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人。
这就是在托尔巴纳的喷水广场集合起来的玩家总人数。
只能说这比我的预想——或者说是期待少了太多。SAO里一个小队最多六人，而八个小队又可以组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总计四十八人的团队。从封测的经验来看，要想无死伤地打倒楼层头目，组两个团队轮流上阵才是最佳选择。但现在这个人数甚至连一个团队的上限都还没达到。
我本来为了叹气而深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却差点憋在了嘴里。
“居然有这么多人啊……”
原因是站在我左后方披着斗篷的轻剑士嘟哝了这么一句话。我不由得转过头去问道：
“这个人数叫多？你确定？”
“是啊。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为了挑战这个楼层的头目而集合起来的吧？很有可能全灭的啊……”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仔细观察起广场上这些三五成群的剑士。
有五六个玩家和我互相认识，有十五个左右我在前线附近的城镇和迷宫里遇到过，剩下的二十多个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到。当然，男女比例极为不平衡。目前大致看了一下，女性玩家就只有轻剑士一人了。而且她戴着的头套连眼睛都遮住，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性别，在别人看来在场的全都是男性。虽然可以看到“老鼠阿尔戈”就在广场另一侧的高墙上坐着，不过想来她是不会参加头目战的吧。
就如同轻剑士说的那样，这次是要挑战没有人见识过——只是指在这次的艾恩葛朗特中——的第一层楼层头目。血量归零，也就是死亡的风险，和这个楼层迄今为止的所有大规模战斗相比，我们即将面对的挑战显然更大。也就是说，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是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不惜成为后续玩家的垫脚石而来到此处……不过说是这么说……
“到底如何呢……”
我不由得低声自言自语。轻剑士在头套下的眼睛惊讶地看了我一下，我则是谨慎地选择措辞回答：
“我并不是说所有人都是这样，但我觉得应该有不少人与其说是出自‘发扬自我牺牲精神’，不如说是因为‘害怕落后’而来的吧。毕竟怎么说我也是属于后者……”
“落后？落后于什么？”
“最前线啊。虽然全灭很可怕，但是在自己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头目就被打倒了也很可怕啊。”
白色的头套微微倾斜了一下。我本以为她这个彻底的网络游戏新手很难理解我说的话，结果——
“也就是说，和不想掉出年级前十名，以及想把偏差值保持在七十的情况差不多了？”“……”
这次轮到我哑口无言了。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我以一个微妙的角度点了点头。
“嗯……算是吧，大概……也许是这样……”
结果——
头套下露出的那道美唇微微露出了笑意，我甚至还听到了细不可闻的笑声。她这是……在笑吧？那个被我从迷宫区里带出来却说“多管闲事”，还能用出超高完成度“直线突刺”的轻剑士居然笑了？
我不由得想大胆地去窥视一下头套下面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还好在我行动之前，状况就发生了变化。随着啪啪的拍手声，一道响亮的嗓音在广场上响起。
“好了！虽然晚了五分钟，不过差不多该开始了！大家再往前一点……从那里，再往我这里走三步好吗！”
这个大声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全身闪耀着金属防具光芒的单手剑士。他没有助跑，就直接纵身跳上了广场中央那个喷泉的围栏。穿着那种装备还能跳得这么轻松，看来他的力量与敏捷数值都非同小可。
看到这个对所有人喊话的单手剑士，四十多人里有一部分开始议论纷纷。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这个站在喷泉边缘的男人，是一个会让人怀疑他为什么会来玩虚拟现实网游的超级大帅哥。而且，沿着他脸颊两侧垂下的那头波浪长发还染成了鲜艳的蓝色。第一层的NPC商店里是没有卖染发道具的，只能指望怪身上的稀有掉落，或者是找人买才行。
