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来了。”
雾霭散去，一黄一红的双子恒星出现在地平线上，是在这异星球新东京异样的黄昏。比起有烟雾的时候，即使太阳还没下山天空也已经十分黑暗，漫天繁星清晰可辨。
我抬起脸望着逐渐被拉长的城市阴影，问道：
“都已经过去了一万多年不止，为什么这里还没长出什么植物呢？也没看见任何生机。城市居然也保留了下来。”
“这里已经成为死寂星球了。”
莉娅说道：
“地核凝固，没有地质运动，没有足够强烈磁场，大气浓度逐年下降，为了彻底摧毁这里的入侵物种，当时人类动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虽然还有微生物幸存，但是要重新进化到复杂的有机体，缺乏必要的星球环境，没有人为的干预已经不现实了。”
恶魔抱着我的腰飞到一栋高楼的顶上落下来，提着我的双臂说道：
“试着想象自己着实地站在地面上。”
照做，但只靠思维是做不到的，于是动用了灵能来干预自己并不存在的脚。
终于重新安稳地站在地面上了。
“对了，这颗星球的水也不存在了，氧气被抽离，氢气则大量留在了大气中。这里现有的微生物和你们截然不同，十分有趣呢。”
“莉娅真是什么都懂。”
“那当然，我是魔神嘛。”
走在这保存完好的大街上，两侧都是高耸但并没有云可入的高楼。即便如此，恢弘的废墟仍然可见当年的辉煌盛世。
这未来的都市在21世纪是只能出现在科幻大片中的。现在在眼前仿佛海市蜃楼，竟觉得有那么些不真实。
“魔法阵会在哪儿？我们赶快去吧。”
虽说心里想了很多，但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既然我们是灵体，那所谓的魔法阵，我们要怎么让它失效把我们送回去呢？”
“问得好。”
莉娅愉快地笑了笑，回答道：
“就算是那个最叛逆的家伙也还是聪明的我呀，把你送过来的意义就在于，只有你能干预这边的现实。”
“最叛逆的……家伙？干预现实？”
莉娅解释道：
“你看，我作为魔神肉体早就消亡，但作为融入世界法则的一部分，强大的能量依然可以干预在物质世界里的一举一动。你们艾米族人所拥有的灵能也具备类似的能力，换句话说，每个艾米达拉族人都有成为神族的潜质。”
“神族……”
我的脑海中忽然飘过一只蓝眼睛、锥子脸，没有鼻子跟嘴巴，说着浑厚美式英语的高个儿……
哇，庆幸自己是生得日系萝莉猫娘的模样……我才不要当蜥蜴人！
莉娅轻声偷笑，然后接着说道：
“如果撇开神学不谈，事实上我只是一个强大的能量生物，或者说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可惜在这个维度没有遇到文明，或者说它们倾向于封闭而不打算和我交流。”
“多维宇宙论啊……”
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看见身旁一个小石头，于是突然玩心大起。
“灵能的隔空移物，难道说只是灵体也能用咯？”
试了一下自己原本做不好的事情——诚然，因为有着肉体和常识的限制，像莉莉丝和西莉卡那样的灵能大师需要许多年的训练才能做到灵力对现实的干涉。
而我最近的一次尝试最多只是让小石子产生了肉眼勉强能分辨的颤动罢了，或者是推倒竖起来没放稳的硬纸片。
“嗬？！”
没想到，那枚石子竟然飘离地面一米多，轻松地飞来了我的手里！灵体的自己反而对灵能的运用更加灵活了？！
虽然石头穿过了我的身体，在肚子上留下一个透明的小洞……
“哇！子弹一样！”
小洞慢慢合上了，只是自己被吓了一跳。
“啧啧，刚才闹鬼了呢！”
莉娅掩面笑道。
“闹什么鬼，这不只是灵能而已嘛？！”
我正想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因为懂得了原理……要是旁边有个无知的土著，那么他一定会把看不见的我崇拜成神或者恐惧成鬼怪了……
嘛，这个星球上不会有土著了，按照莉娅的说法。
“感觉应该在这附近的地下了。”
莉娅左顾右盼，指了指前方的地铁站入口。
“从那里下去吧！”
“为什么不直接带我穿地面下去呢？”
“你还有活着的肉体，最好不要习惯于当一个幽灵。要是回不去身体就麻烦了。”
“听上去有点可怕……回不去，永远变成鬼吗？”
“那倒不会，只是给我增加麻烦而已。”
莉娅皱了皱眉头，带着我走下台阶。
……
没多久，我们进入了地铁站的月台。反而是这里看上去跟21世纪没什么区别，除了停留在这里的一列车，车头是高铁的模样外。
月台上地面几乎是完好的，灰尘蒙在上面覆盖了陶瓷的地砖，但墙壁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许多装饰物掉了下来，通风管道的盖子不翼而飞，更奇怪的是有许多足以钻进一头大象的破洞，从各个方向进来。
