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在自己决定的路上各自远扬（二）
“事先提醒，现在这杆枪枪身可是很烫的，不要看它没有刃就试图用身体来碰哦？”
微微一笑，冥华稍微晃了晃手中发亮着的圣枪，试图为自己的话增加一点佐证。
这杆枪毕竟是骑士枪，攻击方式无所谓刺击和横砸而已。如果仅仅是墨家几个人的话倒还罢了，但现在加了个盖聂的话单纯用初始时的枪身迎击就有些困难了。高渐离、盗跖和盖聂都属于灵巧型的选手，保不准逮着机会手撑着圣枪枪身翻过来就要朝自己脸来上一脚打算给踹下马来。拦吧说不定战斗力就要超额使用，不拦吧也不高兴给人踹，与其到时候这样纠结，还不如事先做好准备算了。
说完，大妖怪轻抖缰绳，座下白马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继续用不紧不慢的散步姿态向前方走去。
“……”
高渐离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下视线，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众弟子听令，暂且退后，预备强弩，等待号令！”
“是！”
墨家弟子们如言退下，站在大妖怪身前的现在只留下了五人。原秦皇近卫，纵横家纵派传人，名剑渊虹之主，剑圣盖聂；墨家头领，原燕国琴师、剑客，名剑水寒之主高渐离；墨家头领，原燕国军官，雷神锤法传人大铁锤；墨家头领，盗王之王，神行者盗跖，以及一个使用玉箫跟绸缎做攻击手段的墨家头领雪女。
应该说都是江湖上一流乃至顶尖高手级别的人物吧，放在罗网组织里也得是天字级的刺客。这些人一起上，如果不用什么阴招的话东皇太一也得注意小心应对。大妖怪也由是稍稍认真了起来，手中圣枪后撤斜横在身侧，穿戴着更厚甲胄的左手牵着缰绳护在身前，缓缓踏上了建在两处山体之间十多米长的木制栈桥。
“喝！”
下一刻，对面五人之中体型最为壮硕高大的大铁锤猛地前踏一步，抓起连接在巨锤柄上的铁链，将看起来足有数百斤重的锻造大锤在头顶挥舞了起来。风声呼啸，锁链作响，那看起来平平无奇地铁链上渐渐泛起了雷霆之光。
‘看起来是个AOE啊。’
大妖怪隐约记得这招好像是有名字的，但此时却是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前备动作摆在这里，这一击的作用也已经不需要什么文字资料来告知了。
‘近身硬接破绽太大，造成的视野盲点太多，有盖聂、高渐离、盗跖这几个高手在场，不太明智。’
如此判断着，大妖怪手中圣枪光芒更甚，尾端伞骨般散开的水晶流也稍稍绽开了些。山间的风照常从栈桥上刮过却没能再次轻松地离开，而是被汇聚到了那柄圣枪的周身，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透明扭曲。
没有解放到之前在朱雀口使用的程度，只是以圣枪稍微引动了一些气流，模拟一下另一柄圣剑的风王结界而已。
因为是连接着锁链的投掷武器，为了防止对方往回拉时造成的二次伤害而不能简单地稍作偏移。既然如此，那就一举把来袭的打回去好了。
这样想着，大妖怪的眼睛盯着飞驰而来的铁锤，将圣枪刺了出去。
“轰！”
枪身递出的同时，其上包裹的风也一并爆发了出来，形成一道半透明的伞型冲击波朝着飞来的大锤撞了过去。这景象紧紧抓着锁链的大铁锤微微一愣，不过马上便又回过神来，露出一个计划得逞的微笑，随后猛地将手中铁链向下一拉。
“嘭！”
极为粗壮的铁索狠狠砸在了栈桥的木板之上，霎时间让这座有百年历史的木桥‘皮开肉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而在下一刻，前冲的大锤又瞬间将锁链绷紧拉直。之前在空中甩动挥舞带来的速度让大锤在空中迅速划过了一个半圆再次回到了大铁锤的手中，而他也顺着现在锤柄上带着的力道转身跃起，将大锤直向着身前的栈桥砸了下去。
“轰！！”
一击，碎木纷飞。
栈桥在墨家众人这一边的负重点瞬间被完全破坏，剩下大妖怪那边的撑木根本无法支起过长的桥身。在她讶然的目光注视之下，刚刚走到三分之一的木桥轰然倾塌，向着下方隐藏在浓重雾气中的山谷坠落下去。
“噌！”
上前一步，盖聂拔剑为锤头嵌进山里暂时没法回护的大铁锤斩开了袭来的风枪，随后将目光投向仍然骑马立在栈桥之上，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冥华。
