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都市。
熙熙攘攘的人们，在大街上走着。
汽车的鸣笛声震耳欲聋。
灰茫茫的雾霾，笼罩着整个城市。
低下头，看了看胳膊上的表。
下午五点。
正是上下班的高峰。
打开手机，快速浏览着朋友圈。
无非都是些卖东西，求转发或者是一些八卦新闻。
但，怎么也看不腻。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上了车，单手扶着吊环，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费力地将单肩背放在身前，又将拉锁狠狠拉了几下才满意。
一旁有一个男子不时蹭着前面的秀丽女子。
而那女子，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只是一直盯着手中的手机。
车里比外面凉快不了多少，尤其是空气中那股烟味和汗液味，简直不能忍受。
可没办法，只能忍受。
***
下了车，又拐了几条弯。
一路上，见到了许多露着白花花大腿的女孩。
但也仅仅是瞥了一眼，便继续玩着手中的手机。
不小心撞到电线杆也没事，反正也撞不死。
就这样，走着，漫无目地走着。
***
上了楼，用钥匙打开了紧锁的铁门。
将背包随意一抛，便一把倒在床上。
窗户外的不锈钢护栏闪闪发亮。
压抑，身处监狱般的压抑。
放下手机，已经七点半了。
随意点了份外卖，便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
“哥哥……”
一个女孩的声音。
有些耳熟，但又听不出是谁。
“哥哥……”
女孩继续重复着这句话。
一种孤寂之感油然而生。
到底是谁呢？
不记得了。
而随着一阵歌声，女孩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
吃着刚刚订来的外卖。
味道不能算多美味，但至少，成分没缩水，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吃完晚饭，将碗筷扔到水池中。
八点半了。
明天不是工作日，可以晚睡会儿。
将手机连上充电线，看起了视频。
很是无聊。
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
***
有些困了。
在看会儿朋友圈吧。
看着大量的转载信息。
科学文？
这是一个标题名叫“梦的解析”的文章。
好久没看科学文了。
点开看看，大量的引用便将兴趣磨灭了。
快速翻阅着，都是什么“梦是主题经验啦”，“梦是人的记忆片段”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实用价值。
关掉文章，闭上了眼睛。
立刻，进入了梦乡。
***
“欢迎来到，梦世界。”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您的记忆，性命在离开的时候皆会抹除，请您注意。”
“梦，终究是要醒的。”
那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后，便消失了。
我看看周围，只是一片黑暗。
而下一刻，周围的世界突然亮了起来。
下意识闭上眼睛，睁开后，却是一片全然不同的世界。
郁郁葱葱的森林。
碧蓝色的天空。
新鲜，让人倍感舒爽的空气。
鸟儿在天空自由地飞着。
这种景色，的确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
突然，一声枪响。
那正飞在天空上的鸟儿措不及防，直直地坠落下来。
重重落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一个穿着布衣的猎人，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猎枪，枪口中不断冒出白色的烟。
本来以为梦中就会很美好，可现在，我否定了这个答案。
“喂，小子，看你面生，新来的？知道这儿的规矩吗？”
猎户用他粗而难听的声音吼道。
“啊，什，什么规矩？”
我有些不知所措。
“哎，果然是新人，最近的新人可真是不少啊。算了算了，一看你就是个穷光蛋，大爷我就大发慈悲，只收你一百布尔(Boolean)好了。”
一百布尔？是这里流通的货币吗？
“喂，你小子到底有没有钱啊，没钱的话可别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那猎户有些不耐烦了，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一枚金色的牌子从我的衣服中掉落。
“呵，果然是有好东西啊！这，这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原谅！”
他刚刚拾起金牌，脸色便大变，跪在地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最起码，少挨了一顿打？
“大人？”
我疑惑出声。
“是啊，您不是王族的人吗？”
“王族……”
我不知所云。
“难道您是……啊，别，别动。不是，您，您能委身在我家中待上一会儿吗？没，没别的意思，就待一会儿！”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大意大意也是明白了。反正也是做梦，也发生不了什么意外。
***
默默坐在凉快的房间中。
看着躺在地上，身体呈“大”字型展开的少女。
清纯可爱，如同童话中美丽的小精灵。
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情，但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出。
