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尔慷慨激昂的演讲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因此，综上所述，陛下的十三条出兵理由全部都不成立！”
最后，他以这样的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呼——
佩尔长舒了一口气，即便是给他的两名学生上课，他也很少一口气讲这么多话。
此刻的他充满了自信。
成了，佩尔-霍亨-索拉丁，伊斯特城马上就要恢复到以往的和平了！
即便是无法从一脸平静的斯提拉二世脸上看出任何东西。佩尔也更加宁愿相信，这是因为这个蛮子国王恐怕已经吓呆了。
佩尔高举起手里的纸张。
昂贵的羊皮纸上面书写着他逐条辩驳丁索人的出兵理由。
佩尔将羊皮纸上前两步，递给了一脸平淡的斯提拉二世。
佩尔打算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就提出自己的退兵要求。
“呼——”
斯提拉二世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些恼怒。
“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丁索王国全国上下最好的学者们共同商议出来的出兵理由，居然被你这一个年轻的学者给逐条全部给辩驳了。”
佩尔脸上露出了尽在掌握的笑容。
“真是废物啊——”
斯提拉二世摇了摇头。
随着他的动作，如同雄狮鬃毛般的头发以及上面的挂饰，也来回的摇动了两下。
“国立学院的那群废物，一堆人居然也比不上你一个人——”
斯提拉二世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与他现在心情理应不符的，饶有兴趣的笑容。
“呵，多谢陛下。但是，事不宜迟，请允许我说出康斯坦丁四世的来意。”
佩尔朝着斯提拉二世鞠了一个躬，脸上带是充满自信的笑容。
“这个姑且先不着急。”
斯提拉二世保持着微笑，伸手制止了佩尔。
“佩尔-索拉丁——哦，现在是佩尔-霍亨-索拉丁了。怎么样，”
斯提拉二世侧过脑袋，用手撑住了头，微笑着看向了佩尔。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丁索王国的最高统治者斯提拉二世的麾下呢。”
佩尔没有对他的话产生丝毫的反应，相反的，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斯提拉二世已经急了，试图通过收买我，来从源头上抹消出兵理由被反驳这件事吗？
不，不会的，你的打算不会成功的。
不仅仅是因为你这个蛮子，不配当我的王。而且，为了伊斯特城和安吉莉亚殿下，我是绝对不会接受你任何形式的收买的。
佩尔暗暗想到。
“假如佩尔卿投靠我的话，我会封你为潘西领下属的拉贡伯爵。我还会做主，将菲丽丝大公主许配给你。”
斯提拉二世继续带着笑意说道。
“什么？！”
饶是一贯沉着冷静的佩尔，听到他的话，不禁也大吃了一惊。
一个伯爵的爵位并不足以佩尔吃惊，他所吃惊的是斯提拉二世的后半句话。
将菲丽丝大公主许配给你。
菲丽丝-奥斯丁-杜勒斯-罗兹-萨莉-丁索。其中奥斯丁和杜勒斯是她的封地的名字，可以省略。
正确的称呼她的方式，应该是：菲丽丝-罗兹-萨莉-丁索。
正如斯提拉二世所言，她正是丁索王国的大公主。
仅仅只是一个长公主的话，并不会让佩尔如此动容，他所吃惊的是，菲丽丝对于丁索帝国的意义。
在斯提拉二世没有男性子嗣的情况下，菲丽丝公主便是丁索王国的第一继承人。这也就意味着，在斯提拉二世过世后，她将会登基。继承自己父亲的全部领地和称谓，成为菲丽丝一世。
这也意味着谁娶了她，就等于直接成为了丁索王国未来的亲王。
斯提拉二世的这个提议不可谓不充满诱惑。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里，恐怕都会为之动容的。但是对于佩尔而言，这不过只是一句废话而已。
“抱歉，斯提拉二世，请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佩尔脸上重新出现笑容，继续说道。
“哦？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被拒绝的斯提拉二世并没有丝毫愤怒的意思。
相反，他还开心的大笑了起来，接连说了两个“有意思”。
佩尔不解的看着他。
他试想过斯提拉二世被他拒绝所会有的反应。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想过，斯提拉二世会是这种反应。
“陛下……这是何意？”
佩尔疑惑的问道
“不，没事，佩尔卿，我越来越中意你了，你真的不想成为我的驸马吗？”
斯提拉二世依旧带着饶有兴趣的笑容，看着佩尔。
“抱歉，陛下，尽管我对菲丽丝公主十分敬仰。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有迎娶她的愿望。”
“这样啊，真遗憾啊，佩尔卿。不过——我想，以后还是会有机会的。现在，就请你说出你的来意吧。”
斯提拉二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确定了。
佩尔这样想到。
“斯提拉二世想必是在装腔作势罢了，实际上，他从被我拒绝的一瞬间起，就已经慌了神了，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而表现出来的装腔作势而已。”
想到这里的佩尔，更加气定神闲了，佩尔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自己和康斯坦丁四世所商议出来的要求。
“我代表康斯坦丁四世，向陛下提出以下几点要求：第一，请陛下率领丁索王国的所有军队，退出伊斯特行省。第二，请陛下释放在之前战斗中所俘获的，军衔在百夫长以上的伊斯特军人、官员。第三——”
“哈哈哈哈哈哈——”
斯提拉二世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了，好了，佩尔卿，你不用再说了。”