“这些洞……”
“啊！钻地虫。是很厉害的孩子呢。”
“欸？虫？”
“就是入侵了这个星球的物种之一呀，虫族的前线兵丁之一。”
“虫族……入侵？！”
“没错，这里就是当年人类和虫族的主战场之一。不过钻地虫是蠕虫属，尸体是不会留下来的，虽然地下能躲过核爆，一万年的时间也足够把它分解掉了。”
没走两步，莉娅又停了下来，指着一堆瓦砾下压着的一个露出的碳化甲壳：
“啧啧，这只酸吐虫真惨，完全烧得只剩壳了呢。”
莉娅对着一路上见到的虫族遗骸如数家珍，告诉我哪些是攻击虫，哪些是远程喷吐虫，哪些是寄生虫……听得我就算是灵体也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好……好啦，如何寄生人类就不用说得那么详细了……这个我……”
“多了解一下敌人才可以更好的应对嘛。”
“敌人？难道说这些虫族现在还存在？”
“嘛，不光是存在，还进化得更高级了呢。现在寄生都直接改变宿主基因，酸液也成为了它们的标配，任何一个个体都有很强的腐蚀性。你们已经见识过了。”
我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我见过的那些触手寄生兽，实际上这些年也从马卡尔盟友处了解到一些他们捕捉到的异形生物。
那些多半就是虫族甲壳类进化的结果……
“魔神……真是无所不知呢……”
……
我们来到一个挂着内部区域、闲人免进的通道内，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时，一个完好无损的高压气闸门出现在面前，顶部挂着一块牌子，字迹清晰地写着：101避难所。
“哈……满满的既视感啊……”
门自然不是什么障碍，我们两个鬼魂直接穿门而入。
虽然这道门厚的有点夸张，大概两米左右的钢板，穿进去时视觉里是各种怪异……啊，这已经不能成为‘板’而叫做‘块’了吧……不要在意了。
“避难所……好夸张，这里面什么都有啊。”
完好的餐厅，集体宿舍，医院，学校教室，奇怪的实验室，奇怪的加工厂，放着肥沃土壤的培养室里甚至被绿叶植物的枝条挤满了……等等……
“这里还有电？！”
走了这么久，我才发现头顶上的灯是亮着的，而通过意识感受到周围空气的震动后，才听到避难所中微微发出的机器低鸣。
“喔嗬，不错嘛，这里的自动化系统还在运作，而且……”
莉娅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说：
“空气都还是可以呼吸的呢。”
“这里没被虫族入侵吗？”
“或许是入侵前外面已经进行了大灭绝，所以虫子没来得及进来吧。况且……”
莉娅装作敲了敲了墙壁，说道：
“那个时代的人类相当奢侈呢，连墙壁也是几米厚的钛合金块组成，虫族要通过净化腐蚀侵入这里，少说得花个几百年。”
“这么……安全的吗？”
“嗯哼，那时候人类已经很聪明了呢。只可惜永远摆脱不了感情的弊端。”
“感情的弊端？”
“包庇，欺瞒……总之就算不存在虫族，他们也迟早会在升格为高次元生命前自我毁灭。”
“这……”
这算什么批判！在我而言感情才是人类存在的意义呀！
“哦呀！你看。”
我们走进了一间实验室，终于见到了那苦苦寻找的魔法阵。
可是莉娅指着的方向却并不是它，而是墙角里坐着的一具甚至还穿着白大褂的人类骷髅！
“这就是自取灭亡的铁证。”
“这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没有人在毁灭前逃进了这里，结果他们不还是没能活下来么？”
“可是，这里只有一个遗体……其他人呢？”
我们走到了一间看似教堂的地方……
可是，这里已经成为了墓地。
几十号遗骸整齐地坐在一排排椅子上，手里都抱着一本风化的书。更可怕的是，有的骸骨还平静地抱着孩童的骨骼……
这是……
集体自杀？
为什么？
“为什么？”
我问道：
“为什么……”
莉娅笑了笑。
“绝望，再也不会有人来拯救他们，把一切寄托于并不存在的上帝，不再愿意思考，到最后任由权力者摆布。”
她走到那神坛上，从下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恶魔雕塑。
“最后一任的权力者是一个疯子和白痴，容易摆布操控的傀儡，因此笃信恶魔的他们选择了自我毁灭。”
……
“哼，愚蠢的人类，难怪你们不会成神的。”
“……是哪个白痴让最后的人类毁灭了？！”
“那个人……”
莉娅飞到了我的面前，轻轻勾起我的下巴，邪魅地说道：
“那人并没有你可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