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假如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
来到一片草地上，我和安卡莎落到地上。我收起翅膀。
这里虽然接近魔界，但是还是距离比较远的。
在山脉的山脚下。
附近显得比较清静。想想也是，魔族一般不会靠近这里。我甚至没有在这条山脉上布防。
人类的侦查就任他去吧。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反倒是人类他们，一直觉得魔界这边有什么魔族把守，紧张的不得了。谁知他们也是和空气勾心斗角。那滑稽的样子倒是很让人发笑。
“魔王大人……那个……”
安卡莎脚点这地，扭捏的说。
“怎么了吗？”
“这里、就可以了吗？”
“嗯。待会儿她会自己过来的。”
毕竟是个金级魔法师啊。
我心中默默补充一句。
“阿啦，已经到了吗？”
周围传出声音来。
看样子倒是很快嘛。
“很准时啊。”
“我们约过时间吗？”
“倒是没有。”
凌奈的身影像是从空气中直接走出来似的，凭空出现在我们面前。
依旧是那副淡雅的微笑，身上的淡绿色裙子轻摇。
那双充满着生机的绿色眼睛里也充满了笑意。
“来吧，我可是带着魔族的精锐来的啊。”
我将手放在安卡莎的肩膀上。实际上我的手就正好到安卡莎的肩膀上。
我看着凌奈的笑容也不住微笑起来。
只是我觉得我的微笑中，夹杂着什么。而凌奈的笑容，与那日不一样，是更加纯粹的什么。
“真是辛苦魔王大人了。没想到魔王大人为了欺骗自己的家人会这么不顾一切呢。”
凌奈掩着嘴一笑，语气冰冷起来。
“那你是想我们现在就解决你吗？”
我回以冷笑。
“我只是说说而已，魔王大人不要在意就好。”
凌奈笑得更开心了，甚至语气中都包含笑意。
我……开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那么我的谎言你会帮我继续圆下去吗？”
我笑着问道。我好像想争取最后的机会。
“说谎可不是好事啊……更何况要帮别人说谎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凌奈掩着嘴笑着，眼睛都笑成一条缝。
我无奈的淡淡一笑，摆摆手，让安卡莎开始。然后我退后一步，让出距离给安卡莎。
点了点头，安卡莎看着凌奈，身上开始冒出深黑色的魔力。
如同泉水般从身体这个泉眼中喷涌而出。
浓郁的魔力让周围的空气都粘稠起来。
黑色的魔力在半空中汇聚起来，变成一本棕黑色的，看上去很老旧的书。
那本书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书页上也破开了洞。
安卡莎抬起手捧着书，开始吟唱。
书页上开始飞出各种字母，这些字母在空中拼组，拼成一句话。
我在后面看着，这些都是诅咒所用的特殊的文字。我看不懂就是了。
那句话就像活了一样，快速飘到凌奈身边，围绕着凌奈的身体旋转着。
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凌奈的身体缩小着，很快便到了那天见到过的样子。
凌奈眨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流露出兴奋的表情。只是很快这种表情就凝固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魔力已经消失了吧？
可惜了，一个萝莉啊。
我心中不禁惋惜的想着，随后我不忍心看下去了，就转过身。
也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用眼角看到了凌奈的眼神——充满不甘、悲伤，以及放弃了般的绝望的眼神。
没有怨恨。至少这个眼神里，没有对我们的恨意。
——！
我很惊讶。
心中的情绪开始变得凌乱起来。
我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在这之前。我早就已经做好面对想象中那种充满怨恨的眼神的准备了。
可是，我所准备的一切都白白流失了。
此刻，我的心中只有、只剩下惊讶。
身后的魔力的波动结束了。我回过头。凌奈已经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嘴里不断涌出带着黑色的血液。
周围的草地被喷出的血液染红。
安卡莎收起魔力，转过身看着我。
血红的眸子散发出淡红的光芒。
我轻轻一笑，拍了拍安卡莎的头，然后看着凌奈。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吧？”
不然的话，没有自觉的人是不会涌现那种表情的。
“……咳！”听了我的话，凌奈想出声，但是最后也只能吐出一口血。
喘着粗气，凌奈艰难的看向我，声音异常沙哑，
“……是你让我只能这么做的。”
“……什么？！”
我，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但是，那个……咳、不是现在的你……现在的你、不、不会那么做的……咳咳咳！！”
强行说完那么多话，凌奈剧烈的咳嗽起来，血液不间断的从她嘴巴里流出来。
那对碧绿眸子也被死亡的气息环绕。