斯提拉二世大笑着打断了佩尔，佩尔不解的看向了他。
“我可以告诉你，你刚刚所提的条件，我一个都不答应。”
斯提拉二世的脸瞬间恢复了平静，他平淡的看着佩尔，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什——”
佩尔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斯提拉二世居然敢不同意自己的条件？斯提拉二世居然敢在自己连条件都没有说完，就打断自己？
“真可怜呢，佩尔卿，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呢。”
斯提拉二世脸带怜悯的看着佩尔。
“你觉得……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干什么的？”
佩尔喃喃的咀嚼了一下斯提拉二世的话语。
“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佩尔卿。”
斯提拉二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斯提拉二世饶有兴趣的看着佩尔，用一种愉悦的语气说道。
“你之所以会在这里，那是因为，你即是礼物，也是条件，更是弃子。”
“胡——”
“你觉得我是胡说吗？佩尔卿，请你仔细好好想想，”
斯提拉二世拿起了上面写着佩尔逐条反驳丁索人出兵理由的羊皮纸。
“这东西，不就只是一张废纸吗？”
说罢，斯提拉二世握住了这张羊皮纸的中端。
“嘶啦”一声，这张昂贵无比的羊皮纸便从中间，化为了两半。
“嘶啦、嘶啦”斯提拉二世的手接连闪动。很快，这一张羊皮纸，便化为了碎末。
斯提拉二世将纸屑向空中一抛。
淡黄色的纸屑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散落在了帐篷之中。
“我丁索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磨刀霍霍的等着冲入伊斯特城，享受来自伊斯特城的战利品。你觉得，仅仅靠这一张废纸，就可以让我的十万丁索军队全部退去吗？”
斯提拉二世用嘲笑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认为不行，康斯坦丁也认为不行。只有你，佩尔卿，只有你认为可行。”
“陛、陛下，我想你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份文件的意义。”
佩尔有点慌神了，从进帐篷以来一直笼罩着他的从容似乎消失了。
“假如我将这份文件公布出去，一直以来对陛下的宝座虎视眈眈的诸位丁索诸侯，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被陛下说服的。即便是陛下，也无法应对丁索的大量诸侯联合起来的叛乱的吧？”
听到了佩尔的话，斯提拉二世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啊——”
斯提拉二世的话，让佩尔再次燃起了希望。
“既然如此，那么陛下是否应该再次听听我的条件……”
“更悲哀了呢，佩尔卿。”
斯提拉二世脸上的怜悯之情更甚了。斯提拉二世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佩尔的话。
“看来，康斯坦丁想把你当做弃子，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呢。”
看着一头雾水的佩尔，斯提拉二世愉悦的笑了笑。
“也罢，那就让我来和你说一下，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好了。”
“那么，应该从哪里讲起好呢……好吧，就从丁索王国当前的局势讲起吧。”
“佩尔-霍亨-索拉丁，你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一直以来窥视着丁索王国宝座的那些丁索诸侯们。放在以前，是绝对不会会对这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国王发难的理由坐视不管的。”
“但是，这也仅仅是以前了。”
斯提拉二世得意的笑了。
“丁索帝国有十四个公爵领。按照以往的情况，有六个公爵领是在王族手里，而其余的八个公爵领，则分散的位于四个大诸侯的手里。”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就在我出兵伊斯特帝国前的三个月，菲丽丝长公主已经兼任了马里兰、斯蒂夫公爵之位了。”
“什么？！”
沉默的听到这里的我，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了。
正如斯提拉二世所言，以往的丁索帝国，王室势力拥有六个公爵领，而诸侯们则拥有八个公爵领。从纸面上来看，王室是要略弱于诸侯们的。其中，马里兰、斯蒂夫两个公爵领，便是诸侯们所拥有的公爵领之一。
而现在菲丽丝长公主兼任了这两个公爵领的公爵后，王室所拥有的公爵领，就一下子变成了八块。而诸侯们，则变成了六块。
这也意味着，现在的丁索王室，完全有能力、有信心面对一场全国从上而下的诸侯叛乱。
“哦——顺带一提，潘西、摩多公爵弗兰克，他在前几天的攻城之中不幸阵亡了。由于弗兰克公爵没有子嗣，他的爵位由我——斯提拉二世暂且代为保管了。”
斯提拉二世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佩尔。他带着愉悦的笑容，不管不顾的继续说了下去。
“明白了吗？佩尔卿，这一张纸，现在，就真的仅仅只是一张废纸而已——啊，话不能这样说。”
斯提拉二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大手一挥。
“这张纸，还是有点作用的，尽管现在的丁索王室的势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诸侯。现在只需要慢慢且循序渐进的削藩，便可以将权力逐步收归王室所有。但是面对剩余诸侯的垂死挣扎，王室还是会有一点麻烦的。”
