛斯·弗伦希斯伯塔，光是他的名字，就足以竖起一座让人仰望的丰碑。
被握着手的刘小千像是被提着一样站了起来，即便是在这样的灯光聚焦下，他依旧显得很蔫巴，他尴尬地在人群里扫视着，他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很明显在生气的爱尔薇，看见了角落里的莉莉，看见了那天推开他宿舍的黑皮帅哥，他甚至看见了面色深沉的季问东和一脸讶异的顾淡淡，他们都在看着自己，赫菲的嘴边还沾着肉屑，但却兴奋得不行，他跳着对旁边的人说“看！那是我老大！”……
但是他没有看见夏渔。
那就算我装出一副器宇轩昂的样子，可是要给谁看呢？
顾淡淡吗？
倒也不是不行啦，但是如果是夏渔的话……
恍惚间，他好像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仿佛是十七年来最灰暗的那一天，那个腰细腿长的妹子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脸上。
“嘿……”想着，他竟然不自知地笑了出来。
卡尔洛斯举着他的手，高兴地告诉所有人：“今年，我们很荣幸，能够让优秀的刘小千同学加入我们的阵营，他在初次觉醒时，就斩杀了一位S级英灵的战绩，让我看到了永远结束罪恶的可能，为了嘉奖他的优秀表现，我决定从我名下的奖学金里每年给刘小千拨发一百万点数。”
人群中响起了一些惊呼声，一百万的点数，这在相海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需要努力好几年的数字，一时间，无数羡慕嫉妒地目光看向了那个耸拉着表情的男孩。
但那些高年级的学生，还有学院的老师和分院长们，他们此时的震惊却更多地停留在卡尔洛斯“永远结束罪恶的可能”这句话上，卡尔洛斯是一个值得敬重的老者，他在长城上战斗的次数比所有人都要多，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而石田剑樱和谢尔曼，则是带着更多的审视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男人，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但他们此前可没有想过，这会是一个徒手杀死S级英灵的男人。
羡慕、惊疑、期盼，这些站在众生顶点的送葬者们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情，但他们目光此时都被那个灯光照耀的年轻人所吸引。
而刘小千，他在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光辉夺目的时候，竟然在傻笑。
他在想夏渔。
卡尔洛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这回他没有用灵力说给所有人听，他仿佛是在说给刘小千一个人听，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就像最黑暗的角落也会被无礼的灯光照亮一样，配与不配，都不是我们自己能都决定的，戴上王冠的人可能从小憧憬着仗剑江湖的大侠，但成为君王这种事情，很多时候，是从一出生，就已经决定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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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出门，所以晚上先发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