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涉时空的〈恩赐〉……吗。」
望着已然空无一物的掌心，我忍不住微微眯起双眸，沉吟一声后，又是问道：
「加速也好，减速也罢，实质上还是在顺应事象的变化规律，我更好奇的是，你能够……逆转时空吗？比如让风化的纸条恢复原样。」
「这个……其实我也没试过。」
安洁儿有些苦恼地蹙起眉头，隐隐露出几分惊悸之色，摇头道：
「我也考虑过，但是每次要尝试的时候，总觉得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现在想来，这应该是触及到了〈界律〉的禁忌。继任圣女之后——不，确切来说，是戴上这顶圣女礼冠之后，我就莫名能感受到一股庞大的意志。只是抬起头来，整片天空都好像在那股意志的掌控之中，无论跑到哪里，都无法逃离这种压迫感。」
「是吗，既然如此，不到万一，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我脑海中蓦地掠过那对如太阳一般的虚空眼眸，光是回想起来后背都有些汗毛倒竖，那绝不是目前的我可以抗衡的对手。
「那你的治愈能力是怎么回事？只是对伤口部位进行加速或者减速操作的话，应该只能加快自愈速度或者减缓恶化速度，像是骨折、内脏破裂一类的伤是无法完全治愈的吧？」
「但是克洛大人你们也没受过多么严重的伤呀。」
安洁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而我微微一愣，才发现居然真的是这个道理，忍不住摇头苦笑一声，继续问道：
「那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能力？」
「这是和先代教皇的约定。我可以加入勇者公会，但前提是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能力。」
「原来如此……也是，这么破规格的能力，必然会让很多人红眼。」
我了然在胸地微微颔首，又忽地挑起眉梢，问道：
「等等，就我所知，你应该没什么实战经验，那么为什么有自信能胜过先代教皇？」
「当、当时的她不是莉莉丝吗……我觉得对付一个莉莉丝的话，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事实上，一开始不也进行得挺……挺、挺顺利……的……嘛。」
安洁儿的话音渐渐变弱，因为我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到她面露几分失落之色，我这才是沉声说道：
「安洁儿，我再说一遍，冲动是魔鬼，三思而后行。不想成为雪莉那种妖魔鬼怪的话，你得先明白这一点。」
「唔，克洛大人比那些礼仪导师还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
安洁儿小声嘀咕道，而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真想让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再说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连妖魔鬼怪都发育得比你更迅猛。
我有些头疼地一声叹息，又是继续问道：
「我记得先代教皇曾经想要夺取你的肉身，但是惨遭反噬了吧？那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的话，其实我的能力对精神的干涉，远远高于对肉身的干涉……怎么说呢，就是让她有一种过了一秒钟，却像是过了一百年的感觉？对，度日如年，一日三秋的体验！」
安洁儿对自己找到贴切的描述很是喜悦，但我望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却莫名感到几分惊悚。
难怪先代教皇在提及安洁儿的能力时，所表现出的贪婪与渴求是如此的扭曲，正因为亲身体会过那种恐怖，她才知晓其中的价值。
——天使与恶魔共存，神魔一体。
我忍不住为安洁儿献上崭新的评价，因为提及先代教皇的缘故，我便也一并将安洁儿离开禁地之后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听到那跌宕起伏的剧情转折，安洁儿的神色当真是连连变幻，竟是令我有种自己是在讲话本的感觉。
当然，考虑到教会极有可能会向安洁儿打探，我也未曾将过程全盘托出，还是如应付丹尼尔那般，只简述重大的节点，如此一来，更省得安洁儿担心，毕竟途中真的有好几度惊险的展开。
「对了，我和丹尼尔已经达成协议，你的家人今后可以继续留在教会。他会对他们暗中关照几分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这方面的事情……如果你觉得让他们远离教会这个是非之地更好的话——」
「不用了，我相信克洛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觉得克洛大人会害我。」
——因为你有一对好父母。
我在心中默默回应道，有关布列塔尼与维克多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不管怎么说，对于安洁儿而言，那都是无法磨灭的伤痕，调笑与伤害终究是有着本质性的区别的。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就不耽搁你宝贵的休息时间了。」
「克洛大人——」
「但是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告诉你。」
「克洛大人……」
安洁儿眼神无比幽怨地望着我，亲爱的小天使，是你自己操之过急，早说过要三思而后行，你这样下去怕不是命途多舛。
我冲着安洁儿压压手掌，示意她冷静听我说话，一顿之后，这才是开口道：
「其实是有关那个妖魔鬼怪的事情。」
「……雪莉？」
安洁儿微微一愣，这才是意识到我在说谁，而我兀自颔首，继续说道：
「上一次我和阿西莉娅不是来这里看过你吗？当时你说要退出我们这支队伍，结果雪莉听说这件事之后，直接强闯了教会。」
「什——」
安洁儿猛地睁大双眸。
「但是被撵了出去。」
「那、那就好——」
安洁儿长长舒出一口气。
「但投影仪式当天，她又强闯了教会。」
「什——」
安洁儿这一口气又猛地倒吸回来。
「结果她居然进去了。」
「那、那就好——」
安洁儿又一次安心地长舒一口气。
「别误会，她进去的不是教会，而是监狱。」
「克——，洛——，大——，人——！」
安洁儿眼神充满幽怨地盯着我，甚至隐隐有几分血丝蔓延。
「抱歉抱歉，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哦不，因为你不听我把话说完，要像我一样冷静，要像我一样优雅，你可是不能谈恋爱也不能破身的新一代圣女。」
「居、居然特地强调这两点……克洛大人口中的『圣女』，真的写作『圣女』，而不是『剩女』吗？」
「当然。」
我一本正经地回应道，说实话，望着一惊一乍的安洁儿，我觉得人生充满无上的趣味，未来的老年生活竟是如此丰富多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