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客人？
意外友好的态度令我略感错愕，但也不曾因此而放松警戒，毕竟按照预设程序行动的人工智能，上一秒可能还笑嘻嘻地向你打招呼，下一秒说不定便保持着笑容一刀捅进你的肾里，而期间不会发生微表情的变化，也谈不上体征的迹象，简直恐怖至极。
「你是什么人？」
我心头微微一动，决定扮演一个见多识广的土著，而那机器人少女带着温和的笑意，答道：
「您好，我是本舰中央控制系统的智能载体，代号爱（AI），您可以称我为小爱。」
「你好，小爱。我名克洛，一名普通学者。」
我很是客套地打出招呼，虽然很怀疑有没有必要，但虚伪的善意总比咄咄逼人更好，微微一顿后，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刚才有提到跨界级行舰，是指……你来自别的世界？高维世界？」
「肯定前者，否定后者。我来自3-00001号世界，与贵世界的基础维度一致。」
——基础……维度？
又是一个令人在意的用词。
仿佛除开基础维度以外，还有额外维度一般。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探索与开拓。对象包括生命形态、资源特征、世界架构等。」
小爱平静而温和地回答道，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丝毫不曾因我接连的提问而拒绝回答，但剥开矫饰真相的话语外衣，其实她说的无非是侵略计划，这在我心中拉响了长长的警钟。
「资源探索有必要吗？我看你们掌握着高维粒子的降维转化技术，实际上不就是物质创造的能力吗？」
「否定。第一，高维粒子只存在于维度通道，或是投影在低维地带的个别特殊点内，并无法直接性地惠及到整个族群；第二，降维转化技术的使用受到公约限制，频繁使用有引发高维坍塌或者遭受高维打击的风险。综上，资源依旧是限制生命与社会的一大难题。」
小爱的眼瞳深处滚动起大量的数据流，而我眉梢微微一挑，说道：
「那这片空间内存在着高维粒子，这里就是你所谓的特殊点？」
「否定。特殊点，即高维粒子在低维世界中的投影区域。高维粒子一旦实际进入到低维世界会发生坍塌，进行维度展开。此地的高维粒子处在坍塌的状态，并不符合我定义的特殊点，但在坍塌速率上存在异常之处，疑似维度操作的产物。」
「你是说这个世界在维度上可能遭到干涉过？」
「肯定。」
小爱缓缓颔首以示认可，也不再做任何说明，看来只有否定的情况才会有补充说明。
「为什么回答了我的每一个提问？」
我微微眯起眼，问出了很是关键的一个问题，这涉及到对方的目的性，不得不慎重。
『行舰规定第27项第1条，在极限范围内无法识别到硅基生命体的情况下，行舰的控制权全权转移到中央控制系统（AI），由中央控制系统（AI）自行判断状况。』
『备注1：你已经是一台成熟的人工智能体。』
『备注2：原地自爆也好，委任他人也罢，自由飞翔也罢，一切由你决定。』
『备注3：现在你是自己的神。』
小爱冷冰冰地念出某一条行船规定，而后再度恢复平和的笑容，说道：
「基于上述规定，行舰的一切决定权均委任于我。在首先否定原地自爆的情况下，合理分析现状后，我判断与贵世界土著的接触为必要事项。」
——贵世界土著……这个词听着可真够别扭的。
我眼角一阵抽搐，却是注意到对方第一时间否定了原地自爆的选项，不禁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首先否定原地自爆？」
小爱很是人性化地眨眨眼，竟是显出一种困惑的神色，而后她温和又认真地答道：
「生命可贵。」
「——」
真希望那些动不动就考虑自杀的年轻人听听这句话。
我摇摇头甩走杂念，又是追问道：
「与我们这些土著接触后呢？寻找返航的方法吗？」
「否定。基于一级舰官代理舰长后期输入指令，寻找生命个体——魔王，委任行舰控制权。」
「……什么？」
我不由微微一愣，而小爱多半判断这是我的听觉障碍，以一模一样的腔调重复道：
「重复。基于一级舰官代理舰长后期输入指令，寻找生命个体——魔王，委任行舰控制权。」
「你——稍微等等。」
我猛地扭头望向身旁的安洁儿，她也是露出无比意外的神色。
「安洁儿，我没有听错吧？她说的是要找魔王？不是魔汪？」
「是的，克洛大人，我听见的也是魔王。」
「我不信。」
「——」
安洁儿顿时冲我翻了个白眼，但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学者的血液在叫嚣，让我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是有小天使的佐证也一样。
我才不信天上有掉馅饼的事情。
「小爱，确认一下，你指的魔王，是统率魔族的王者？」
「肯定。」
哪怕是得到小爱的明确答复，我依旧是充满怀疑，说道：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控制权委任给另一个世界的人？」
「未知。已知条件：该后期输入指令，优先度高于中央控制系统（AI）的自由决断权。」
我忍不住蹙起眉头来，脑海中却是升起某个猜想。
魔王血脉拥有的〈支配者〉能力，可以压制所有魔族，这也是魔王之所以维持魔王地位的根本理由，但魔族的祖先们来自的是不同的世界，那么〈支配者〉应该是基于某种契约而诞生的约束型能力。
比如说，在某些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所有的侵略者不得不联合起来，并为此推选出最具领导力又或是最具实力的个体，而为确保联合体的稳定性，通过特殊的契约或是方法，赋予了被选中的个体以压制其他人的能力。
不过这种方式只适合我们这种割道口子会喷血的碳基生命，并不适合喷出机油或是线管的硅基生命，所以才在与当时的代理舰长协商之下，输入了控制权的委任指令，如此一来，在行舰恢复的状况下，魔王也可以通过这一控制权把控住机铠族。
推测到这一步，我才是觉得有几分可能性，因为这不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老祖宗的奋斗成果。
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