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在沉默的氛围下，两人到达了位于港口的集合地点。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走来，整片港区显得喧闹而凌乱。一些中下级的军官在道路上不听地催促着，让那些姗姗来迟的士兵们赶紧跑向队列中去。
“全员！全部集合到巴伦西亚公爵号那边去！”一名魁梧的军官站在用数个木箱叠起的高处，大声对后来的士兵们下达着指令。
“诶？这是什么大型任务啊？集中了这么多人。”马塔和卡雷斯遵循着指令行动，在人头攒动的军队之中艰难地寻找着能够轻松站立着的落脚点。这是马塔入伍以来，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的行动，港内集结的军人远超马塔平日看到的规模。
“哼！这大概只有巴伦西亚所有舰队的三分之一而已。”卡雷斯警惕地环视四周，不屑地说道。
“真的假的？”
“新兵菜鸟，少见多怪。”卡雷斯摊摊手嘲笑马塔。
“嘁！明明差不多年纪……”马塔对卡雷斯的态度感到不满，正要开口反驳，“全体！安静！！！”一阵穿云裂石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不单是他们，全场的鼎沸人声都被这道振聋发聩的声音所淹没。仅仅一瞬间，聚集了几千人的军港里，鸦雀无声，在这种场合下还敢发声的，只有被海风吹拂的滚滚波涛。
全军目光所汇聚之处，一名身着贵族海军服，蓄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军官正立于舰队旗舰巴伦西亚公爵号靠近岸边的舰尾的高处。他环视港内，眼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被他声若洪钟的嗓门所吸引，他紧接着大声说道：“接下来！由冈萨洛中将发布指令！！”
络腮胡子的军官向着士兵们看不到的视角做出了一个礼仪性的手势，几秒之后，一位面庞刚毅，嘴唇边修饰着潇洒的国字胡的男人缓缓走到了刚才那名军官所站的位置。此时初升的朝阳正好掠过他的头顶，放射出的光芒使得俯视着他的士兵们，感觉像是注视着显圣的神灵。
“那个……”沉默片刻之后，冈萨洛中将轻轻捏了捏自己双眼间的鼻梁， 高声宣布：“从今以后，所有海军部队的士兵，非假期必须待在军营，不得回家过夜！”
这个规定一公布，原本安静的人群瞬间哗然，大批本地的士兵表现出了显著的不满。对于中将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就连马塔这样的老熟人都感到一头雾水。
“都给我安静！”中将边上那名络腮胡子的军官眼见底下士兵的动静越来越大，忍不住高声喝止。
再一次被这惊雷般的声音所威慑，士兵们很快又变得鸦雀无声。冈萨洛中将看着暂时安静下来的人群，接着说道：“可能很多人，对这道命令会感到不满，毕竟，这算是历来不成文的一种规矩。但是，”他抬高了声调：“今天这种集合的方式，我只看到了散漫！我看不见这支帝国的军队应该有的精神！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简直就是一支三流的雇佣军！”
士兵们引以为傲的身份，此时被鲁伊斯·冈萨洛狠狠扯下，从雄霸西欧的威武之师，变成了中将口中的乌合之众，这样的落差是大家的心里都难以接受的。所有人此时都牢牢盯着中将，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讲话。
“虽然，我们在勒班多取得了史诗般的大捷，但是战争远没有离开我们！这几年，敌人不断的反攻，海盗也在日益猖獗，这种危险的形势，我们的军队如果还是如此散漫放松，下次大战可能覆灭的就是我们！这一带也许是相对和平了很长时间，但是倘若有一天，港口遭到了敌人的袭击，众多在家安睡的士兵们来不及赶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大家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吧！之前，国家使用大量雇佣兵作战，所以对士兵的纪律没有严格的要求，但是现在，随着我们国家的强大，建立一支强大军队的同时，严格的纪律才是这支军队强大的保障！所以，从今往后，不处于假期的士兵，决不允许擅自离开军营或者回家过夜，否则，军法从事！”
全场的大部分士兵，表情仍是茫然无措，毕竟一项属于自己自由的权利被长官一句话所剥夺，即使说出了无法反驳的理由，但心底仍旧会留有抵触。
“全军！你们的回答呢！？”中将身边的络腮胡军官，再一次厉声发问。
这一次并没有让军官们等待太久，几秒之后，响亮的“是！”从凌乱到整齐，港口中的所有士兵一齐发出了表示遵守命令的呐喊。鲁伊斯·冈萨洛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平举双臂，示意全军安静下来。
“接下来，我将发布这次将诸君聚集于此的任务。说来也跟以往大同小异，仍旧是日常的海域巡航。但是这次，我们不再是原先那种自由巡航。根据某个大胆家伙的提案，今天，你们要分队跟随旁边商会的商船前进，为他们提供护航，具体的细节，各位舰长将在你们上船之后详细告知。因为上次出现的商船近海遭劫一事，不排除这次参加护航任务的诸位可能将会与海盗展开殊死战斗！请各位牢记帝国海军的威名，不辱使命，保卫好本国的人民！”
