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使人厌倦，使人忘记一切。】
Narration 0 偶然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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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出于对利益的攫取。」
你是想说，人的行动准则都是基于自己的当前利益吗？
「是的，正中靶心。你在这一点上的理解力不错。」
桀桀怪笑着，黑色的长发在凝滞的空气中轻轻抖动。
「人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
真是危险的论调。
我却觉得，人的一切行为，应该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才对。
「嘻嘻，你还真是无聊呢。无聊又愚蠢。」
恶劣而乖张的微笑下稍稍露出一抹尖锐的银白色。
「人往往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因为人很早就失去了自己的内心。」
「遵从不存在的、被丢弃的、连蜘蛛也不在其上落网的东西，这种行为不会出现在这被一个个滑稽可爱的数字构建起来的时代。」
离小姐的命题不过是空中楼阁。
没有用以佐证的事实，再漂亮的命题也不过是无趣的卖弄。
「你如果想质疑我的话，不妨拿出可以驳倒我的逻辑来哦？」
这种事情不存在绝对的逻辑。
「那你还真是无能呢。」
「无法用逻辑来说明的事实，就是‘虚假’的。」
离小姐的命题会对所有人都适用吗？
「嘻嘻嘻，那当然了。」
「对‘所有’人，都完全适用哦。」
「商人的行动是基于对财富的最大化的追求；」
「慈善家的行动是基于对自身责任感的最大满足；」
「孩子的行动是基于对自身幸福感的最大保证。」
「‘所有’人的行动，其最终目的都是满足自己在物质上或是精神上的一切需求。」
离小姐，这是个伪命题。
因为它并没有规定“利益”的范围。
所以它可以在任何情况下成立。
这本身就是个没有边际的命题。
没有去反驳或者是证明的价值。
「你还真是理性得没有温度。」
「难道和那孩子待久了，你也被机器同化了么？」
离小姐的命题，是“不合理”的。
「不合理是吗？嘻嘻嘻。」
一只黑色的物体划过空气，向我径直坠来。
「接住。」
舒开手掌，是一枚围棋棋子。
「这是什么颜色的？」
是黑色。黑色的棋子。
「世界是什么颜色的？」
世界是各种颜色的混杂体。不能用一种“颜色”来定义世界。
「混杂的颜色就是白色。世界是白色的。」
「那么问题来了。不包含任何颜色的黑色，究竟在世界的里面，还是在世界的外面？」
黑色在世界的里面。
存在即为合理。
捕捉到燕雀的金枭般，对方轻轻笑了起来。
「存在合什么“理”？」
「谁规定的“理”？谁设下的“理”？谁定义的“理”？」
「合什么“理”？什么合“理”？」
「真实与虚假的边界线在哪里？镜子的边缘在哪里？」
「谎言和真理的界限在哪里？是谁规定的真理？是什么决定的谎言？」
「世界从哪里开始？世界在哪里结束？」
「我们眼中的世界，都是经过大脑‘翻译’而得来的迎合我们五感的影像；那么，真实的世界在哪里？从哪里开始，这个世界变成了‘谎言’？谁能感知到真实的世界？在被感知的一瞬间，世界还是真实的么？亦或是，我们才是为世界披上‘虚假’的面纱的罪魁祸首与受害者？」
对面的人眯起眼睛，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状同国际象棋中的“车”的椅子的扶手。
「兴许这个世界，本质上只是一团缠绕的毛线哦？」
是啊。多么暧昧的说法。
存在即为合理。先贤留下了这么一句真理。
但是先贤却说不清楚这个“理”是什么。
那么，这句话是否还具有真理的价值呢？
抑或，它也只是个空泛的伪命题？
「你的记忆力还好吗？记得住棋盘吗？」
人的记忆力一向非常糟糕。
从诞生于世界的一瞬起，人就忘记了世界的本来面目。
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人忘了。不负责任地忘掉了。
从此，人只能凭借苍白的五感，去体验那包裹在重重帷幕之下的“世界”。
世界是真诚的。真诚地对待降生，真诚地对待死亡。
世界是虚伪的。虚伪地遏制认知，虚伪地遏制本欲。
世界是大度的。大度地放纵愚昧，大度地放纵怠惰。
世界是残忍的。残忍地囚禁智慧，残忍地囚禁希望。
所以，世界从来不是任人攀登的高峰。
世界是倾斜角为七十五度的深谷。
「你能记住之前下过的棋吗？」
大概能记住。
至少离小姐让我九子这件事，并没有在我的神经元中变得模糊。
「那么，在思考完这些故弄玄虚的话语后，请落棋。」
故弄玄虚……是啊。
一袭黑红相间的礼裙蓬蓬隆起，对方玩弄着宽大的裙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个家伙的话，向来是故弄玄虚的。
向来是谎言的集合，就如同她的落子一样。
就连【故弄玄虚】这四个字，也有可能是一场谎言。
“8，-7。”
努力重现了盲棋棋盘后，我报出了这个坐标。
也是为这场甚至没有解闷的价值的盲棋敲下木槌的坐标。
「那么，结束了。」
对方轻轻抬起右手。
一束银色的细线在略显黑暗的宽大房间里闪出一道亮光。
「人的脑容量没有多少哦……还是做一个愚者比较好。」
这是来自彼方的，不容质疑的告诫。
「愚者的生存缝隙可是很大的；世界对愚昧之人向来是宽宏大量的。」
愚者，本就是被第一张塔罗牌所选中的家伙。
被世界所放逐，又被世界所宽容的存在。
拥有“自由”的笼外之人。
所以，我究竟是愚者，还是——
细线在空气中抖出一道细碎的波纹。
「因此，愚不可及这四个字，实际上是赞词呢——」
安静而规矩的一粒脆声弹响了空气的脸庞。
「然后呢，这次，」
我移动视线，看向手掌中被劈成两半的黑棋。
「胜你半子。」
轻轻的怪笑渐渐扬起，最终化为恶魔的吟咏，慢慢没过我的头顶，将我怀抱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