如果他是为了这次登场而特意去订制了发型和发色的话，想必他完全没想到这次会议里只有一个女性玩家（而且还披着连帽斗篷，完全看不出性别）吧——我不禁这样想。但是男人却露出了能将这种恶意的猜测完全反射掉的爽朗笑容，大声说道：
“今天先要谢谢大家能响应我的号召！虽然有些人应该听说过我了，不过在此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迪亚贝尔’，心中的职业是‘骑士’！”
喷泉旁边的一群人迅速沸腾起来，口哨和鼓掌声中还夹杂着“其实你是想说‘勇者’吧！”这样的叫喊。
SAO的系统中不存在“职业”。每个玩家都被赋予了多个“技能栏”，大家能够自由设定技能进行修炼。但有些场合例外，比如说主修生产系和交易系技能的人，偶尔会被人以“锻造师”“裁缝”以及“厨师”等职业名来称呼。但是像“骑士”和“勇者”这样的职业就是听都没听过了。
当然，自称是什么样的职业，也都是个人的自由。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自称迪亚贝尔的男人，胸部、肩膀、手腕以及小腿上穿戴的都是青铜制的防具，左腰上挂着一把宽大的长剑，背上还背着一面鸢盾。可以说全身都是标准的骑士系装备。我一边在人群的最后方盯着迪亚贝尔的身影，一边迅速地翻动着脑内的目录。虽然因为装备和发型不同而难以分辨，但我确实在前线的村子和城镇里见过几次那张脸。不过，在那之前——也就是“另一个艾恩葛朗特”里是否也和他见过面呢？起码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好了，之所以把你们这些在最前线活动，也就是所谓的顶级玩家聚集在这里，原因想必已经不需要我多说了……”
迪亚贝尔再次开始了演讲，而我也停止思索专心听他讲话。蓝发的骑士猛然挥起右手，指着耸立在城镇的远方、若隐若现的巨塔——“第一层迷宫区”说道：
“今天，我们的队伍，在那座塔里找到了通往最顶层的阶梯。也就是说，明天，最迟后天，我们就能到达那里——第一层的头目房间！”
玩家们顿时议论纷纷，而我也有些吃惊。第一层迷宫区有二十个楼层，我（以及旁边的轻剑士）今天进入的是第十八层通往第十九层的区域，却完全不知道第十九层已经被人探索清楚了。
“一个月。虽然到现在这个进度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向所有人传达一个讯息。我们要打倒头目，到达第二层，告诉等待在起始城镇的人：这个死亡游戏，总有一天能够通关。这就是现在，我们这些来到此处的顶级玩家们应尽的义务！我说得对吗，大伙儿！”
喝彩声再次响起。这次除了迪亚贝尔的朋友以外，也有人开始鼓起掌来。这番话的确说得很漂亮，简直是无懈可击。不，应该说要从里面挑毛病的想法才是莫名其妙。即使是我，也在开始考虑给这个将零散分布在最前线的玩家聚集起来的骑士先生送上掌声了——
“稍等一下行不，骑士小哥。”
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欢呼骤然停止，前方的人墙左右分开。一个矮小却显得体格精悍的男人出现在空隙中央。从我这个角度，就只能看到他背上那把偏大的单手剑，以及一头如同某种仙人掌一般凸起的茶色头发而已。
这位仙人掌头的仁兄往前踏出一步，以和迪亚贝尔的悦耳声音完全呈两个极端的低沉嗓音吼道：
“在那之前，得先把那事儿扯清楚了，不然俺可没那功夫陪你们耍什么友情游戏。”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迪亚贝尔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他依然以游刃有余的笑容挥手说道：
“‘那事’是什么事呢？不过，不管怎样，我很欢迎有人来提意见。不过，要发言的话能请你先报上大名吗？”
“……哼。”
仙人掌头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往前踏出几步，走到喷泉前才转身面向我们。
“俺叫‘牙王’。”
角色名听起来霸气十足的仙人掌头单手剑士用他那虽小却犀利的双眼，横扫着广场上的所有玩家。
