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挥之不去的波纹
在某一刻，他出生了。
一身紫色衣服的女人生下了他。
他叫艾尔塔。
——五年后，魔界与人界的交界。
巨大的山脉上铺着绵延不断的绿荫，阳光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
由于魔族与人类不会轻易来往，所以这山脉无数年来一直如此寂静。不过除了现在，
————“轰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声在这片浓绿下传出。
“嘭！！！”一只魔兽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抛飞，掉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个紫发少年缓缓走到大坑的边缘坐下，盯着摔得血肉模糊的魔兽发愣。
等到魔兽彻底没有了声息，少年才站起来，一跳跃进坑中，一把抓着魔兽的背，带着魔兽跳出坑外，抬着它消失在树林里。
带着魔兽来到一个极其隐秘的洞穴里，少年一言不发地盘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洞穴深处的黑暗。黑色的双眼无神地被深深的黑暗吸引着，沉默的等待着什么。
洞穴里随地可见的血迹和骨头，浑浊的空气带着新鲜的血腥味飘荡在洞穴上空。魔兽的尸体在熊熊升起的火焰里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响彻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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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魔界的某一座城市里。
街道略显破旧，两边的店铺显得有些老旧，散发着一股朽木的气味。
一间酒馆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飞出来。
“你这小子又来了，不是说过不要再来这里了吗？！！”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中年兽人汉子举着拳头质问着那个少年，“马上给我滚！别再让我见到你！！！”
兽人不顾一切地吼声中，紫发的少年用手撑着地，摇晃着站了起来。眼神依旧空无一物，没有神采。仿佛一片找不到任何东西的虚空。
少年就这么垂着头站着，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站着。
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少年以外再无人影。
一阵风忽地从街道一端吹到街道的尽头，少年的头发顺着风轻轻摇曳。
某一刻，少年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刻，那个兽人汉子突然有了一种惊慌的感觉。
他不敢相信的用力甩了甩头——自己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孩子感到惧怕什么的，根本无法相信。
这个小子几次在这里吃完就跑了，现在还敢回来，我是不是应该给他点教训？兽人汉子心里这么想着。
少年一步一步靠近。兽人汉子突然发现自己眼中的紫发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连视线都能被吸收的阴影。
一步……
两步……
三步……
盯着阴影朝着自己不断靠近，兽人汉子终于鼓起勇气，大踏步向前，挥起了拳头……
砰——
打在一堵墙上的触感让兽人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
少年轻而易举的接下了这个体格比自己庞大几倍的兽人的拳头。
兽人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大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颤抖起来，难以置信的瞪着近在眼前的少年。
少年缓缓抬起头——头一次抬起头，兽人第一次见到了少年的眼睛，也是最后一次。
漆黑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出兽人惊骇的表情。
一双能将思绪吞噬的无神眼眸。
手微微一震，兽人立即克服了重力般倒飞出去，直接砸在酒馆的墙壁上。
巨大的声响在酒馆里回荡。
旁如无人的松了口气，少年漫步渡入酒馆内。无视已经断了气，嵌在墙上成为了壁画的兽人汉子，少年带着一些食物离开了。
街道上还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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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山脉。
准备落下的夕阳。被染红的天空。像在燃烧的云彩。
扑闪着金黄的树。飘着清新气息的土壤。
闪着火光的洞穴。
少年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洞穴里的一块石头，与黑暗浑然一体。
背后的篝火在欢快的燃烧着，架在火上的鱼渐渐被火烤焦，散发出浓浓的焦味。
少年还是无动于衷。
待到焦味弥漫整个洞穴之时，他终于动了。
一把抓起这条一面烤焦一面还是生的鱼，少年就这么大口吃起来。
月亮逐渐爬起来，惨白的银芒铺撒在大地上，映照得天空也苍白一片。
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夜空下，月亮独自发亮。似乎是累了，便悄悄收敛起光芒。
少年默默地躺在坚硬的石头地上，合上双眼睡去。
————
与此同时，几百里开外的魔王城内。
一个人类女子正在照顾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一个长着碧绿色眼睛、银白色头发的女孩。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一个银发白须的男人站着，静静地看着她们。
一双如狼般的深绿眼瞳紧贴着小女孩不放。眼睛深处到底在考量着什么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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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每天除了在魔族闲逛，就是猎杀魔兽和发呆。少年心底却没有一丝怨念，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何为怨言。
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甚至从来没有过，在少年眼里，世界是没有颜色的。他只知道，为了能够活下去，自己必须猎食魔兽；阻止自己获得食物的一切，他都必须摧毁。仅此而已。
没有人教会他何为情绪，于是他没有情绪，没有感情。
双亲在他有记忆的那一刻，便已经远远的离他而去。在他的记忆里，只有这片山脉。所以他只能在这里抬起头，看向周围。
第一次在别的地方让一个人看到他的眼睛，那人不自觉的害怕起来，这让少年很不解，但当少年想去了解的时候，那个人不由分说地朝自己挥起了拳头……