反正，不可能是爱情就对了。
“哥哥，哥哥，来陪我玩吧！”
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和那猎户回到房间，他又是杀猪又是宰羊的，倒是吃了一顿十分美味的大餐，虽然我也不知道吃的是不是枕头。
然后，就被一群自称“近卫兵”的人带到了这个地方。
带到这艘飞艇中。
而后，就是我现在的情况了。
少女见我没有反应，起身，走到我的跟前，我这才回过神，向后退了几步。
“哥哥，你，不喜欢和玲儿玩吗？”
“玲儿？”
好熟悉的名字。
可为何，为何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呢？
“哎，算了算了，哥哥不陪玲儿玩，玲儿自己玩好了。”
玲儿撅着小嘴，那模样倒是可爱，可惜，我根本不在意这些。
“算了，既然是梦，就让我愉快点吧！”
走向玲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啊！”
她惊叫一声。
“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也不是了啦……只是，没想到哥哥你会……”
“没事的，哥哥不会再摸了。”
“别，哥哥，你，能握住我的手吗？”
刚坐到玲儿身旁，便听到如此怪异的要求。
不过，现在也好歹是寄人篱下，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太难的要求。
“好暖……”
玲儿闭上眼睛，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我不知道为何她会如此开心，而且，也并没有感到她所说的温暖。
只有寒冷。
根本不像是人的温度。
但也没办法，只能忍耐了。
***
飞艇飞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只有一个小时左右吧，但对于我来说，却仿佛是一个世纪。
不仅是冰冷，还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不过，每当看着玲儿的笑容，我的心底便有一丝喜悦之情。
但也仅仅是一丝罢了。
“哥哥，你，还好吧。”
看着浑身颤抖的我，她十分关心地问道。
“没事的，哥哥只是，有点不适应……”
可没想到，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玲儿便跑着离开了。
她，应该是哭了。
但，为何为何，她会哭呢？
又，为何为何，心里如此的难受呢？
我失魂落魄地跟着近卫兵，至于周围的景致，根本就没有注意。
***
我看着手中奇异造型的表。
正在进行着倒计时。
上面显示着五小时三十六分。
这，应该是这个梦境剩下的时间吧。
可控制梦境时间的，不应该是我自己吗？
我不明白。
但在这仅剩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应该做些什么呢？
思索了一番，我决定还是去找玲儿比较好。
***
“玲儿，哥哥来找你了。”
在与护卫交流了一番之后便进入了玲儿的房间。
玩具熊，积木，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玩具堆积如山。
但唯独没有，没有玲儿的踪迹。
一个灰色的镜子，立在房间的正中央。
与周围，完全不相称的镜子。
而当我看向这镜子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镜子灰色的边框开始红了起来。
镜子中的我，笑了起来。
如此可怕，如此瘆人。
鲜血，从那个“我”的眼中流出。
随后，“我”消失了。
一只血红的手，抓在我的肩上。
“你，在看什么呢……”
完全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
而之后——
仿佛有什么东西打在脑袋上。
我晕了过去。
***
“哥哥，宇哥哥……”
好熟悉，好动听的声音。
是谁呢？
“幕玲……”
幕玲？是谁，她是谁？
头，好痛，真的好痛。
***
深红色的房间。
墙壁上，都是一些怪异扭曲的图画。
周围那些堆积如山的，不是玩具，都是些骷髅头。
那毛茸茸的玩具熊面容狰狞，两行血红色的染料抹在它空洞的眼下，但那仿佛又不是染料，而是真正的血。
周围那令人心愉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幕玲？”
无人回话。
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不想在这个房间多待了。
我推开了房门。
可在外面等待我的却是——
地狱。
无数碎肉所组成的地板。
原本绚丽的灯光都变成了微红色，窗户外则是一片黑暗。
墙上美丽的壁画，都变成得不明意义了。
要么是充血的眼睛，要么就是断肢残臂。
每一张，都充斥着诡异。
我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疯狂向前跑着。
但这条通道，却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你逃不掉的。”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声音。
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住了。
“啊！”
倒在这些肉块上。
一块表摔落在地上。
我想起了什么——
这是我的梦啊！
对啊，既然是梦，只要想醒，不就能醒了吗？
我闭上眼睛，猛然睁开。
眼前的，还是那血腥的世界。
怎么可能！
