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迫炮击来临前，第380掷弹兵团6连的约纳斯·施泰因布林克中士刚刚取得了第五个独立击毁坦克的成绩。这位在东线作战有四年，中士龄两年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这样不顾后果的炮击，好在所处位置后方就是一个背坡，听到中尉的呼喊后条件反射趴下，抛开火箭筒朝背坡滚过去。
身处激烈的战场中央，他没法对时间流逝有一个正常的感官，炮击似乎过了一个星期之久。直到能稍微感觉到有大家伙靠近了，中尉准备战斗的口令也随之传到他这里来。
中士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形小镜子，扣到冲锋枪枪托上握着枪管举起来，便大惊失色发现了一辆有一百多米远的坦克，快要碾过中尉的那个弹坑。
施泰因布林克一个激灵爬起，挂在枪口上的镜子也忘了摘下来，依稀记得抛开火箭筒的地方就在跟前，但却一点不见那大号火箭筒的身影。心中大感懊悔，中士没有理会那辆坦克，支起冲锋枪用短点射朝坦克后的苏军士兵开火——啪啪！啪啪！
跟着坦克走的几个苏军士兵捂着当即胸口倒地，没被波及到的家伙很快注意到了坡上的中士，抓着冲锋枪看也不看就劈头盖脸扫射一通。
中士不确定这能不能帮到中尉的忙，一颗冲锋枪子弹这个时候擦着钢盔沿发出铿锵声弹开，一股大力让中士跌坐在地，也让他冷静下来，紧接着中士又看见接连的几辆坦克和步兵。
上帝保佑！
中士急忙往四处看看，刚好瞥见一行五个带着大耳沿钢盔身形不一的战士。
“手榴弹！快！”
中士从腰带里抽出一根M24长柄手雷，朝第一辆坦克大概通过的位置丢去，虽说这种手榴弹几乎不能伤到坦克，但中士只是要提醒一下中尉……
然后他看到那五个士兵中的几个好像看外星人一般诧异看着他，虽然他们都带着围巾并遮住了口鼻。中士气不打一处来，冲到一个士兵跟前朝着屁股就是一脚：“别愣着，快扔手榴弹！”
这个士兵发出来撕心裂肺，女性特有的叫痛声。这居然是个女兵！透过防寒面罩仅露的双眼，中士凭感觉看出了点愤怒，直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拉扯了下女兵，才见这一群该死的家伙从腰带里抽出手雷乱投一气。
◇
莱因哈德的身体几乎被冻结，而贝尔努特当即抓住他的腰带拽倒在地，那辆T-34坦克两条履带间的空档刚好顺着这个弹坑过去。如果贝尔努特的反应再慢一点，莱因哈德就会被那辆坦克的前机枪打成筛子。
思绪好不容易在阴影略过后恢复了一点。
“坦克！后面还有几辆！”莱因哈德抱紧手中步枪，迎上贝尔努特显得有些慌乱的目光。“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听天由命！”
每次和他交流都是这么简单！莱因哈德想，紧绷的心弦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
他已经和这个副官共同作战了四多年，他是士官时，贝尔努特是士兵，两人几乎没有离开过同一个连级建制。虽然有时候，同贝尔努特在言语上的交流并不深入，但四年来培养的默契是两者都心知肚明的。
“噗——嗤——”
这个时候，一个小锤子模样的，末端还冒着烟的东西忽然掉进两人所处的这个弹坑中，前半端在弹坑底部弹跳了一下，以一个非常慢的速率在半米高的地方翻滚了一圈……小锤子尾端拖着的白烟也跟着拖出来一个怪异的烟圈。
莱因哈德怎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他随便就能在他的士兵腰带上抽出一个来，毫无疑问，这是枚M24手雷，在这个时刻莱因哈德再一次大脑一片空白。
“见鬼——”
始料未及间，莱因哈德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公牛撞到身体右侧，来不及体会来自肩胛骨、肩部和肘部关节的疼痛时，他下意识地看向刚刚被撞出去的地方——贝尔努特已经趴在地上了。
从他身下的空隙里，一阵阵晦暗的白色烟雾冒出来。
莱因哈德感觉一切好像被无限放慢了一般，他的脑中一瞬间略过千万个想法……他想要跑过去，拉起贝尔努特出来，然后一脚踢开那个手榴弹，但……浑身的肌肉使不上力气，他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却只是在微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个伴随了自己四年多的老友在自己面前化作一团四溅的血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