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简直就像是钻入冰柜一般的极寒。
这也难怪，现在已经入夜，对于偏北的这座城市有这样的温度也十分正常吧。
我打了个喷嚏，后悔自己的慌张——出来时，没有穿足够多的衣物。
看来明天就要感冒了，我不禁对此有些头疼。
今夜并没有月，存在于这无人街道的唯有不带温度的街灯。
——那苍白的灯光，与地面的白雪相互照应，犹如来自异界的光辉。
这里短暂的化为与世隔绝的无人之境，而我则仿佛误入其中的旅人。
冰冷与黯淡存在于这里，但更致命的是那无人的孤独。
路途的尽头又到底在哪里呢？明明平常完全不会感到这种遥远感，仅仅只是因为来的时间不同就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踏在雪地上的脚印随机便会被之后的大雪覆盖吧。
在那之前，我走到了尽头。
——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真可怕啊——”
夜晚的林木恍如鬼怪，那微小的星光完全无法投入其中，存在于那里的只有无法想象的黑暗。
那份深邃与白天完全无法比拟，大概只要存在恐惧这样的感情的人都不会靠近这里吧。
与那街道相比，这里或许更像是异界。
但是，与那不同，还有一点令人颤抖的感觉。
我的牙齿止不住的打颤，那是曾经多次感受到的，来着死亡的气息。
夜晚的森林，笼罩着如此明确的死亡。
与外界不同，仅仅只是站立在面前就能感受到的巨大热量。
在那里，有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某物。
“还是......算了。”
回去吧，这么想。
但是，却无法阻止那份焦虑。
或许是因为不安，我一时忘记魔女设置的魔法了，但我并不打算转身离开。
有时候就是会做出这么荒谬的事吧，我叹了口气，走进那份黑暗。
意识有些恍惚的那一瞬间，我就站在那城堡的正中。
“这里今晚，也没有月亮吧。”
比起遗忘自己能够进来的蠢笨，以及那过于反差过于大的气温，我唯独对那稀疏的天空产生了同感。
“好热啊。”
不过那也很快被这无理的天气唤回，我急忙脱去了外套，但那种燥热感依然没有散去。
“明明是晚上。”
我抱怨地走了进去，那大概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径直朝图书馆走去。
“这里，有灯啊。”
坐在一片纯白的走廊，我对那洒落的灯光感到讶异。或许是因为白零魔女的身份给我产生太大错觉，我一时觉得她是那种与科技完全隔绝的存在。
那途中，我遇到了白色的少女。
她伫立在走廊的窗户后，对着无月的夜空发呆。
银白的长发自然地垂下，反射着软弱的灯光。
我没有出声，那其中一个理由或许是因为觉得这一幕太过美丽。
——那过于不真实的少女，就是远远高于人类的存在。
而另一个理由，大概是因为那几近机械的淡然脸庞。
那张精致的脸安心地望着夜空。
大概是因为今天早上她的不安也一同带动了我吧，今夜，当她露出那样安稳的神情，我却莫名有些安心。
——脑内闪过那个梦。
自那黑暗诞生，在目睹坠下的黎明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神的女儿。
她将自我封闭，将感情冷藏，原本应该如此，却有了不应该有的故障。
——那大概是她对自己的定义吧。
但那并不正确，作为世界的女儿的她是有情感的，只不过是她不曾发现而已。
我犹豫着是否应该告诉她这一点。回想起那个唯有黑暗存在的世界，即使是现在也忍不住颤抖。
——那样的孤独感，就算是神也无法忍耐吧。
我可能仅仅只是在里面驻足了不到几分钟，但那在我眼里就仿佛在无人的世界生活了几年一般。
而全能的她却在那片空间诞生，直到黎明出现前不断忍耐。
那确实是足够使我焦躁的理由。
我是否应该把这一点告诉她呢？我烦恼着这一点，保持着沉默。
——说到底，我又到底为什么做那个梦呢？还是说那个梦只是我的妄想。
不，那也不可能，我不可能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
“为什么来这里？”
少女的声音阻断了我的思考。
然而那动人的声音并不存在情感，也不存在温度。
但是她却问了我无关紧要的问题，以自己的意志做了毫无意义的事情。
“嗯，那个......对了，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又是这个问题。
但这一次，我真心期待她能够回答。
然而少女却垂下头，快步离开。
“还是，一如既往吗？”
我叹了口气，打算离开。
虽然那样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去吧。”
迎着冰冷的灯光，我向着城堡的出口走去。
当我打开城堡的门时，看到了这里的主人。
“你在外面吗？”
本来以为她已经入睡了，但看起来是去散步了。
白零点了点头，那张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焦躁。
她的身上也传达着热量，虽然可能是我的错觉，不过或许她是去做什么危险的工作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太勉强了呢？明明昨天才受过那么严重的伤。
“真的没事吗？”
“嗯。”大概是为了停止我的追问，她勉强地笑了出来。
“那就好了，好好休息一下。”
因为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我只是做了最低限度的劝告。
......真没用啊，我的存在。
“那么，你有为什么来这里呢？”
魔女转而向我发问。
“我......嗯，是来找白落的。”
因为总觉得不能说出那个梦的内容，我只是说出了目的。
“我知道了，你来的理由我也不会过问。”
白零并没有追问......这个人只有在这种时候特别善解人意。
“但是，你要现在回去吗？”
她问出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我也的确在纠结这个问题，毕竟回去，不仅要忍受那种寒冷，还有无人的寂寞，无论如何都不是好的体验啊。
不过，我也没有除了回家以外的选择，我有些难受地叹了口气。
“不，当然是有别的选择的。”魔女温和地笑着，将之前的阴霾扫空，“作为上次你的英勇的回报，让你在这里住一晚也未尝不可以。”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你在那时挡在我的面前了吧，虽然是最差劲的无谋的举动，但你的勇气却绝对无法否认，我再次对你表达迟来的谢意。”白零掂其黑色的裙摆，优雅地行礼。
......我一时有些无法适应，因此慌忙地打算拒绝。
“你该不会说，想要拒绝吧。”
是看出我打算逃跑的意图，魔女的双眸在那一瞬闪烁了暗色的光辉。
“不，我很高兴！真的！”
手舞足蹈地解释，似乎使魔女感到安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换上那有些耀眼的温暖笑容。
“那么，由我来带路，走吧，叶余。”
她轻轻呼唤我的名字，黑色的衣裙随着身体转动。
在那之前的一瞬，那个温柔的笑容。
——就像是泡影，有些虚幻的海市蜃楼。
我已经隐约感到那其中的真意......那依然是为了掩饰不安的笑容。
魔女在隐瞒着什么。
我是否应该追问呢？明明之前会觉得这是为对方考虑而放弃这样的想法，现在的我却无论如何都想知道那份不安的源头。
“那个，白零，你真的没事吗？”
我也很少叫唤那个名字，现在说出却一旦都不觉得违和。
魔女转过身，那黯淡的表情肯定了我的想法。
“不要追问，真的，我需要冷静一下。”
那是与冷酷与温暖都不同，无助的话语。
我默默地追上了少女。
......这一次，我依然什么都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