我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逃不掉的！”
比之前还要刺耳，还要扭曲的声音。
该死啊！葬宇，你那么优秀，怎么会连个梦都醒不了！
你他妈的倒是给我醒来啊！
任凭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我心中最后的希望消失了。
只剩下，那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
“是你，就是你！”
“就是你我们才会这样的！”
“该死！罪该万死！”
周围的血肉，都在嘶吼着。
“不，不是这样的……”
“杀人凶手！你这家伙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我，我不是杀人凶手！我不是！”
“不是吗？”
身后有着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我转过头。
那个“我”蹲在我的身后，残忍的笑着。
“那就，让你好好回忆回忆！”
大量血肉，包裹住我的身体。
我奋力挣扎，却只是螳臂当车。
强烈的窒息感。
视线中，只剩下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肉。
好冷……
我，要死了吗？
视野中的一切，都模糊了。
再也，醒不过来了。
***
“这是哪……”
周围没有了让人心神不安的血肉，有的，是摆满了的玩具和桌椅。
我奋力站起身，身体却好想被什么固定住了，动弹不得。
“小宇啊。”
一个戴着眼睛的瘦小中年人出现在他的身前。
“你不要，再接近幕玲了，好吗？”
我想要回答出声，却根本做不到。
“哎，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画面一转。
一个破旧的公园。
几个少年正围着一只野生的小猫。
“这猫可是影响我们好几次了，这次总算逮到它了。葬宇大哥，你看？”
“呵，你们看我怎么做就好了。”
那少年，是我？
他摸了摸口袋，将一把折叠小刀拿了出来。
“不要！”
我想要阻止他，但却根本做不出行动。
甚至，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只能去看，去看这残忍而血腥的一切。
先是四肢被砍断，而后则是身体。
五脏六腑，皆被切碎。
我真的不敢想象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会是自己。
可，这就是事实。
画面再度一转。
幽深的小巷。
一声人类的惨叫。
身体，能动了。
我立刻向着声音的来源跑去。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转弯之后，我正好看见了——
一个少年用刀子捅进了地上躺着的一个男子眼中。
凄厉的惨叫。
鲜血，不停向外涌着。
他将那小刀拿起，看着上面的眼睛，甩在地上，狠狠踩下。
转过头，我干呕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调戏玲儿的代价！”
这，真的是我吗？
“是啊，这就是你！”
那个“我”出现在我的身前，笑着说道。
他的笑声恐怖，不似真实，像是从地狱深处恶鬼的魅惑，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样，你，想起来了吗？”
大量的记忆，涌进脑海。
头好痛，撕裂的痛。
“幕玲，葬宇。”
“青梅竹马，爱。”
“天华中学，五楼。”
好难受。
不想再想，不要再想了。
求求你，求求你了！
“求我？呵，你还不知道吧。”
“我，就是你啊！”
“你，就是我？”
“或者说，是你的——”
“里人格。”
校长室。
在我前面的，是校长室。
一切，恐惧的源头。
我已经想起来了。
除了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
鼓起勇气。
打开门。
一个满身血迹，衣不蔽体的少女，躺在办公桌上。
“幕玲！”
我疯狂跑了过去。
“宇哥哥……”
“幕玲！是我，是我啊，你怎么了？”
“你 去 死！”
心中的一切，都随着这句话，崩溃了。
幕玲再也没有了呼吸。
“啊啊啊啊！”
我跪在地上，摸着她冰冷的身体。
“真是可怜啊！”
一个瘦小的男子推门而入。
他，他是！
慕容华。
幕玲的父亲。
“是，是你！你怎么会！你，你个禽兽！”
“是啊，我就是禽兽，都是这个世界逼我的！都是这个世界的错啊！”
他癫狂的吼道。
“你，你不是慕容华！”
“是啊，那个慕容华，怎么也没想到老子还活着吧！他妈的，那年，老子不过是把他老婆给上了而已。那个臭婆娘也真是的，还他妈的装纯，就该死！”
“幕玲的母亲，是你杀的！”
“没错，就是老子！呵，他敢把老子打个半死，老子就敢把他女儿给奸杀了！怎么样，对此你做什么感想啊。”
“你 找 死！”
“哈？你说什么，你说我找死？你没开玩笑吧，连慕容华都不能杀了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想杀了他，想将之千刀万剐。
即使拼上我的性命。
“呵，去死吧！”
男子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冲了过来，拳头重重打在我的小腹上。
根本不像是人类的力量。
我被打飞了，身体重重凹陷在墙壁中。
虽然这种镜头一般只会在电影中出现，但这，却是事实。
浑身的骨头，仿佛都错了位。
“额哈哈哈，怎么样啊，我这一拳，不好受吧！啧啧啧，你这身体，可还不如那个小娘皮呢，我可是，足足打了三拳啊！真想让你看看那副场面，不过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了，啊哈哈哈......”