横向移动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微微停了一下——不过这大概是我的错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在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巡视一遍之后，牙王用更加有压迫感的声音说道：
“这里面儿，有那么五个或者十个人，得站出来道歉才行咧。”
“道歉？向谁？”
在他背后，站在喷泉围栏上的“骑士”迪亚贝尔很有风度地摊开双手，但牙王看都不看，而是恨恨地说道：
“嘿，这还用得着明说？当然是对之前死的那两千人道歉呗。就因为这些王八羔子把所有东西都独占了，才会一个月死了两千人！大家说对不对！”
之前还在议论纷纷的四十几个听众瞬间沉默下来。此时大家终于明白了牙王到底想说什么，我自然也不例外。
广场上笼罩着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重，只有NPC乐队演奏出的黄昏BGM在静静地流淌。谁也不愿说话，似乎是在害怕如果开口的话，会马上被当成“王八羔子”的一员。不，不是似乎。至少我是明显地屈服在这种恐惧之下了……
“——牙王先生，‘王八羔子’也就是指……参加过封测的老玩家，对吧？”
迪亚贝尔将手叉在胸前，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问道。
“那还用说吗。”
牙王瞥了背后的骑士一眼，说道。这个动作让他身上那件用皮革和厚金属片缝成的鳞甲哗哗作响。
“那些从封测玩起的混蛋，在这个破游戏开始的那一天就紧赶慢赶地离开了起始城镇，把那些不知所措的九千几百个新手玩家就丢在那儿不管了。他们把那些能轻松打怪的地儿还有奖励丰厚的任务一个人窝着，只顾着让自己不断变强，还装得一脸无辜样儿。现在这群人里肯定也有瞒着封测玩家的身份，想着在头目战里分一杯羹的老滑头。我要说的是，如果这些人不站出来下跪道歉，把之前赚来的钱和道具全都交出来用在这次的战斗上，俺绝不会成为他们的同伴，把命交到他们手上！”
他的指责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狠狠地咬在大家心上。但即使如此，却依然没有人出声。而身为封测玩家一员的我，也是紧咬着牙关，屏住呼吸，保持着沉默。
我也有着想大吼反驳他的冲动：“你以为封测玩家就一个人都没死吗！”
我在一周前，曾经向阿尔戈买过某个情报。不过准确来说，是委托她进行了一次调查——推测封测玩家的死亡数量。
在今年暑假期间进行的SAO封闭测试活动，名额只有一千左右。虽然所有人都得到了正式版游戏的优先购入权，但是从测试末期的上线情况来看，我觉得这一千人并没有全部都进入正式版服务器。恐怕在这个死亡游戏开始的时候，封测玩家总共只有七八百人吧。
但是，要调查“谁是封测玩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头上的彩色光标处会有一个“封”的标志那倒是简单多了，不过理所当然——或者说是幸运的是不存在这种东西，而且角色的造型也因为GM茅场晶彦的想法而变得和现实外表一模一样。唯一能得到线索的就是名字了，但有许多人在登陆正式服务器的时候改成了和封测时不同的名字。顺便一提，我和阿尔戈之所以能确定对方就是封测玩家，是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状况有关，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阿尔戈的调查可以说非常有难度。但是她在短短的三天里，就拿出了一个数字。
大约三百人。这就是阿尔戈推算的封测玩家的死亡数。
如果这个数字没错的话，现在死的两千人里，新手玩家有一千七百人。分开来计算比例的话，新手玩家的死亡率约为18%，而封测玩家的死亡率——接近40%。
知识和经验并不是全都意味着安全。相反，它们也会成为陷阱。就连我自己，也差点在死亡游戏开始当天跑去接的第一个任务里丧命，另外还有一些外部因素存在。 SAO的正式服务器里，地形、道具还有怪物都和封测时期几乎一致，但偶尔会有一些微小的差异，就如同一根小小的毒针……
“我能说句话吗？”
此时，一阵响亮通透的男中音在黄昏的广场上响起，把沉思中的我拉回到现实。我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影从人群的左侧走了出来。
