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不再说话，因为她无法理解塞尔图口中的均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将人命轻视到这种程度。难道受战火牵连也和生老病死一样是自然之理，是地球运转必不可少的一环吗？不，绝对没有这种事。
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塞尔图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还是孤身一人的事实。那么嚣张真的没事吗，不会被打吧？
“啊啊，那个……其实刚才我都是瞎说的，不要那么在意啦！而且武器商人也当然要为战争负责，尤其是像我这种除了搬运凶器就一无是处的家伙……哈，说到底我就是个害虫嘛，我干脆死了算了。”
说着说着就被自己给击沉了，这完全是被自己的发言给击沉了啊。本来只是想要安慰一下思维陷入死胡同的小女孩，没想到却越说越消极起来。
知更鸟拍了拍脸，转换了一下心情“往好处想想，这个国家的内战已经结束了不是吗？这样一来，大家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吧。”
“这可未必。”
“诶？”
“恕我直言，你好好看看这些人吧。”塞尔图指着路边，毫不开玩笑地说道“失去劳动能力的奴隶，没了手脚的军人，疲劳到拿不起锤子的工匠……他们哪一个不是在被榨干了价值之后才流落街头的？在这个国家没有自由可言，一切的一切包括劳动力在内都是掌权者的所有物。如果体制不能有所改变的话，那么即使内战结束，这些人的未来也依然不会出现新的可能。这个国家的未来，也不会出现新的可能。”
“那不就意味着——”知更鸟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一下子由于过度惊愕而捂着嘴发不出声来。
“没错，看来你也已经意识到了。我和笛手虽然此行的目的有所不同，但就结果而言，我们都是在给这个国家的未来添堵。改变这个国家的唯一希望——起义军所依靠的就是身为发起人的首领以及军火的力量。如果我和笛手将这两样东西都从他们身上夺走的话，那么他们就会从义勇之士变成混吃等死的理想主义者。”
“这种事……”
“你似乎很喜欢笛手是吧？你似乎把他当成了英雄、救世主。但很遗憾，那个男人可不是这种无聊的东西，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行动。现在幻想破灭还不晚，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还不晚……不试着逃跑吗，赶在被他彻底伤害之前？现在的你是自由的，至少比起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人来说是自由的。你的双脚，还没有被镣铐所束缚。”
塞尔图的声音很温柔，在知更鸟听来简直像极了笛手先生工作时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睛，甚至能从那如湖水一般清澈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明明是坏人，为什么让人无法疏远……
而笛手先生也是真的打算让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继续承受这份饥饿和寒冷，打算让那么多落魄之人在无助中结束一生吗？明明他们有着救命的稻草，但笛手先生却要无情地将其斩断吗？
这也太残酷了……
“或许你说的没错，海尔玛蒂先生。没有人知道笛手先生在想些什么。”
“对吧，他——”
“那么你又凭什么说他不是英雄？你根本不了解他，又凭什么说笛手先生是坏人！？”知更鸟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一边耍着性子大声嚷嚷，一边拼命维护笛手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就像一个被人玷污了信仰的信徒似得。
“笛手先生说过，他想让更多的人能获得幸福。连素不相识的我都被拯救了，那样的人怎么会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绝对会用谁都想不到的方法拯救这些可怜的人的！绝对，绝对，绝对！”
真是毫无根据的信任啊。一点客观因素都没有，作为论据而言完全没有说服力。凭借这种一厢情愿的说辞，又有谁会赞同呢？
更何况笛手只是一个孤独的旅行商人，既没有足以左右世界政坛的靠山，也没有能够干涉一个国家的经济力量。身为一介凡人的他就算能玩弄数人的感情又怎么样呢？在名为国家的巨大洪流面前不还是束手无策？
塞尔图有的是办法能把知更鸟驳倒，有的是办法能把她辩得体无完肤。但不巧的是，被知更鸟的大声喧喊所吸引来的路人目光让这位名震天下的海尔玛蒂家二少爷受到了成吨的精神打击，直接变得一蹶不振、畏头畏尾起来。
他缩着脑袋左顾右盼，宛若是在向姑奶奶求情一般拉了拉知更鸟的袖子，就差没跪下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说得不对。你别再嚷嚷了。”
“我不管！笛手先生就是好人！他就是好人！就是好人！好人！好人！”
“对对对，好人好人，他是好人，我是坏人。求你别再叫了。”
……
塞尔图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人什么，一个笛手就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现在居然连那家伙捡回来的宠物都如此任性。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夏妮却不在呢……
“没想到你居然会力挺那个男人到这种程度……”
“哼。笛手先生可是能给人带来幸福的使者，而你呢？金钱的奴隶。”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不缺钱。”
“不缺钱，不缺钱的话那你倒是说说看呀，贩卖军火的理由。”
“我——”塞尔图一时语塞。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有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说辞，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说出口。
他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那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对于他而言好像有着特殊的意义。
“走吧。”塞尔图率先迈出步伐。
“走？走去哪里？”
“去见一下这个国家的未来，一个渴望从这满是拘束的世界中得到自由的女人，她对于自由的认识将成为起义军行动的方针。那个将奴隶和劳动者凝聚到一块儿的人，所追求的自由到底为何物，就让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