少年离开了，留下的是一滩鲜红的血和一具尸体。
这时少年明白了，别人会对自己不利，而这些人的力量不及自己。
于是少年可以杀死他们。
因为不明白情感是什么，所以少年没有同情，没有愤怒，更没有悲伤。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魔王巡视魔族的日子。
每一个王都要靠这种方法来博得民信，提高威望，当代的魔王也不例外。
魔王乘着华丽的马车在街上巡视。
少年被淹没在庞然的人群之中，但是紫色的头发异常的显眼。
——“啊，妈妈，那边有个紫色头发的哥哥！”稚嫩的幼女声从马车里发出。
从马车内传出的声音进入少年的耳朵里，少年第二次抬起了头。
视线被不自觉的吸引过去，少年瞥向马车。
最终，漆黑的双眼与一对碧绿色的纯洁眼眸对视，无神的黯淡眼神和神采飞扬的纯真交织在空中。
碧绿色的双眼依旧，可漆黑的双眸多了一分神采。
这是少年——他的第一份情感。
是惊喜。
少年睁大了眼睛，似乎愣住了。
马车逐渐远去，带着那双交给自己情感的碧绿色，消失在少年的视野里。
少年一直愣在原地，直到狂喜的人们散开了，金黄的夕阳毫不厌烦的又一次铺撒在街道上，将街道染成绚丽的金色时，少年才带着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离开。
世界进入夜晚，少年却依旧在回味着那道眼神，沉浸在有生以来的第一份感情之中。
少年背对着黑暗，盯着夜空中闪烁的几粒星辰，反复的思考着。
那个女孩，看到自己的眼睛却没有害怕，她的眼神直勾勾的与自己对视，仿佛连害怕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看着自己。
少年的思维在不知不觉间被女孩深深的吸引着。
那个有着一头柔顺银白长发，漂亮的碧绿色大眼睛的女孩。
少年坐在洞穴里，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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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刺目的阳光穿过树杈照在少年熟睡的脸上。
雀跃的鸟叫声在树丛间穿梭，风轻轻地吹着，树叶随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被阳光照的感到不舒服，少年眼皮微微一动，随即睁开了双眼。
即使拥有了感情，生活还在继续，只是那双眼睛在少年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少年总感觉失去了些什么，又会得到些什么。
也许是错觉。学会这么想的少年摆了摆头，但却感受到饥饿的来临。
少年穿着早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在树林间转来转去，紫发杂乱不堪的胡乱披撒在前额，刘海下的黑瞳像是昨夜的星空，终于悬挂上了些许几粒繁星。
………………
一拳将一只长得像猪的庞然大物打倒，少年默默将它拖回洞穴。
来到洞**，少年却愣住了，迟迟不肯进去。原因很简单，里面多了一个人——一个银发的小女孩。
那个女孩细细地打量着洞穴内部，碧绿的眼睛好奇的扑闪扑闪地眨。
少年安静的站在洞口，漆黑的双眸再次被一种叫“惊喜”的情感充斥。
某一刻，女孩回过头，看到了站在洞口的他。
这一刻，少年又一次与这双晶莹剔透的双眸对上。
“啊！你是昨天的那个紫色头发的哥哥！”女孩开心的叫起来。这个洞穴第一次有了声音回荡。
点了点头，少年拖着魔兽的尸体走进洞穴，在女孩面前生起火。
火光在女孩的眼睛里跳动。
“紫发哥哥，你一个人住吗？”女孩盯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好奇的开口发问。
少年用眼角瞥着女孩，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住下来吗？”
少年一愣，考虑片刻就再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真的？！”女孩高兴地站了起来，雀跃地朝少年滔滔不绝。
“其实我和妈妈走散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这里了，”女孩不停地讲着，少年默默地听着，“我不要担心，妈妈一定会找到我的。妈妈可是很厉害的！”
少年架起魔兽的肉在火上烤。
“紫发的哥哥，我叫艾莉，你呢？”
“……艾尔塔。”
少年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
上次开口说话，还是说自己的名字，是在什么时候呢？少年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声音沙哑却不失力量，甚至在他稚嫩的童声中，仿佛蕴藏着无限的魅力。
少年很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声音，他感到有点不真实。自己的声音竟是这样的吗？少年开始对此感到好奇。
“艾尔塔……吗？”艾莉反复说了少年的名字几次，好像觉得有些麻烦，于是她试着问少年，“叫名字有点麻烦，我……我能叫你哥哥吗？”
哥哥……吗？少年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少年并不知道“哥哥”的含义是什么，甚至这是第一次听说“哥哥”这个名词。
但是，少年还是毫不犹豫地，甚至利用本能来回答了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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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到这里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看到的一切被强烈的白光撕裂。
眼睛睁开了。
还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
向外敞开的窗子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风带着树木的清香流进鼻子里。
朝晨。
“是梦吗？”
是梦呢。
我瞥向一边妹妹的床铺，妹妹正在熟睡着。
玲珑的俏脸挂上两团红晕，像只小猫般的睡颜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人类所拥戴的勇者。
妹妹是勇者呢。
我发现自己渐渐开始接受这个事实，虽然有些不敢承认，但是……我只能接受，既定的事实不可能改变，至少我并不想改变。
这样下去……就这样一直将真相隐瞒下去……这种平和的生活就这么下去挺好。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先别想这个，是时候应该做早餐了吧？说起来，最近家里增员了呢……一个名副其实的吃货……一个叫“雫”的魔法师。
那家伙来了之后，早餐的量成了以前的两倍……啊啊啊……好头疼啊……
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现在吵醒妹妹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家伙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好了，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