太高大了，这个人的身高足足有一米九左右。虽然说角色的身形不会影响到数值，但他背着那把巨大的双手战斧却依然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他的造型也无比魁梧，毫不逊色于他的武器。头发完全剃光，皮肤则是巧克力色。不过，他那线条分明的脸，与他这种粗犷的造型搭配得很好。这样的外形不像是日本人……或者说根本就是不同的人种了吧。
身材魁梧的巨汉走到喷泉旁，向四十几个玩家轻轻点头致意后，将目光投向和他有着巨大身高差异的牙王。
“我的名字叫艾基尔。牙王先生，你的意思是，因为封测玩家没有照顾新手玩家，导致新手玩家大量死亡，他们必须为此负责，进行道歉与赔偿，对吧？”
“对……对啊。”
牙王在一瞬间仿佛是被他的气势压倒了似的向后退了一步，但马上又恢复过来，用闪烁着光芒的小眼睛盯着自称为艾基尔的斧战士吼道：
“如果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这两千人怎么会死！而且这两千人，几乎全都是其他网游里的老手咧！要是这帮混蛋封测玩家能够及时将情报、道具还有金钱都拿出来分的话，今儿站在这里的人能多十倍……不，现在肯定都已经突破到第二层或者第三层了！”
——这两千人里的三百人，就是你说的混蛋封测玩家啊！
我拼命地压抑住想这么吼叫的冲动。因为我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三百这个数字，当然也有怕被人当成发泄目标这样渺小的原因。但是除此之外，也是因为我觉得即使在这里自称是封测玩家而进行反驳，对现状也没有任何益处。
现在大概有四五百个封测玩家，冒着危险融进了新手玩家之中。从他们的等级和装备上，也看不出什么显眼的差别了。在这种状况下，我如果站出来自称是封测玩家，别说促进两者的融合了，搞不好可能会发生类似猎巫的事情。最糟糕的状况是战斗在前线的玩家分为新手派与封测派进行斗争，这一点是绝对要避免的。毕竟，在SAO里，是允许玩家在野外以及地下城等“圈外”地区互相攻击的……
“牙王先生，照你这么说的话，金钱和道具先不提，情报可是有的哦。”
就在我惭愧地低下头去的时候，名叫艾基尔的斧战士又以他那响亮的男中音回答了牙王。他那身掩盖着强壮肌肉的皮革护甲腰部，挂着一个巨大的腰包，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由羊皮纸装订的简易书本。封面上画着一个图案——有着圆圆的耳朵，以及左右三根胡须的“老鼠标记”。
“这份指南书，你也拿到过吧。这可是在霍伦卡以及梅黛的道具店里免费发放的。”
“免……免费发放？”
我不由得小声地惊叹了一下。从封面的标记上来看，那就是情报贩子“老鼠阿尔戈”贩卖的《各区域攻略本》啊。里面囊括了详细的地形、出现的怪物、掉落的道具，甚至连任务的解说都有，封面下方还用极大的字体写着“阿尔戈出品，品质保障！”这样惹眼的文字，但却并不显得夸张。很不好意思地说一句，我自己也为了补充已经忘掉的知识而买了一整套——但是在我印象中，这东西可是标价一卷五百柯尔啊……
“我也拿到过。”
一直在我身边保持沉默的轻剑士小声说道。我问道：“免费的？”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在道具店寄卖的，但是售价却是零柯尔，所以大家人手一本。这可是相当有用的。”
“到……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个“老鼠”——为了赚钱连自己的数据都能拿去卖的奸商，居然免费发布情报？这也太扯了吧！我迅速转动着视线，却发现阿尔戈几分钟前还坐着的石墙上已经空无一人。虽然很想下次遇到的时候问她原因，但我已经想象得到她到时候说“这个情报要一千柯尔！”的情景了。
“拿是拿到了呗，那又怎样？”
牙王充满了挑衅的声音，让我不得不中断了思考。艾基尔把攻略本放回袋子里，将手叉在胸前说道：
“这本指南书，每当我到达一个新的村子和城镇的时候，就必然能在道具店里找到。你也是一样吧。你不觉得这情报来得也太快了吗？”
“快就快了，那又咋了啊！”
“我想说的是，向情报贩子提供上面的怪物和地图资料的，只可能是封测玩家。”
玩家们顿时议论纷纷。牙王哑口无言，在他身后，骑士迪亚贝尔则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艾基尔将视线转向人群，以他那富有穿透力的男中音大声对众人说道：
“大家知道了吗？情报是有的。但是，却依然死了那么多玩家。我觉得，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是经验丰富的网游玩家。他们用其他游戏的标准去衡量SAO，才导致他们行差踏错。所以，现在不是追究这个责任的时候。毕竟，我认为这个会议将会决定我们会不会也落到和他们相同的下场。”