“你 去 死 啊！”
但即使怒火再旺，我也无法动弹丝毫。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那么，我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
只要杀了这个混蛋！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股力量是哪里来的，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我不愿意再多费口舌了。”
“你就安心，上路吧！”
他不紧不慢的走着，每一步，都预示着死神向我更进一步。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已经，没有希望了。
“你真的，甘心吗？”
我仿佛处身于一个漆黑的世界中。
那个“我”站在我身前，轻轻说道。
“没有尝试就放弃，你真的甘心吗？”
我的心剧烈颤动着。
记忆，似潮水一般涌进我的大脑。
一切，都明了了。
再也没有了悲伤，有的仅仅是，同情。
那么，该面对了。
逃避，始终是没有用的。
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眼中，再没了恐惧。
“嗯？”
他疑惑一声，但还是一拳打了过来。
而这重重的一拳，却再也无法给我带来那种无力感。
我轻轻抬手。
挡住了他的拳。
“怎么，可能......啊啊啊！”
他的整个手，都被扭断了。
“慕容华。”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慕容华。”
我冷冷看着他，还没等他回话，便一拳轰了出去。
“不！”
他的身体化为粉末。
再次回到了那满是血肉的世界里。
那个“我”，站在我的一侧。
“谢谢了。”
“不用谢，你我本身就是一体，何谈感谢？”
“好吧——这个世界，要崩塌了呢。”
“是啊，你已经找回了自我，我，也没有什么必要存在了。”
“没事，还差五分钟，那么，我用这最后的时间，来问你几件事吧。”
“你说。”
“慕玲，已经死了吧。”
“嗯，早在十几年前，就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可其实，那不是真正的死因吧。”
“没错，实际上是他继父常年虐待她导致的，那一次，他玩脱了，直接电死了她。”
“呵，真是悲惨啊。不过，好得也是个朋友，我就顺手，去杀了他吧。”
“嗯，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时间也差不多了。”
“等等——最后一个疑点。”
“什么？”
“葬天楚，是谁？”
“......”
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就这样消失了。
整个世界，崩塌了。
***
“叮叮叮！”
吵闹的闹钟声。
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关上了闹钟，身体向一旁倾去。
但我的手却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像是，肉球？
“啊~！”
我迅速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娇小可人的少女身体蜷缩在一旁。
而我的手，正抓在少女的酥胸上。
慕玲？
脑海中突然迸出这么一个名字。
好熟悉，是谁呢？
这都不重要了。
“喂，慕玲。”
“嗯？宇哥哥。让我再睡会儿.....昨天晚上，实在是太累了。”
“哈？”
我都干了啥？
该死，一定是昨天那破酒害的。
看着少女白皙的身体，和床上的斑斑血迹。
我叹了一口气。
算了，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负责吧。
我轻轻起身，穿上简单的衣服，便到了客厅，打开电视。
“林宇集团宣告破产，老板慕容华因巨额债务自杀。”
“哎，最近这种消息好多啊。”
心情莫名的烦躁，我将电视关上，去厨房做饭了。
“嘻嘻嘻。”
一个长相俊朗的少年站在窗户外的树上，轻轻笑着。
“葬天楚吗？真是有趣。”
说了这么着一句话，他的身体便消失不见了。
那棵树木也在迅速枯萎着。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看着外面的世界，我喃喃道。
真的很美丽。
灰暗的天空，以及遍地的鲜血与肉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