……为什么……
“哟呵，看来不需要浪费我的飞轮了。”
走到断桥边，看着连人带马隐没进云雾里的那个身影。盗跖吹了个口哨，轻松地把玩着手中带着锯齿的轮状暗器。
“没能跳开吗……是这一次穿着厚重甲胄还托大骑着马匹的原因吧。”
高渐离也缓步走到了盖聂身旁。
“盖先生不必担心，在那下面布置有针对轻功的机关，就算她现在能够反应过来也于事无补了。”
“……嗯。”
默然点了点头，但盖聂皱起的眉并没有因为高渐离的话而舒展开来。
他总觉得……刚刚她掉下去时露出的那个眼神太过奇怪了。虽然有惊讶，但却并没有呆愣，骇然，更没有绝望或是恐惧。那不是一个没有反应过来便要死去的人的眼神，也不是一个不惧死亡慨然赴死的人的眼神，因为那其中没有解脱、觉悟或者憎恶……那种眼神，更像是……
“真是的，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吗？”
“轰！”
思绪未完的下一瞬间，金光骤然从断桥的边缘划过，逼退了站在那附近的几人。在墨家一众头领呆然的注视下，银甲的白马载着大秦的军神从侧面的空中缓缓踏风而起，横马立在了他们身前原本是栈桥的地方。
而再一次与那人目光相对的盖聂，也终于想起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该如何比喻。
‘就好像……和年幼的后辈游戏作比试，却发现孩子想要作弊赢过她的老师一样。’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
“飞起来了……”
风格与中原相迥异的威严装束终于在此时形成了威慑力。凭空立在风中，手持着光芒之枪的身影此刻仿若天神一般傲然，让头领身后举着强弩戒备着的一众弟子心神恍惚，几乎要颤抖起来。
“不要慌！”
大铁锤向后吼了一句，随后额头微微带汗地看向高渐离。
“小高，我们现在怎么办……”
“认真决胜负啦！允许多打一但不允许恶意地形杀不允许开复仇还不够吗！你们这帮人真是没有荣耀感啊！”
不过还没等高渐离回答，那边的大妖怪就已经嚷嚷了起来。
……嘛，所谓越活越年轻（回去）是这个样子的。虽然说是摆出了乌鲁克祭司时期的姿态，不过如果真被那时候的她看到现在这种表现的话恐怕是得上演一场型月特色之自己打自己吧……
“……”
沉默了片刻，高渐离缓缓举起了手中结起了一层坚冰的水寒剑。
“如她所说吧。让她知道，墨家也不是可以任她拿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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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咸阳宫中现在正是要准备为皇帝呈上晚膳的时候。
作为大秦如今的统治者，始皇帝每天都要批阅相当大量从全国各地而来的奏章。虽然在造纸术渐渐普及之后皇宫里那个曾经用来称量批改完竹简的大秤就没有了什么用武之处，但任何一个在宫中工作了一段时间的宦官宫女都知道，现在的皇帝陛下仍然给自己定下了每天的奏折规矩，不批完一定重量的文件无论多晚也不会休息。真正要去算陛下的工作量，其实还要比以往用不方便的竹简批改时要多上了许多。
当然，在最高统治者都带头如此勤政之下，朝堂里的百官也没有谁胆敢怠慢本职。战后除了军事以外其他都可以算作千疮百孔的大秦帝国，也正是在以嬴政为首的这一群人的努力下重新向繁荣安定的境地大步迈去。而支撑着这样一位伟大君王如此工作的因素当中，便包含了御膳房每日出品的，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的美味佳肴。
饥饿乃是大敌！
嬴政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这句话的了。但时至今日，他也仍旧认为这句话讲述的是一个真理。于是自然而然的，咸阳宫中的御膳房水准也是极其之高。不仅味道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而且每天都能出现一点新花样，新口味。至于准时出现什么的，自然是说都不用说的基本素养了。
……然而，今天却似乎出了些例外。