名叫艾基尔的双手斧战士的态度可谓是光明正大，他的观点也是相当切实，让牙王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破绽。如果是艾基尔以外的人提出同样的观点，恐怕牙王会以“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是封测玩家了吧”这样的言论反击，不过现在他只是恨恨地瞪着眼前的巨汉而已。
就在对峙的两人之后，站在喷泉围栏上的迪亚贝尔再次点了点头，带动着他那被夕阳染成紫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牙王先生，我能理解你所说的话。我也曾经在完全未知的野外几次面临绝境，好不容易才到达这里。但是，现在更应该听从艾基尔先生的意见，一心向前看才对吧？就算是封测玩家……不，正因为他们是封测玩家，我们才更需要他们在头目战中发挥战斗力。如果把他们排除在外，导致攻略失败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愧是敢自称骑士的人，他说的这番话也是相当光明正大又让人无从反驳，听众里有好几个人已经在用力地点头了。感觉到场上已经不再是那种要审判封测玩家的气氛，让我不由得安心地叹了口气。我一边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惭愧，一边继续倾听迪亚贝尔的演讲。
“想必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希望起码在现在，大家能为了突破第一层而齐心协力。如果有人怎么也不愿意与封测玩家并肩作战的话，虽然很遗憾，但你可以尽管退出。毕竟头目战最重要的就是团队合作。”
骑士环视了一遍在场的人，最后一脸认真地盯着牙王。仙人掌头的单手剑士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之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好吧，这次听你的。但是，在头目战结束之后，这件事一定要做个了结。”
他转身走到人群的前列，身上的鳞甲哗哗作响。斧战士艾基尔也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已经没有想说的话之后，回到了他原来待的地方。
结果，刚才那一幕成为了这次会议的最大亮点。毕竟，虽然之前说要研究详细的头目战战术，但这时候才刚刚到达迷宫区的最上层，连头目长什么样都还没人见过，根本建立不了什么有意义的战术……
——不，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毕竟我已经知道了艾恩葛朗特第一层的头目是一只超大型的狗头人，也知道它的武器是一把巨大的弯刀，更知道它的身边会刷新总共十二只的重武装亲卫队狗头人。
如果我在这里表露我封测玩家的身份，提供头目情报的话，战斗的成功率可能会有一定的提升。但这样一来会被人质疑“那为什么之前都不说”，搞不好还会让之前对封测玩家兴师问罪的气氛死灰复燃。
另外，我的知识也只是来自于旧艾恩葛朗特，有可能正式服务器上的头目会完全——或者在细节方面有所改动。如果基于封测时的情报来建立战术，等到正式开战后才发现头目从外观到攻击模式完全不一样……如果出现这样的事情，可能会让团队陷入混乱，甚至导致崩溃。不管怎样，都得等到打开头目的房间，看看里面到底会出现什么怪物才行。
我用这种半是借口的理由来麻痹自己，一直保持着沉默。
最后，会议在骑士迪亚贝尔那前所未有的乐观口号，以及参加者们那盛大的回应声中落下了帷幕。我也装样子地举了举右手，而身边的轻剑士别说喊了，手都没从斗篷下伸出来过。还没等喊出解散的口号，她就已经无声地转过了身。在临走的时候，她以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会议之前，你还没说完的事情……如果头目战后我们两人都能活下来的话，就告诉我吧。”
面对着在昏暗的小巷中渐行渐远的瘦弱背影，我无声地做出了回答。
——嗯，到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告诉你我是如何为了让自己活下来，舍弃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