用全力仍然很困难的翻了个身，凌奈看着天空。
不是现在的我……是我让凌奈只能这么做。
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是……？为什么……？
我大脑混乱了。感觉什么都搅到了一起。
使劲甩甩脑袋，我皱着眉头看向安卡莎，安卡莎也马上领会我的意思，低头说道，
“魔王大人……她已经是必死了……没有办法救的……”
“嗯，好吧、那就好……”
我有点不知所云。
凌奈翻过身似乎用尽了力气，现在的她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看着她，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让心脏跳的慢一点。我的思维已经快跟不上心脏的速度了。
“剩下的解决一下，安卡莎二世。”
“……明白了，魔王大人。”
安卡莎点点头，转过身走开。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
湛蓝的天空依旧清澈。太阳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温暖。
凌奈看到的是怎么样的呢？
和我一样的吗？
不。
没有这样的可能。
我和她，不是在一片天空下的人。
但是……假如……
没有这个假如吧？
◆◆◆◆◆◆
几天前。
“有什么事吗？‘神之左翼’？”
凌奈来到一条不知名的巷子前。
“没有必要以那个名字称呼我。”
温和的声音从巷子的黑暗里传出来。随后一个男子从黑暗中走出。
一头紫色的柔顺头发，黑色的眼睛。赫然便是艾尔塔。
只是，这个艾尔塔下巴上已经布满了胡渣，似乎懒得去整理，漆黑的眸子也略显浑浊。
“我只是有事相求而已。”
艾尔塔靠在巷子旁，看了一眼凌奈说道。
“啊是吗？就是这个吗？那么我拒绝就好了。”
凌奈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想往外走。走前两步却发现走不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好像拒绝自己进入一样，凌奈被隔绝在外。
“你做了什么？”
猛地转过头，凌奈厉声问道。
艾尔塔依然靠在一旁，眼神轻藐的瞥着凌奈。
“你有什么拒绝的权利呢？”
淡淡的、缓缓的，艾尔塔不紧不慢的轻笑道，说着还整理了两下头发。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凌奈狠声问道，碧绿色的眼睛中散发着可怕的视线。但是艾尔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很简单的事情啊，只要是个人都会做的事。”艾尔加咧开嘴笑了笑，“我想……让你、无论用什么方法，死在我面前。”
“……什么？你……在说、什么？”
凌奈闻言惊恐的向后退一步。艾尔塔的笑容变成恶魔般的可怕。
死在他面前……？
“嗯，但是不是现在啊。”
艾尔塔嘴角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为什么……？”
凌奈声音颤抖的问道。
“没有什么，只是我想让你那么做而已。”
“……怎么可能那么做？我为什么要……”
“我说过了，你、没有什么拒绝我的权利。你不想，那也没办法，但是你就是会那么去做的……”
艾尔塔抬手打了个响指，声音在两人之间回荡。
这个瞬间之后，凌奈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怎么……可能……？”
“呵呵呵。我说了吧，你会那样去做的。那么，我就先走了，保重咯。”
艾尔塔说完，消失在黑暗里。
一切都回复到原样了，包括凌奈的身体。
但是……所有的思维都擅自开始活动起来，开始思考着如何才能接近艾尔塔，并且让他杀了自己……
人永远也无法违抗自己的意识。
自己的思维、意志。
比起控制身体，操控思维才是真正的控制。
于是凌奈开始思考、思考之后，身体便跟着思维活动。
自己无法抵抗的……甚至如何思考抵抗都做不到。
凌奈使用了大规模的魔法，找到了艾尔塔，并且发现了艾尔塔是魔王的事实。
再找到艾尔塔，借着自身诅咒的原因，是艾尔塔陷入麻烦之中，并且故意设置许多漏洞，使得艾尔塔产生了杀死自己的念头。
甚至在最后关头，艾尔塔还在追逐着最后的机会的时候，凌奈也将之放弃。
………
知道中了诅咒，在死的瞬间。意识才缓缓恢复。
凌奈发现眼前的艾尔塔与那个艾尔塔，不一样。
所以凌奈才没有怨恨。
从不是自己的意识中恢复过来，就像是新生的婴儿。
发现了眼前的天空，愈发美丽。
以前从来就没有发现过。那个一成不变的天空，也是有色彩的。
还有那个，唯一的异样。
那个一直就没有多注意的身影。
接近那个身影，可能也是为了接近艾尔塔吧？
但是，
凌奈却觉得，
那是自己在这段时间里，
做过的唯一一件出于自己意识的事情。
为什么呢？
神的强制力不会有漏洞的。
那个人也不会创造出漏洞来的。
为什么呢？
——最后的最后，凌奈的思考。
眼前终于陷入黑暗中了。
凌奈甚至没有感到可怕。
那就这样吧。
漆黑的周围，像野兽一样扑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