“……现在几时了？”
“回至尊，现在已是酉时一刻了。”
站在嬴政身后的宦官轻声回复了一句，随后小心翼翼地躬下身子。
“至尊，要不要催一催御膳房那边？”
“嗯。”
放下手中的笔，示意左右将批改完的折子收起来。近侍的宦官连忙双手接过，随后更外侧的侍者们弯腰上前，将嬴政面前的书案撤下，换上用膳的大桌，摆起了淡酒与冷盘。
“还请至尊稍候片刻……”
没等这个宦官说完，殿后又走近来一位宫女，打断了他的话。
“至尊，风见大人回来了，现正在殿外。”
“哦？宣她进来。”
微微一愣，嬴政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诺。”
宫女应声退去。不一会，穿着一身劲装的冥华从殿门走了进来。
“朕这里的情报还在说着狼族王庭负隅顽抗，风见将军消灭了残余部族正在驰援主力部队云云。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想来草原上的战事已经结束了罢。”
“嗯哼，放心，不愿意投降的现在已经在跟波斯人抢地盘了。”
耸了耸肩，大妖怪把手中战报卷轴递给了旁边的宦官。对这情况早已经熟悉的侍者们很快做完了手中的工作退了出去，留下空荡荡的方餐桌和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这个大厨招得还不错，简单教一教留下几本菜谱心得，现在倒已经有我几成的水准了。”
轻巧地一挥手，满桌菜肴便兀然出现在面前的桌上。对此见怪不怪的嬴政淡定地拿起筷子，用起了晚膳。
“啊，对了，你在好像在打墨家吧。”
“嗯。”
“我也帮你在打了，现在正在和墨家的一帮头领……嗯，准确的说头领已经都败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盖聂还在坚持了。”
“咔啷。”
金丝楠木的筷子和玉盘碰在了一起，发出轻微的脆响。
“盖，聂。”
微微眯起眼睛，嬴政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之前脸上的隐约笑意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寒霜。如同万年的冰雪，也像是长戈的刀锋。
“你很恨他啊。”
“朕要他死。”
“是吗。”
冥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靠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着。
“……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
瞥了她一眼，嬴政愣了一会，随后皱起了眉头。
“你不会想说那个孽种的事吧。”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妥。
在荆天明还叫赢天明的时候，聪慧可爱天赋过人的他曾经是继扶苏之后嬴政又一个极为喜爱的‘皇子’，吃穿用度都以最顶级的标准来施行。这其中当然也有天明的生母，曾经的宠妃丽姬的一份功劳，但也足以证明嬴政对这个孩子的喜爱。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妖怪也和他有着较为频繁的接触，而那时候的自己当然不会拒绝……毕竟天明那时候才不过几岁而已，字还认不全走路都不稳，就算再怎么阴谋论想着帝王家乱象的人都不至于用看威胁的眼光看向他。这个时候让冥华来接触他并不会释放什么不应该的信号，最多之后再让她和扶苏联络联络往来一下便也就好了。
但是现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似乎正成为嬴政的障碍。
盖聂在他心中是必须要死的，而天明……虽然心底有些不忍，但也还是要死的。可问题出在，自己的老师似乎不想让他们死啊……
垂眸进膳，嬴政的眼底显露出一些纠结。
他一直在极力避免与大妖怪的意见冲突，因为他明白，这是一个只要关系不闹僵……甚至就算关系闹僵反目，都不会真正对自己下手的存在。虽然明白没办法让关系更进一步，但他也真的不想把这样一个人从自己身边推开。只是这一次，那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