“是！”领受了中将发布的命令，港内的军人们很快吞下了九成的抱怨，快速行动起来。每艘战舰都停泊在固定的船位，所属士兵径直走向自己应去的舰船，场面嘈杂却有序。
马塔和卡雷斯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登上了他们所属的舰船——卡斯特利翁号。此时，港内的军士们大部分都已登船，全军正有条不紊地做着出航的准备工作。留下必要的水手整理帆舵，福腾将所有士兵全部召集到甲板上。
“诸位！此次中将颁布的巡航任务，与以往稍有不同。很快，隔壁商港的商船，将开始踏上他们的航路。而我们的任务是在目视范围之外，保证他们的航行安全！”
舰长的发言令底下不少士兵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位于队列首位的二副打断了福腾舰长的发言，耿直地提出了大伙的疑问：“保持距离在目视范围以外我们该如何保证这些商船的安全，如果只是护航，我们跟他们一起行动不就能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吗？”
“是这样的，”福腾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本次作战，护航只是任务的名义，真正的目的，是引蛇出洞！如果我们的战舰过于靠近那些商船，海盗放弃了进攻，便是破坏了战略上的真正意图。”
“那这样岂不是置那些我们本应保护的人们于危险的境地吗？”二副直率的发言令旁边的士兵都为他不顾礼仪的行为感到了些许不安。
“这一点虽然是我无法否认的客观事实，但是，这是我们有机会获悉海盗老巢的唯一机会。之前，你们也知道，我们的巡航几乎都被海盗牵着鼻子走，几乎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虽然具体的我还不能透露，可能这样做有令那些商人遇袭的风险，但是，根据上面的安排，他们发现海盗船的时候，会在甲板上燃起求救的狼烟，我们根据狼烟的方向前往营救并抓捕海盗。为了达成目的，我们海军能做到的也就到这了。”
“那这次就一定能有收获吗？”
“我不能做出任何保证。信息来源我不能透露，我只能告诉你们，海盗已经截获了此次商船出海的详细情报，以他们的行动方式，这次必然也会选择一队商旅进行抢劫。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预先设伏。也许今天，在这片海域的某一个角落，我们能够突破性地取得对海盗作战的阶段性胜利！”
“诸位！抛下你们的迷惘，严格执行好这次任务，听见没有？”福腾语气坚定地抛出了明知答案的问题。
“是！”在队首二副的率领下，集合在一起的士兵们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响应着福腾的号召。
“很好！解散！当朝阳完全从海平面升起，就是我们出发的时刻！听从各分部长官指示，做好准备！”
“是！”
“今天上船的人好像比以往多啊！……好多没见过的人呢。”马塔此刻正巧被分配到整备甲板炮的任务，他来到卡雷斯身边，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哼！看来是预想到要发生不得了的战斗了啊，调集了不少陆军的人。切！平白增添一帮麻烦的人。”卡雷斯擦拭着面前的炮膛，仍不忘在口中抱怨着。
“希望，我们不会碰上大规模的海盗吧……”马塔虽然不至于贪生怕死，但却是个实在的和平主义者。
“偶尔打一打还是挺不错的，还可以减少一些麻烦的人，嘿嘿嘿嘿……”卡雷斯听见马塔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发出了阴森的低笑。
“喂喂！卡雷斯！你这话可是非常危险的啊！”马塔听见了他的低语，慌忙阻止他：“被其他人听见可是会招惹麻烦的！”
“你这么小的胆子是怎么会来当兵的？”卡雷斯不满地嘲讽道。
“成为士兵是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事物！可不是为了一时的争斗！更不是为了去无谓的流血！”
“好吧好吧，我可不想跟你进行这种哲学的讨论。”卡雷斯摆摆手，结束了炮膛的擦拭，转而处理起脚下的炮弹。马塔也开始了解了卡雷斯的一些脾气，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当金色的光芒从马塔的脚尖开始，逐渐扩散至全身，并且上升至撩拨他眼角的高度时，舰首上部传来了大副的命令：“全员！各就位！准备出发！”
响应这道命令，包括马塔在内的士兵和工匠们大都将前往船舱待命。经验丰富的水手们迅速将风帆升起，并同时转动甲板上的绞盘，将沉重的铁锚缓缓从海中拉出。马塔正欲跟随大家钻进船舱，却被身后的大副叫住：“马塔，你不用进去了，”他将手中的水桶和抹布递了过来：“福腾舰长今天给你的任务就是舰船的清洁，好好干！”
马塔略显慌张的心跳同那大铁块撞击船体的声响一般沉重，他叹了口气说道：“明白了……这就是舰长给我的处罚吗？”
“只是在船上的。”大副耸了耸肩便离开了他。马塔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忐忑和解除了束缚的卡斯特利翁号一样，伴随着浪花的跳动，摇摇晃晃地驶出了港口。
“这可是一整艘战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