“这也是你这张纸唯一的价值。那么，问题就来了，康斯坦丁很明显知道，光凭这一张纸，是无法让我退兵的，这张纸顶多只能给我增加一点麻烦。那么，他依旧要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说罢，斯提拉二世不待佩尔回答。便自行回答了。
“那就是，康斯坦丁想要将你作为礼物，向我乞求某些东西。”
“尽管我不知道他乞求的是什么，但估计也就只是王室成员的性命之类的东西吧？喏——”
斯提拉二世从靴子中拔出了一把华丽且锐利的匕首，随手拆开了康斯坦丁四世的信件。
“王室成员与部分高官的性命，外加尼西亚下属的一个伯爵爵位？哈哈哈哈哈哈！”
斯提拉二世粗略的浏览了一下康斯坦丁四世的信件。
随后，他用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容，开始大笑了起来。
“佩尔卿，康斯坦丁的意思，就是让我——不，朕，康斯坦丁这家伙在信里面已经将伊斯特帝国的皇帝让给了朕。他的意思，就是用他主动将伊斯特帝国的皇帝禅让给我，外带你的人头，主动打开城门这三项条件。来换取伊斯特皇室成员的性命，以及自己的荣华富贵。”
佩尔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的脑袋犹如塞进了一万只蜜蜂一般，又有如被一击战锤狠狠的砸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话语，来面对这一场来自于康斯坦丁四世的背叛。
不，不仅仅是康斯坦丁四世。尽管斯提拉二世并没有明说，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学生，也没有把自己当自己人看过。假如有人稍微告诉一下佩尔，斯提拉二世已经在与诸侯的争斗中取得了优势，这件在伊斯特帝国高层理应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的话。佩尔也不会犯上这种错误。
被所有人共同背叛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康斯坦丁陛下，安洁莉娅公主殿下，约翰太子殿下……原来如此吗？”
佩尔闭上眼睛，喃喃的念叨了几个名字。随即，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斯提拉二世。
“那么，陛下要杀了我吗？”
斯提拉二世坐回了华丽的，披着雪狼皮的王座。双手撑住脑袋，带上了笑容看向了佩尔。
“我？我不会杀你的。事实上，我其实相当中意你呢。之前想让你当我的驸马，也不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
佩尔已经不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了。究竟是斯提拉二世究竟为什么不杀自己，还是想要将菲丽丝公主嫁给自己。
“为什么？因为我很欣赏你。在我看来，你将会是一个很好的改革家。”
“阁下的几本关于政治、经济、军事的著作我都看了。相当的不错。同时，我认为，丁索王国——很快，就是丁索帝国了，需要进行一场改革，而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改革……？”
佩尔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斯提拉二世。
“是啊，丁索王国，始终只是一个从草原上发迹的游牧国家，存在许多的在文明世界中看来是及其不合理的地方。”
“在其他国家以往的历史中，蛮族征服文明国度后，假如不积极改变自身的话，是很容易被同化或是推翻的。因此，改革是势在必行的。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招揽你的原因。”
斯提拉二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他盯着佩尔，认真的说道。
“怎么样，佩尔卿，听了我的话，是否有重新考虑我的提议的欲望。”
佩尔明白了斯提拉二世的意思。斯提拉二世，想要重用自己，让自己主持丁索的改革。
将菲丽丝公主嫁给自己，也是有这个方向的考虑的吧。
“抱歉，陛下，我果然还是不能答应你的提议。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伦理上，我都无法接受为一个即将攻破我的祖国的帝王服务这件事。”
佩尔深呼吸了一下，朝着斯提拉二世鞠了一躬，
“是吗？佩尔卿，你很忠义呢。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忠诚的意义？”
再次被拒绝了的斯提拉二世并没有生气，而是顾而言其他了起来。
“佩尔卿，有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为谁而坚守着忠诚。”
“当然是——”
为了康斯坦丁四世陛下和伊斯特的人民。
本来，佩尔是可以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这句话的。
但是，现在的他，无论怎么样，都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了。
佩尔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样说道：“当然是…为了伊斯特的人民。”
“哦？伊斯特的人民吗？那你更加应该为我服务了。”
“为什么？”
佩尔不敢置信的看着斯提拉二世。
“因为，我将会和你做一个交易。”
斯提拉二世踌躇满志的笑了起来。
“我会答应你，等到伊斯特城破之后，不会将城里面的人变为奴隶。而且，在军队第一轮掳掠过后，我会向城里的所有人提供庇护。同时，我会让军队，避开伊斯特国立大图书馆，不会对这座建筑进行任何破坏。怎么样，佩尔，你的回答呢。”
佩尔沉默了。
斯提拉二世的条件，不可谓不宽宏。并且每一个都落在了佩尔的心坎上。
沉默了一阵后，佩尔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